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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误会了,臣妇是见娘娘有几分面善,觉得您的容貌有几分像臣妇的娘亲和姐姐,臣妇一时心伤,这才流泪的……”周宝要确定一下,周宪到底会不会认自己这个妹妹。
周宪看周宝那眼神,哪里不知道她所想?想到已经去世的周夫人,周宪心中并无多少波澜,前世今生,如今周宝终于跪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心中却并无多少喜悦,只有几分惆怅,真道是世事变幻难敌人心莫测,即便不是自己,周宝还是做出了背叛亲人的选择。
“是吗?这倒是奇怪了,我虽然也出身江南,但是家族亲人早已在战乱中离散,如今只怕也是魂归黄土了。”周宪叹了口气,“这人终有一死,虢国夫人还是看开点才是。”
周宝心中一沉,半晌才咬了一下唇,忽地跪倒,叩了一个头,双眼含着泪直视周宪道:“娘娘可知道,臣妇家父家母去世之前,念叨得最多的其实是臣妇那不知所踪的二姐姐?臣妇请娘娘怜悯臣妇如今国破家亡,帮臣妇寻找那失踪的姐姐。臣妇当年听得家父说过,二姐姐失踪之后其实是来了周国,娘娘贵为皇后,只要娘娘开口,势必能寻到臣妇的二姐。还请娘娘怜悯。”
周宪看着跪着叩头的周宝半晌才道:“也罢,我应了你就是了,一有消息,我会派人去告知于你的。好了,时候不早了,今日就到这里吧。”
周宝心中不甘,却也无法,她心中恼得很,周宪果然不想认自己,她为何不想同自己相认呢?周宝随着带路的宫女出了春和宫,边走边思索着。
“陛下万安——”“陛下万安——”
此起彼伏的请安声传来,周宝一惊,跟着宫女跪倒,只看见玄色冕服的下摆的十字章,待起身后,回身只看见一伟岸的身影消失在春和宫的门内。周宝压住心中的不甘和羡慕,周宪这个皇后做得果然比自己的国后要风光得多,想到刚才看到的周宪的面容,心中的嫉妒是怎么也压不住的,周宪年过三十,为何还能有那样的容貌?而自己这副样子,都是该死的周宣,若是再看见她,一定不放过她!
大周的皇宫虽然不及金陵的皇宫精致,但是却多了一份大气和威严,看着悄无声息规矩行走的宫女和内侍,一队队持兵械的侍卫,看了一眼皇宫中最为壮观的凤台楼,周宝心中鼓动不已,这才是真正的皇宫!
周宪并不知道周宝会因为皇宫的威严,而生出了妄想。所以当一个月里,听人回报说周宝依旧日日哭泣责骂李煜,还屡次要求觐见自己。
“你说,周宝是在打什么主意啊?”周宪听人回报完,很是无语,回头看向郭荣问道。
“这就难说了,也许是真的恨了李煜,也许是故作姿态罢了。”郭荣摇摇头,随即又嗤笑一声道:“李煜倒是该感谢周宝的责骂,他倒是写出了不少好词。”
周宪想到这事,也有些无语,随即叹了一口气。那些词确实是上佳之作,只是一想到好词是因为国破家乱才李煜做出来的,周宪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些都罢了,倒是望舒,这些日子也时常将李煜的词挂在嘴中,她要求宁哥带他出宫去见见李煜呢。”郭荣虽然疼爱望舒,但是对于望舒如此行为也有些来气,望舒同情李煜,便是怪自己出兵灭了南唐么?
周宪看郭荣的神色,哪里不知道他想什么?忙劝道:“望舒不过是喜欢诗词而已,并非是有其他的意思。她最是敬重你这个阿爹,怎么会做他想?”
郭荣叹道:“难怪前世赵匡义要毒杀了李煜,不光是因为周宝这个女人而已。而是李煜这些诗词,让一些文人士子都起了同情之心。”
周宪吓了一跳:“你不会也那样做吧?文人士子会因为几首诗词而起了同情之心,你就不会想办法让百姓都知道李煜为君之时的荒唐行径么?”
