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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许你再说‘死’字!”周李清伸手指盖住他的嘴唇,“若水,这些天,我一直提心吊胆,昨天的报纸上说,玄武湖上死了好多人,我忽然间就有一种可怕的念头——”
“傻瓜,以后可不能胡思乱想了。”张若水亲吻她光洁的额头,“我不是好好的吗。”
外面传来一声喜鹊的叫声,两人都洋溢在这片刻的欢愉中。周李清想起什么,弯腰从床下拖出一只纸箱子,从里面拿出一幅卷好的素描画,打开来,正是那日课堂上张若水为她画的肖像。
“若水,把它挂上墙壁好不好?对了,我给你画的那张也挂上去啊,我觉得阁楼有些沉闷了,尽是木头纹理。”她一边说,一边用图钉将自己的肖像钉在木墙上。
张若水从枕头下摸出那张素描肖像递给她,然后半躺在床上看着她的一颦一笑,微笑道:“呵呵,我们都被‘扶’上墙了。”
“晕死,你当我们是烂篱笆,扶不上墙呢!”周李清退后几步看一看两幅素描肖像,又上前理了理。
她的目光无意间落到床头的那张旧报纸上,通缉令上那个凶手的侧面令她胸口一堵,她敛眉从箱子里又取出一幅毕加索在“蓝色忧郁”时期画的《拿烟斗的男孩》挂上墙,想掩盖住那份陈旧的《法制日报》。
张若水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比画上的那个男孩还沉郁,忽然一步上前,将《拿烟斗的男孩》扯下来:“你别这样,我要记住这些,我要像勾践卧薪尝胆一样记住这些**裸的罪恶!”
“若水,你不能总是沉迷在这个案子里!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也许,凶手已经死了——”周李清手上捏着图钉,泪水又下来了,“我求你,忘记过去吧!我每天都在胆战心惊的活着,我好怕!”
张若水看着她,忽然间眼神变得很陌生,冷冷说道:“我绝不会改变我的复仇计划,我一定要查出凶手来!赵教授的死和陆明的死,甚至你哥哥的死,都与我和我父亲有关,我不查出幕后凶手,我觉得自己活着只是个任人摆布的木偶!”
周李清咬着嘴唇不看他,脸转向窗外,泪水扑簌簌的落个不休。张若水也知话说得过分了,轻轻走到她背后,一把揽住她的腰,说:“小李子,我已查出《第八碗》背后有个神秘的组织!相信我,不久这案子就破了,凶手也该浮出水面了!我答应你,到时候我们好好过,生几个孩子,天天看他们在草地上打滚。”
周李清被他后面的几句话逗得破涕为笑,但很快又感伤道:“若水,我不想知道案子的进展如何,我只想要你安全。你答应我,为了我,你要活着。”
张若水微笑着补充道:“为了你,也是为了我们的孩子们。”
周李清脸色一红,在他肩头打一下:“讨厌,人家跟你说正经事呢!”
