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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妈妈噎了一下,便不再说周宝,而是将周夫人的病情仔细说了。
周宣听了,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周夫人让你进宫求见我或者周宝的话,周宝那边,她的病情你往轻的说。”
陈妈妈心一凛,抬头便看见周宣眼中如冬日冰雪般寒冷的眼神,一时间吓地忘记了应诺。
“陈妈妈,这件事情,你若不做,我也另有安排。但是你和你女儿一家,就不要再在金陵呆下去了……”周宣淡淡说着。
陈妈妈想到女儿女婿外孙,一咬牙,应下了。
待陈妈妈披着斗篷离开了,周宣起身出了柔仪殿,从高高的殿台之上,向东看去,那里的灯火通明,隐有乐声传来,同沉寂的柔仪殿截然不同,那里是辰星阁,乃是整个唐宫殿阁中唯一比柔仪殿高的宫殿,因为那是国主的宫殿。
周宝,你以为你得到李煜的宠爱我就拿你没办法么?我周宣,可不是那个傻傻的为你让位的大周后!
周府这段时日里,金陵城里有名的大夫进进出出的,但是大半都是脸色沉重的出来。外间的人便猜测这周府是不是快要办丧事了。
正院卧房里,周夫人一声声咳嗽,间或看见痰中还带有血丝。
“夫人,该喝药了!”陈妈妈端着药碗走近,让丫鬟将周夫人扶着靠在床榻边。
“青娘……”周夫人喝了两口药汤后,摇了摇头道:“你今日进宫去,可见到了娘娘和嘉敏?她们……都没有说回来看看我么?”一个冬天病痛的折磨,周夫人早不见了从前的风韵,双颊瘦削,双眼无神。
“夫人,还是同前两次一样,娘娘因为圣尊后,出不得宫。至于三娘子,她,她也因为要陪着国主礼佛,说是不得空……”陈妈妈苦笑道,心中有些忐忑,希望夫人不要起疑的好。她却不知道,周夫人因为病痛来袭,病榻前却无子女上前尽孝道,心中早就有些扭曲了。
“她哪里是不得空?是有了好归宿,不想见我这一脚进了棺材的老太婆了!她也不想想,为了她,我都上了琅嬛的心!现在看来,她果然不是个好的。不行,你明日再进宫去,告诉她,若是不来看我,我也就没有她这个女儿了!”周夫人抓着陈妈妈的手,双眼凸出道。
陈妈妈见状,只得答应了。
第二日,陈妈妈照例先去了周宣那里。
周宣听了陈妈妈的话,沉吟了半响,才道:“依你看,周夫人还拖得了几日?”
陈妈妈听周宣那冷淡的话语,也意识到她已经好久不曾称呼周夫人为母亲了,心中一突,也不敢隐瞒,道:“大夫说了,只怕就是这两日的光景了。”
周宣点点头:“很好!一会儿你同荷香、菊香一起先出宫去,我会去圣尊后那边请求她允许我出宫,对了,周宝此时应该是在圣尊后那里,我会告诉她周夫人的病情,至于回不回去看看,就看她了。”
陈妈妈不敢反驳,同两个大宫女带着许多的药材匆匆出了宫。
周宣这才一笑,对着另一大宫女兰香道:“替我更衣。”
周宣看着素雅的袍子,摸了摸发出淡淡药香的袖角,眼中闪过寒光。周夫人,你偏爱周宝,我便让你临死前也不得见你女儿一面!至于圣尊后,你既然想置我于死地,我又岂能任你宰割?没有这两人,周宝,你又如何和我斗?
用力挥了衣袖,周宣出了柔仪殿,往圣尊后所居的慈盛殿而去。
“圣尊后,您看,这边是国主昨日新作的词,还有这佛经,也是国主为了圣尊后您亲自供奉在菩萨面前的。”周宝对着圣尊后很是亲热,这奉承也是圣尊后最爱听的。
圣尊后笑着看了眼周宝,“好孩子,自从有了你啊,重光的笑容明显多了。我这个做母亲的啊,也就放心啦!如今就盼着你也为我们李家开枝散叶呢!”
