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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虚认为绿昔殿所言极是,流星宫主确实是最好人选。”白胡子出列,冲我点了点头,还咂了咂嘴。
我那可怜的桂花糕啊!在我的百般怂恿下,弦羽只动了一块,剩下的一大半进了白胡子的嘴。当然,另一小半,被我无情消灭。
唉!想起桂花糕我就来气!昨晚隐在弦羽书房偷听了老半天,却原来早就被发现。原因是,我隐了身形,却忘了屏蔽外物的气味。而最可恶的是,弦羽一定自我进去就发现了,却一直装的若无其事,把那页佛经足足看了半刻有余。后来莲壁进来,弦羽居然解释说他才吃过桂花酥,害我差点悻悻转身走人。好不容易哄走那个女人,我还计划着现形后耍个小性子,然后扬长而去。结果,莲壁前脚刚走,门口又走马灯似的,被侍卫领入一个儒雅小生来。我一看是瀚文阁的子昭,怕被看到,有碍形象,忙又退到书架后面。等他们聊完,我特意温着的桂花糕都冷了。却想不到白胡子也跟着来凑热闹。哎,凑热闹也就算了,我大不了找个凳子坐下来等。可他居然耸了耸鼻子,三下五除二就把我给揪了出来,还笑啊笑的,直不起腰,害我脸烫的可以直接拿来热桂花糕了。
“天帝,庄轩以为不可。天界还没有一殿两宫三去其二的先例。况且……”
天帝抬手道:“况且如何?”
庄轩从弦羽身上撤回视线,降低了音调:“流星宫主上次出战,虽保全军无恙而返,却身受重伤。流星宫主,庄轩并非冒犯,只是此次事关重大,需得考虑周全,以策万全。”
弦羽优雅的欠了欠身,雪白的衣角在幽蓝的大理石上擦过,静下来,了无痕迹。
白胡子捋须想了想,正待说话,一旁纹丝不动了很久的石雕突然扯动了面部神经。“天帝,庄轩的顾虑也不无道理。当然,不是说道流星宫主什么。卜函以为,绿昔殿虽然年轻,经验浅,但从大选一路看来,实力很不一般。虽然绿昔殿的攻击力和防御力及不上流星宫主,但辅之以神韵,在天界已是所向披靡。而且,绿昔殿平日虽纯真无邪,一旦上阵,沉稳睿智之气令人惊叹。而绿昔殿对幻阵的了解与造诣,殿上恐怕无人能及。”
我瞠目结舌。有这么神,我怎么没觉得?看一圈,居然还有人点头!
卜函拱了拱手,又说:“所以,卜函觉得,绿昔殿欠缺的,只是一位军师兼魔界向导,流星宫主还是坐镇后方以应骤变比较好。恰如绿昔殿所说,深知魔界之人,魔谙阁主乌霆也是其中之一。而且乌霆这些年修为精进不少,对决之战,卜函输的心服口服。”
一头金色的短发,简短的飘逸,也是潇洒风采。“乌霆只是侥幸,又投机于六星绫罗阵,廖宇宫主过谦了。”
天帝笑道:“现下都兴妄自菲薄的么?”
我心想,让乌霆陪我去倒也不错,可是,他是天帝的人,我若离队去找解药,必然会被他发现。那样的话,就弄巧成拙了!于是我说:“对此次天魔之战,我虽不了解,但听各位所言,此乃三界万年难遇的大仗,须运筹帷幄,每行一步都要确保万无一失。所以,万万不能倚靠投机取巧。难不成,出征之时,连圣阁也要一块搬过去吗?”抱歉了,乌霆!