张若水大张着嘴,夸张地叫道:“好疼——哦,家里还有吃的吗?我肚子好饿。”他摸一摸肚子,肠胃已经在学外面的鸽子叫了。
周李清忙说道:“有的,上午我正好买了些熟牛排回来,你将就着先吃吧,我这就去给你煲个汤!”说着,欢欢喜喜的去厨房。
在锅瓢碗勺的叮当声中,张若水一边啃着牛排,一边在笔记本电脑上搜寻耶稣“十二门徒”的事迹。十二门徒的名录在《圣经》里记载了四次,次序如下:西门彼得、安德烈、雅各布、约翰、腓力、巴多罗买、多马、马太、亚勒腓的儿子雅各布、达太、奋锐党的西门、及卖主的犹大。
“犹大?”张若水忘记了啃牛排,握牛排的手悬着,又在百度的“大图片”一栏上键入“最后的晚餐”,达芬奇画在米兰修道院餐厅墙上的那幅世界名画在电脑屏幕上呈现。
张若水盯着屏幕上那个“犹大”,忽然觉得似曾相似,尤其是那眼神,与他几次在黑暗中看到的一样阴沉、贪婪、残酷。
他想起那个戴纸面具的不速之客,“他自称是‘上帝’的使者‘彼得’,那么,‘赶尸老人’就是‘犹大’了!这么推论下去,《第八碗》后面的组织至少有13个人!如果加上一个‘上帝’,就是14人了!”张若水捏着下巴陷入沉思。
“为什么彼得让我去杀犹大?”他把食指弯曲着,使力敲着额头;“如果父亲也在那个神秘的组织中,他曾经‘复活’过,难道他是组织里的圣子耶稣?那么那个上帝又是谁?《第八碗》的材料究竟是谁的血肉躯体?他们为什么完成《思想者》之后不去拍卖掉,而要继续追杀那些完美骨骼的人?难道又要制造一幅画或者一幢雕塑?那么,这些雕塑是一个系列吗?那个姚雪琴的面容很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一系列的问号在他脑海中闪现,然而他却不能推出一个答案来,他痛苦地叹息一声。
一阵浓郁的清香注入张若水的鼻观,然而他依旧一只手捏着下巴,一只手悬着牛排,似无所觉,他的脑海中一次又一次浮现姚雪琴的模样,那张无暇的脸,曾经谁拥有过?
“若水,快帮我端一下!哎呀,烫死人了!”周李清双手端着一碗鸭煲,嘴里不住地吹着气。张若水接到鸭煲,放到书桌上,然而目光还是散漫着,想着心事。
“怎么了?”周李清把勺子在他面前晃一下。
“没什么,只是觉得一个人很熟悉,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张若水接过勺子,舀一口汤,也许是近日奔波得很,没有多少美味进口,当下“啧啧”说道:“这是天鹅煲吧,怎么这么好喝呢!”
周李清咯咯一笑,抿一口汤:“你又笑话我——对了,最近有个意大利电影上影,我们有空的话——”
“啊!”张若水听她说出“电影”两个字,心中一根弦被触动,把勺子在碗边一敲,勺子立时断裂,“我记起她像谁了!姚雪琴与奥斯卡提名影片《罗丹的情人》中的卡米尔长相一模一样!——除了不是棕色长发!”他激动地大叫。
周李清被他的情绪感染,问道:“卡米尔?就是那个与罗丹齐名的女雕塑家,也是罗丹的情人?后来在精神病院度过了后半生的那个?”
“对,就是她!”张若水起身,风风火火的钻进床下,翻了一会,从里面掏出一本《罗丹雕塑大全》。拍去灰尘,他急速地翻开一页又一页。
“对头!就是这个雕塑!”张若水打个响指,把手指着一个美丽的石雕女人头,“这就是罗丹为情人卡米尔雕的《梦》,姚雪琴的原版!”
“若水,你究竟查出了什么?”周李清见他神经兮兮的,不禁追问道,“姚雪琴就是那个玄武湖上的女尸吗?好可怕!”
“米高放弃了人皮油画,也许他在油画上没有能力超越《第八碗》,所以他开始进军雕塑,想效法罗丹而超越罗丹!”张若水盯着那个哀伤的女人头像说道,“他雕罗丹的《思想者》化了一年时间,人头、双臂、胸膛、下肢、心、肝、肺,杀死了至少7个人!而制作罗丹的《梦》,先是死了本来将拼成《梦》的人头的姚雪琴,不知后面还要有多少人会死去!——真是千年难得一见的恶性连环凶杀案!”
“啊!”周李清手上的勺子一抖,一勺汤泼到张若水的领口,她忙从纸匣里抽出餐巾纸给他擦拭。
吃完饭,周李清去楼下倒垃圾,上来的时候,手上多了封信。信封上面的墨迹还未干,上面轻描淡写的用红墨水勾了个“十”字。
“若水,房东说刚才有个人送信送你!”周李清扬了扬手上的信。
张若水正在研究罗丹的雕塑,一抬眼看见那个血红的“十”字,整个人立时像狼一样充满了警觉,下意识把手摸向口袋里的组装勃朗宁,从阁楼的窗口看下去,一个人影在阳光下走着,很快拐进巷子里不见了。
张若水倒抽一口凉气,打开十字卡片,里面包着一张金质的邀请函:
中秋月圆夜,凌晨一点,世界第一幅人皮油画真品《第八碗》将在黑市第三拍卖行由顶级拍卖师华特拍卖!