周宝作出羞涩状的低下头,低声道:“臣妾也想呢,只是姐姐说,臣妾的年纪还小,替国主开枝散叶不急于一时的。”
圣尊后笑容淡了一分,“你姐姐膝下已经有了三个孩子,自然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了。这后宫的女子,谁不是想要一个孩子的?你就是太天真了,便是亲姐妹,这话改听该不听,也要自个琢磨的。”
周宝低垂着头,所以就没有看见圣尊后眼中的寒意。圣尊后知道周宣曾经给周宝灌下了绝子汤,就算那个汤药不凑效,周宝也不要想生孩子了。李家的孩子是不再需要周家的女人来生,自己要的,不过是周家的女人自相残杀……
“圣尊后同虢国夫人倒真是投缘,不知道的不以为你们是婆媳,还以为是母女呢!”凌太妃笑着打量这两人,心中嘲笑不已。
钟氏看了一眼凌太妃身边新近为韩王李从善纳的侧妃道:“怎么,凌妹妹你同这许家娘子就不协么?莫非是这孩子不懂为人媳妇的规矩?”
翎太妃心中有气,扯着嘴角假笑道:“圣尊后多虑了,她还好,只是不如这虢国夫人伶俐,不然也不会引得国主这般爱重了。”
“启禀圣尊后,国后娘娘求见!”大宫女在门外禀告道,打断了屋中稍微紧张气氛。
周宝心中一愣,忙做出恭敬状起身,至于圣尊后,心中冷笑,却还是让周宣进来了,她倒想看看,这个周宣,许久不曾来自己这里请安了,今日个跑来,到底是想耍什么花样?
周宣一进殿门,也不行礼,而是直直朝着圣尊后跑去,两个宫女想拦住,也不敢用力。
“圣尊后仁慈无边,就请您可怜可怜臣媳吧!家母病重,病榻之前无人看顾,臣媳想归宁一尽孝心,还请圣尊后成全!”周宣抱着圣尊后的大腿苦苦哀求道。
圣尊后没想到周宣一国之后,居然做出这等愚妇的举止了,感受到一边凌太妃投来的嘲讽视线,她心中又急又怒,周宣这是丢她自己的脸不够,还将自己的脸和名声都踩了!想要推来周宣,却因为太过震怒,加之鼻间若有似无的味道,她斥责的话还没有出口,就晕倒了。
“圣尊后,圣尊后,您怎么了?都是臣媳不好,都是臣媳不好……”周宣心中虽然得意,但是面上却同周宝一样,表现得慌张无措。
“好了好了,娘娘,你还是让人去传太医来吧。圣尊后这是身子还没完全好呢,哪里是你的错?她一向仁慈和蔼,必定是担心周家夫人的病情才如此的,你还是回周家看看,圣尊后这边,便由虢国夫人照看着就是了。”凌太妃摸着额头,喝止殿中女子的哭泣声吩咐道。
周宣看着周宝在圣尊后榻前殷勤着,给了凌太妃一个眼神,对着没有知觉的圣尊后拜了三拜后,这才扶着宫女出了慈盛殿的大门。
当国后的鸾轿入了周府大门,一路的百姓这才议论起来,什么国后重孝啦之类的。但是无人知道,周宣进了周府后,却并不是如其他人所想的那样,对着周夫人的病情心急如焚,而是面无表情地静静地坐在床榻外边的高椅之上,看着周夫人一口一口的吐血。
“琅嬛,你……你是来看阿娘的么?我就知道,你是个有孝心的孩子……”周夫人看着周宣,顾不得让丫鬟擦嘴角的血渍,看着周宣道。“你,你走近些,让娘我看清楚你……”
周宣却纹丝不动,半天才道:“荷香,你去唤大郎过来,母亲病重他这个做儿子的怎么能一面都不露?”