只看了一眼便挪开目光。乌霆的金发在寂静无风的空旷里颤动着末梢,将那双同色眼眸里的惊愕、失落与隐忍一并漾到我面前。我微微垂首,嘴角向下拉扯着,不敢面对,也不能躲开。
“天帝,其实天界史上虽没有一殿两宫三去其二的先例,却有天帝随……神月殿主御驾亲征并大胜凯旋的佳话。”若论历史,有发言权的自然是瀚文阁的子昭了。要知道,就是在天界资历巨深的弦羽也有求问于他的时候。
譬如说,昨晚。
第五十二章 昨夜星辰
昨夜星辰昨夜风,璃灯伴影玉面容,孤冷如秋,瑟瑟夜空。
想起弦羽握卷于手却眉梢微拧的样子,想起那双剪水妙目里写出的深深寂寞,想起被他弯曲在肩侧的长发牵引出的惜怜弦音,我忍不住抬眼凝望那袭雪白,笼在袖中的手指,彼此交缠在一起。
他那时在想什么?若不是莲壁来打搅,他是不是要对着那页佛经失神一夜?
突然有些理解当初温钰说过的话。弦羽表面清傲高雅的不食烟火,实际上却夜夜挑灯,望用读书来化解无法寄托的情思。然而,满屋的典籍,数不清的月夜光景,甚至百年前的失忆,根本就洗不掉他对曦月的感情。所以,他那时是在想念曦月吧!或许,在我穿透墙壁飘向他时,他那转瞬即逝的笑意,是因为桂花糕的香气而想起了什么美丽过往吧!可为何转而浮上眼梢的,是他心底挣扎?
又为何,我心里会觉得失落?再为何,看到莲壁摇曳生姿的样子,看到那身紫藤花般惹人注目的罗裙,看到她娇巧艳丽的面容时,我会恼火的几乎无法压制?而弦羽漠然相对,冷冷送客时,我会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而且直到子昭进来并与弦羽谈论到天神权杖时,还合不拢嘴?
琉璃灯滴落灼热的烛液,柔和的光芒一圈一圈向外漫开,盛在眼睛里,只觉得眼前更清明,而外面黑夜更黑。
苍麟,会担心我吗?他怎么样了?天帝有没有再为难他?
直到现在,我还在诧异昨夜的我怎么会那么反常。不仅喜怒哀乐受人左右,连思维也跳跃的有点不合常理。看着弦羽,我竟然突然想到了苍麟,而且几乎与此同时,胸腹之间的那股气流瞬间膨胀了起来,之后,随着脑中苍麟的脸慢慢清晰,那股气流又弱了下去,直到回归原处。
我有个感觉,这副身体的另一个灵魂,绿弗,似乎不太愿意我的情绪受弦羽影响,又似乎想到苍麟才是理所当然。莫非,绿弗和弦羽或者苍麟以前有什么瓜葛?怎么会?绿弗是魔界之妖,以前应从未上过天界,而弦羽明显不认识绿弗的脸……那么,是苍麟?可绿弗为何要介意我为弦羽情感波动,又为何希望我关心苍麟?
又是一颗石子惊起千层浪,问题一个接一个的往外涌。好在,这些不需要我妄加揣测,完全可以找当事人问个清楚。这是绿弗的精元第一次强烈流动,是的,可以用强烈这个词。虽然还并不完整,但表达思想的能力还是有的,我应该可以从她那里知道一些魔界、宇光镜,和……师父的事。不能否认,虽然我知道支配身体的是我,心里却无法不介意与她共有师父的事实。
桂花糕冷后的香气淡了许多,显得清新。弦羽和子昭的谈话却是越来越严肃。天神权杖之前的内容,由于没有留意,这会想来几乎空白了,但剩下的,我就是想忘都忘不了。
子昭说,天神权杖代代相传,但通常大家都只知道它是由太阳神所授,是王权的象征,却没想过这权杖本身的真正价值。天神权杖,实际上是灭世之杖。诛仙阵可诛尽天界神仙,而灭世之杖,则能让凡间毁于瞬间,重归混沌,从头再来。事实上,他推测四万年前的那次灭世,其实并不是太阳神对凡间各种族相互仇杀的谴责,而是天帝或者是曦月殿动用了天神权杖。
我有些【炫】恍【书】然【网】,却不敢肯定心里的猜测。
弦羽听后有一些失神,似乎很努力的想要想起什么,却最终只是摇了摇头,说:他既然看了有关天神权杖的所有典籍,也应该知道这些。如此来说,他是想灭世?