期待您的光临!
第三拍卖行
年月日
周李清疑惑的看着张若水,要问个究竟,张若水急火火的将十字卡片点火烧毁,捧着笔记本电脑下楼。周李清知道出事了,也跟着去。
房东正与几个房客打牌,见张若水夫妇神色怪异的捧着电脑下来,都停下手来看他们。
“黄叔,刚才送信的人长这个模样吗?”张若水指着屏幕上《最后的晚餐》中手握匕首对向犹大的彼得。
“啊!是啊,是啊!怎么这么像呢,那个人简直就是这画上走出来的嘛!嘿,你们看,像不像?”黄叔一边抠着脚丫子,一边稀罕的啧舌。
“外国佬都一个样。”另一个房客说道,“不过也确实蛮像的!”
张若水心中一个猜测成为现实。他想,看来十二门徒也是精挑细选的!那么,那个组织中的“耶稣”和“上帝”又是什么模样?《最后的晚餐》中的耶稣与自己的父亲根本不像,这就可以排除已死的父亲是凶手的可能了吗?
只是,《最后的晚餐》中没有上帝的影子,上帝到底长什么样?
第十八章梵蒂冈的来客
中秋节那晚,张若水早早与周李清在王府井大排档吃了个肚儿圆。桂花树下,吃大排档的大多是外国人,尝着风味十足的京菜,啃着花哨的月饼,赞不绝口。
圆月薄凉的光辉落在周李清肩头,张若水看着面前的可人儿,心中又是满足,又是张惶。十字卡片上的事他算支吾过去了,他没有告诉她自己今晚就要挺而走险,也许这一走永远也不会回来。想到这里,他不禁捏起一块月饼送到周李清嘴里,佯装玩笑道:“小李子,如果哪一天我不在了,你也别难过得跟什么似的,我那是去天堂享福去了,知道不?”
“呸!尽说些不吉利的话!”周李清叼着月饼,声音有些混音儿。
两人沐着月光,在北海散了一回步。等到虫声四起,月光散漫时,周李清忽然打了个喷嚏,说:“好冷。”
张若水忙把一件衣服脱下,给她披上:“我们回去吧。”周李清顺从地挽着他的肩膀往回走。
回去冲个澡,周李清裹着千只鹤的睡袍沉沉睡去了。张若水推开窗户接连抽了5支烟,又把窗户关上,看着沉睡如婴儿的小李子,忍不住轻叹一声。他检查一下勃朗宁中的子弹,又调试一下弹簧刀,扣上礼帽走了出去。
木门轻轻关上时,周李清却睁大了眼睛,从床上一跃而下,飞跑到窗口看下去。
不一会,张若水寂寥的背影出现在楼下的街市。他的前半身被月光打湿了,朦胧得不知归处。周李清双手合十,对着月亮沉默的祈祷一回,黯然回到床上,依旧睁大着眼睛,一颗泪珠子顺着腮帮子滑落。她怎会不知他的难处?她不愿干扰他,造成他一世的悔恨。
张若水看着中天的月亮,莫名的回想起很久以前,还是孩子的他某年与父母一起在窗下吃月饼的赏心乐事。那时家里虽然穷,然而父母都有希望在。而今,只落得自己成了孤儿。
父亲,你到底还在不在这世上?
第三黑市在一个偏僻的五金商贸城。门口有几个小贩在昏黄的路灯下小声商谈着生意,抽着劣质的香烟。还有个大妈蹲在地上,卖着熟食,不时有上夜班的人路过,买些鹅掌、鸭脖子。他们的身影都是长长的、虚飘飘的,仿佛一棵棵倒映在水中的树影。
张若水依在墙壁上,紧一紧风衣御寒,目光警惕地看着四处,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抬腕看一看手机,已经11点50了,为什么还不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