荷香做出为难之色道:“回娘娘话,我们去请过大郎君了,但是那边的小厮说,大郎君喝醉了,如今人事不醒。”
周宣冷声道:“就算不醒,也要将他给抬过来。”挥手让荷香带着管事娘子去了,对于周夫人的呼喊像是没有听到一般。
不一会儿周峰就被抬了过来,果然是烂醉如泥,放在椅子上他自己滑到了地上,嘴中发出震天的呼噜声,倒是将周夫人的呼唤声盖住了。
“娘娘,夫人,夫人不醒了!”陈妈妈看见周夫人气若游丝,双眼发直,忙对着屏风外的周宣禀告道。
周宣这才挥袖起身靠近了床榻边,“你要见我,我现在来了,也算是还你养育我一场的恩情了。”
周夫人无神的看着周宣,嘴中喃喃说着什么,却无力成句了。
“你看看,你最偏爱的是周宝,最宝贝的是周峰,但是你临死之前,他们都不在跟前,倒是我这个被你摆了一道的女儿替你送终,你是不是很失望?”周宣顿了顿,笑道:“其实也是怪你啊!完全是你不会教儿女,儿子是纨绔只知道吃喝玩乐,女儿呢,只看得富贵,自不量力!怎么说我也是你的女儿,你却不为我想想,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你要怨就怨恨你自己吧!不过我想,等你去了黄泉路,可还有脸面去见父亲?”
周夫人听着周宣这些话,只得伸出一只手指向周宣,才抬起手臂,便气绝身亡了。
周宣看着周夫人没有了气息,半响才摸出袖中一帕子抹过眼角,扑在窗前,眼泪无声的落下。
“娘娘节哀,娘娘要注意自个身子啊……”荷香、菊香等几个大宫女忙流着泪劝道。除了陈妈妈几个,外间的仆从都一会儿周宣这是伤心得失了心志了,纷纷感叹,三娘子的孝顺不过是嘴中说得好听,还是大娘子最为仁孝啊!
是夜,周府挂满了白绸孝布。而宫中的周宝,直到第二日巳时才知道周夫人病逝的消息,她才有些察觉到自己似乎是被周宣给算计了。虽然她恨快就哭着去找李煜,让她回周府,但是传言已经散开,她的出现并没有改变多少。
“郎君,这便是金陵府了。”韩正指着金陵城的大门,对着丰哥道。
丰哥看着高高的金陵城门,心中有些激荡,他还记得幼时曾听舅舅说起来,金陵城比之东京汴梁来,丝毫不逊色。而这里,是阿娘同舅舅的故乡,好似阿爹也很熟悉?
“金陵乃是南唐国都,江南重镇,大伙可要好好见识一番呢!”丰哥看着金陵城城门笑道。相对于之前在汴梁城中的丰哥,如今的他单从气质上看,好似长大了好多,其实是因为此次出行他大有收获而已。
在大理,他亲眼见识到傀儡国君的窝囊生活,也是第一次看到了豪族党派相斗的大戏。(大理皇帝段思聪手中并没有大权,朝政被宰相高家声把持,朝庭上高氏和董氏、杨氏等结党相争)而在南汉,丰哥更是见识到了无道昏庸之君的作派了。南汉的皇帝刘鋹,居然将政事全部交给一个和一个宫女,其余官员甚至不及宫女的官位高。刘鋹的臣子,想受到重要,必须自宫才可以,因为他认为大臣有家室就会有私心不肯为他尽忠!而在吴越,钱弘俶则是爱好奢侈享乐,在百姓中课以重税。所以丰哥在吴越,经常看到百姓没有衣服穿,只能裸着身子仅仅在腰间围着竹篓当裤子遮羞。
“风吹柳花满店香,吴姬压酒唤客尝。真不愧是金陵城呢!”丰哥看着街道之上林立的酒肆赌坊,笑叹道。
“哎,这南唐的小娘子们比南汉和吴越的果真要好看得多啊……”朱二牛嘴角就差没流口水了。
丰哥摇了摇头,警告道:“你这样子都真丢本郎君的脸!咱中原的美人还少了去?快收起你那副色迷迷的样子来!”
“就是!”陈书更敲了下朱二牛的头,他可是猜到了丰哥的身份定是不简单的,姓郭行四,不会是那位行四实际上是陛下如今长子的殿下吧?
朱二牛摸了摸头,不再看向路边的姑娘了,而丰哥打马向城北行去后,被南唐巡街兵卒给拦住了。韩正忙去打听了,很快就将探的消息报了回来,原来是国后之母,周老夫人过世,国后同虢国夫人鸾仪入郭府亲自送灵,故而街道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