郭荣点头道:“确实该让人编撰南唐史了,不过史书如何,许多百姓并不识字,这样,我让人在市井之中找戏子排几出南唐的戏好了………”
“不要!”却是望舒突然里闯进了内殿。她不顾郭荣黑着的脸,径直道:“阿爹,人家国破家亡,就不可以不理他们,让他们自过日子去么?何必还需要做得这样绝?”
“望舒!你住嘴!你怎么可以这样和你阿爹说话?”周宪虽然也很气,但是更担心郭荣生气迁怒望舒,忙喝道。
“阿娘,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无情了?仲寓哥哥好可怜,亏你还是他的姨母呢?”望舒想到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神色寡淡的少年,心就纠在一块儿。甚至对着最敬爱的母亲高声地嚷了出来。
“啪!”郭荣一掌打向望舒,因为生气,右手还有些发抖。“不孝之女,居然这样和你阿娘说话?滚出去!自今日起,你在枕霞殿中禁足三月!来人,将公主带下去!”
周宪看着哭泣的女儿,见她眼泪中尽是委屈和不满,周宪又气有怜,才见过一面的仲寓,就值得她这样对父母么?又看了看气得发抖的郭荣,她也不阻拦,让宫女们带着望舒下去了。
“喝点水,别再气了。”周宪端了杯水给郭荣,在他前胸处抚了好久,才让他平息下了怒气。
“女大不中留罢了……我听丰哥说过,仲寓是个不错的孩子,我都想见见他。如今见望舒这样子,还是不见了。”周宪苦笑着道,她也没瞒着郭荣,直视他道:“我之前听丰哥夸赞仲寓,便想起了前世我的仲寓,还想着如何才能对他好点,甚至想过是否可以将望舒嫁给他。不过我却知道,这事情不好办,不管如何说,他们之间隔着国仇家恨,以后如何幸福?如今看望舒这样子,我真是担心,她才这样小,就这样了,真是让我措手不及!”
郭荣沉声道:“不错,这事儿是不可行。望舒,我们以前太惯着她了。”
“是我没有教好她。”周宪苦笑,想到望舒之前说的话,并不是全然不在意的。
“如何是你的错?哎,她不过是仗着我们宠爱她,所以才以为说什么话怎么伤我们的心都没怎么在意,是时候让她知道,便是父母相处,也是要好生珍惜的。”郭荣想到望舒冲周宪大喊,就很是生气。
周宪如何不知道?自己同郭荣两人与父母之缘总是有些缺憾,所以养育女儿上,儿子还好说,再不济有郭荣这边的武力教训。女儿则不行了,一个女儿,巴不得什么好的都给她,大小巨细不论。谁知道她今日会这样呢?难不成李煜的词加上仲寓的魅力那样大?
三日后,南文侯府邸地守卫严密了许多,李煜一有诗词问世,很快就被侍卫取走。
清秋节前,周宝又进宫了,她在觐见周宪之时,千方百计的求周宪单独同她说话。周宪并不想答应,才想让宫女带着周宝下去。哪知道周宝抬头看着周宪道:“娘娘难道不想知道您的亲族家人的消息么?或者娘娘是怕有人知道了娘娘的出身?”
周宪一愣,看了周宝神色半晌才道:“你这是威胁我?”
周宝轻声道:“臣妇哪里敢威胁娘娘?臣妇不过是想同娘娘说说话而已……”
周宪冷冷一笑,让宫女们都退出大殿,才对着周宝道:“你要说什么?现在可以说了。”
周宝抬头直视周宪道:“娘娘这般冷心,当真不知道我是你的亲妹妹么?娘娘忘记了周家的一切,忘记了父亲母亲,自然也不记得我这个小妹了。娘娘不记得我不要紧,只要娘娘答应我一件事情,我便不会到处去同人说娘娘的身份的。”
周宪很是无语,周宝凭什么以为自己会受到她的威胁?“说说,什么事情?”