对于弦羽的问题,子昭表示他想不出其他解释,面上的神情比弦羽更为严肃,如临大敌般谨慎小心,且不泛担忧。长长的沉默之后,子昭有些犹豫的说出了他的想法。他说,他没想到笛天的野心如此之大,夺了天界还不罢休,如今怕是想要一统三界。
听到这儿,我吓了一跳。夺天界?我是有这样想过,可没想到看起来斯文儒雅甚少说话的子昭会一口气说出来,而且还加了句“一统三界”!
弦羽的反应和我大约一样,问子昭为何说的这么肯定。子昭咬了咬唇,才说;笛天登位后,有一次/炫/书/网/整理(www。87book。com)文书,他在魔谙阁一位死在魔界的阅魔司述职文书的封壳夹层里发现了一张字条。字条上说一万年前圣阁的那次失火中被曦月殿诛杀的是魔界火之圣女莲炙,而且是笛天的……爱人,也是由笛天偷偷带上来的。这点,天界没几个人知道。而天帝和曦月殿应该是知道的。但天帝没有公布,也没有降罪。莲炙死后,笛天颓废了很久,实际上却一心复仇,并开始在暗中布置,甚至与新魔王达成了某种协议。而百年前的那次变故,正是笛天设计的阴谋。纸条上,阴谋的过程写的不是很详细,大意是笛天利用弦羽、天帝与曦月殿之间的感情,挑拨弦羽与天帝发生争执并大打出手(这点子昭表示不可理解),待三人受伤不备,笛天再出手。之后的事,便是大家所知道的,天帝神魂飞散,弦羽重伤昏迷,曦月殿被俘,而且神智涣散。于是,剩下的天帝候选者——笛天,继位,并将曦月殿以弑帝夺位的罪名打入凡间,万世轮回。
弦羽听完后暴怒,问子昭为何不早将字条拿出来。子昭有些委屈的说,发现字条的时候弦羽昏迷,朝堂之上,廖宇宫主和庄轩一个过于独行,一个过于逢迎,都看不清虚实,不能完全信任。乌霆显然是笛天一边的,鸢涯子老顽童一个,没个正形。而太虚虽与天帝及曦月殿交好,在这种形势下,也不会坚决表态。所以,字条拿出来,根本没有意义,还会适得其反。后来,好不容易等到弦羽醒了,却发现弦羽对曦月殿被打入轮回之事没有任何反应。
子昭还没说完,弦羽已经意识到了他刚才的反应过激,摆了摆手,示意子昭不用再说下去。
子昭走后,弦羽站起身来,朝我这边瞟了一眼,走到窗边,开始沉思。而这一眼,深沉又复杂,直到白胡子将我轻易揪出,并与弦羽谈到我作为神月殿主必需带兵攻打魔界一事时,我才领悟出其中的一层意思。
我现在是仅次于天帝的神月殿主,几乎统领了天界所有兵力。如果我站在弦羽这一边,那将会是压倒性的优势。
当然,“如果”两字可以去掉。这点我想弦羽也知道,不然,他不可能毫不避讳,任由这么多的高级机密流进我的耳朵里。
“曦月殿的手记里曾记载过,魔界幻水域里的迷雾沼泽是当年魔王冥伽亲手所设。冥伽好和平,在位的三万年间,除了一些零散部落流落到天魔虚空试图侵入天界外,魔界没有来犯之意。此阵本是用来困无间鬼蜮下关押的前朝魔王的,其实并无杀伤力,但却结合了那里独特的地理环境,引地气,聚水雾,时浓时淡,看起来无异,实际上却风云变幻,生生不息。”子昭稍作停顿,像是下了什么决心。“此阵就算是曦月殿,要破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流星宫主已经很多年没去过魔界了,当日的举措,已是上策。子昭只是不解,在魔界游历多年的魔谙阁主,在决策行兵路线时,怎么没提醒一下?还是说,你也不知道无间鬼蜮上的雾沼有玄机?”
子昭话里有话,我听出来了,言下之意是说上次的事不是弦羽的过错,而乌霆若不是有意隐瞒,便难堪军师之职。我转头去看乌霆,他面朝我的方向,表情木然,视线垂在地上,看不出任何心虚的样子。我松口气。子昭多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