“我要同李煜和离。娘娘应该知道,李煜如今乃是亡国之君,半步出不得侯府。我不想下半辈子陪着他在高墙之内度过。”
周宪很是诧异,她可是知道的,前一世里,赵匡义虽然在大庭广众之下侮辱了周宝,但是周宝也不曾真的离了李煜,不过是同现在这般每日哭泣谩骂。而且赵匡义毒杀了李煜之后,周宝也自杀了。所以很多人说周宝的李煜是有情的。为何今生不一样了呢?
周宪没有点头应允:“这是你同李煜两人的事,你们自去商量才是。便是皇后也不好插手夫妻之事。”
周宝淡笑道:“娘娘这是推脱了?若是李煜能答应和离,我必定不会来求娘娘娘了。娘娘还是好生考虑一下才是,免得陛下知道了娘娘的身世,迁怒娘娘就不好了。”
周宪淡淡道:“这就不劳你操心了,来人,领虢国夫人下去。”
晚间,待郭荣回了大宁宫,周宪将周宝威胁之语都说给他听了。
郭荣听后冷笑道:“她居然敢来威胁你?真是不知死活!放心,不是那样便宜要她的命的,明天我会让谢涛等人将周宣送去李煜那里,她虽然不记得许多事情了,但是一定记得对周宝的恨意。”
周宪也不知道心中是个什么滋味,叹了口气没有出声反对。
第二天,南文侯府里来了一个有点疯癫的妇人,她一件周宝,就是嘶咬打骂,谁也拦不住。从这日起,南文侯府里再也没有传出过周宝的谩骂声,倒是时常传来她的痛呼和救命之声。
三个月后,汴梁城中大雪纷飞,当南文侯府的仆妇发现雪地里衣衫单薄的周宝时,她早已经没有了知觉。
“仲寓,颍州并不太远,好好干,我等着你回京时再见了。”宗谨将一个布包递给了仲寓,“这是我阿娘给你准备的,南下颍州,一路保重了。”
仲寓看了看汴梁城,他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能够这样正大光明地离开汴梁城,周皇陛下的心胸,确实有丘壑,居然让自己为瀛洲刺史。而那位素未谋面的皇后姨母,对自己好似也颇为关切。
“劳请殿下替臣谢过娘娘了,臣这就告辞了,保重。”仲寓抱了抱拳,接过布包,转身朝等着自己的马车走去。
“仲寓哥哥——”宗谨身后传来少不舍的呼声。仲寓脚步顿了顿,还是没有转身,上了马车,缓缓地远离了汴梁城。
显德十六年的冬,吴越、闽地皆平。吴越王钱红椒、清源军节度使留从效献国土于汴梁。元日祭天之时,郭荣改元为永德,是为永德元年。永德二年春,契丹新主带大军难犯,天子留魏王监国,他则带着初封为凌阳郡侯的皇子宗诫最后一次亲征。四月之时,周军同契丹大军在大同府北大战,此战极其艰难,虽然最终打败契丹人,杀契丹溃兵不少,但是周军也折损了不少将领,王宴、史彦超、袁彦等老将战死。
永德三年,魏王宗谨领军攻打北汉,历经四个月的苦战,终于攻克太原府,天下遂平。
“陛下,您该喝药了。”内侍总管小心翼翼地道。
郭荣干咳一声,看向殿外的落叶,有几分寂寥,自己的时候终于到了么?“娘娘今日里都做了什么?”
“回陛下的话,娘娘先是写了大半个时辰的字,随后召了公主殿下说了会话。晌午之后,召了魏王妃带着小世子入宫说话。”
“娘娘今日个中午没歇觉?”郭荣皱了皱眉,放下手中的奏折,这几年里,因为国家渐渐平定,较之武将,文臣自然更得重用些。只是郭荣吸取了赵宋的教训,并未解除大将统军之权,而是从军需上加以牵制,在外文武共并,没搞什么文人士子高人一等之事,也不会弄得出现“好男不当兵”的说话。即便是平定的南方各国,百姓也不会再去念及故国了,只因如今朝廷有度,吏治清明。
郭荣才步出大殿,便见大宁宫的总管太监匆匆而来。
“陛下,不好了,娘娘在大宁宫中,本来是逗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