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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了几天我才知道,这根本是不可能的,既然失去了人身自由,也就失去了在看守所的人身自由,我们生活的空间和时间完全被限制,只有一个狭小的活动区域,以及一段被严格编排好的作息时间,一天到晚就是在这一区域里按照这一时间表吃饭睡觉学习休息,吃的饭菜非常粗淡,倒正符合了商诗这样佛门弟子的口味,我对这个倒没有要求,我就是在抬头望天想着商诗的时候难受,我无法平视,因为看守所的深宅大院里障碍重重,所以我只能仰望天上漂浮的流云,希望它们是从商诗的头顶漂移过来的。
过了几天,我对商诗就再没有奢望了,每天只是默默地蹲在墙角,想着自己这三十余年来的过往,偶尔会不自觉地流下眼泪。由于伤感和苦痛,我原本还算壮实的身子逐渐变得单薄,时不时地就会轻颤,好在有冷欣月不断地给我送东西进来,以及刘警官有意无意的关照,我总算熬过了这段炼狱般的日子,否则,我真有可能就瘫倒在牢房里,再也出不来。
在牢房的这些日子里,我一有机会就会问刘警官商诗的判决下来了没有,但他总是跟我说还没有。
后来我才知道,他故意隐瞒着我,怕我知道判决结果后一蹶不振,彻底崩溃在牢房里。
出狱那天,刘警官也还没有主动跟我说实情,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叹息着说:“老弟啊,人生多艰,但咱作为大男人,得沉得住气,凡事不可意气用事,以后再碰到挫折,你多思量,好自为之吧!”
我回头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用眼神表达了对他的感谢,也不再多话,就转身和来接我的欣月离开了看守所。
我没有要求再去围墙外边守侯商诗,因为这些天我一直就在看守所里守侯她,我突然之间就觉得身心俱疲了,觉得这样或许并没有多少意义,我打算回家去休养几天,整理整理情思,抛弃一切心灵的重压,然后浑身清爽地和商诗共赴未知的世界。我觉得只有这样,才是死亡时刻一种最浓重的体验。
我以为自己还有时间来整理思绪,毕竟判决还没下来,等判决下来了,还有十天的上诉期呢,如果商诗还上诉了,那就还有一个多月时长的二审期限可以供我挥霍。所以在回去的路上,我显得不紧不慢。尽管冷欣月一直在双眼噙泪地望着我,我还时不时地和她逗笑呢!
后来上了车之后,我们就不再说话了,一到封闭空间,那种凝重的气氛还是自然而然地就积聚起来。
回到别墅后,冷欣月继续开车进库,我则站在庭院里等她,过了一会,看到她走上来了,我就拧身往别墅大门走。刚迈出一步,她突然在后边喊了一声:“李医生!”
我身形一凛,回头好奇地盯着她看。
她脸上的神情很是黯淡,却没有继续说话,而是低头走了上来,没走到我身旁来,却一屁股坐到了假山的边台上,也不管地面脏不脏了。
我煞是不解,一脸疑惑地走了过去,靠在她边上坐下说:“怎么啦?欣月?有话不可以进去说吗?”
冷欣月寂然地抬头道:“福娃在里边,我不想让他知道!”
我诧异道:“到底有什么不能让他知道啊?”
冷欣月抬头看了看我,一脸的凄色,嘴里却平静地说:“商姐的判决下来了!”
我的头脑顿时一阵空白,蓦地站起来失声道:“什么结果?”
冷欣月说:“死刑!”
我问:“有缓吗?”
欣月摇了摇头:“立即执行!”
我傻了,虽然这样的结果早在我意料之中,而且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这样的结果其实也算不了什么!但我还是本能地惊恐,怔立当场,魂飞天外。
直到冷欣月悲戚的哭泣声逐渐萦绕在我的耳孔里,我才缓慢地回过元神来。看着眼前欣月痛不欲生的模样,我逐渐感觉到了一点不忍。
我不自禁凄然一叹,自己眼角泪湿,却靠过去安慰她说:“欣月,生死由命,富贵在天,诸事不可强求,我们只能尽人事,知天命,将我们该做的全都做了,也就可以贫而不忧、死而无憾了!”
欣月身子一颤,蓦地抬眼望着我,嘶喊着说:“难道我们就眼看着商姐5天以后永远地离开我们?”
我吃惊道:“5天?怎么会只有5天了呢?”
欣月咬着嘴唇说:“判决已经下来5天了,还有5天就可以执行了!”
我内心大骇,身体猛然僵硬,怅立半响之后,才终于找回了思维,想了想,又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傻丫头,你不懂法,还可以上诉的,上诉了,就至少还有一个多月!”
欣月悲凉地看了看我,绝望地摇了摇头说:“商姐没有上诉!”
我内心顿时凄凉一片,还自欺欺人地兀自摇头道:“没有上诉?怎么会呢?不会的,商诗姐一定是在琢磨着怎样写上诉状呢!”
欣月凄冷地看我一眼说:“不是这样的,听他们说,他们劝过商姐上诉,但商姐没有听他们的!”
我惊骇道:“他们?谁呢?”
“刘警官他们,还有商姐的辩护律师钱律师!”
我蓦然抬头道:“钱律师?他为什么会这样建议呢?”
“他没跟我细说,只说还是值得上诉的,但主要还是看商姐的意思!”
我这才想起自己恍惚之间竟然忘了去找钱律师询问开庭时的情况了。这下经冷欣月提起,又听他是那么说的,我心里蓦然有点心动。我低头再琢磨了一下后,拔腿就跑。
然后我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焦急的呼唤:“李叔叔!”
我蓦地刹住身形,猛然回头,便看到了正站在别墅门口瑟瑟发抖的福娃。我心里很是凄然,又掉转身子,跑到他身边,将他一把搂住,紧紧地抱了一会,然后放开他说:“娃子,你就在家里和欣月阿姨呆着,叔叔突然有点事情要出去!”
福娃茫然地看着我。
我抚了抚他的头,就又起身打算奔跑,这时欣月喊住我说:“你又要去哪里?”
我回头对她肃声说:“欣月,你在家里陪着福娃,我再出去一趟!”
欣月摇了摇头坚定地说:“你不要再乱跑了,我不想你再出什么事了!”
我心里有点感动,对她温和一笑安慰她道:“我去找找钱律师,可能对商诗姐有点帮助,你放心,我不会再乱跑了!”
欣月惊疑地看我一眼,想了想说:“那我用车送你吧!”
我指了指正一脸惶恐的福娃对她说:“欣月,福娃离不开你,我出去打的就行,放心,办完事情我就回来!”
然后,不容欣月再有话说,我就撒腿狂奔而去。
找到那个破落的律师事务所时,钱律师并没有在,我一直苦苦守侯到将近黄昏时分,钱律师才腋下夹着个公文包哼着小曲吊儿郎当地晃了回来,进屋看到我,愣了一愣,然后就眉开眼笑了,戏谑笑道:“哈,李老弟刚出牢门就进我家门,这也太看得起我了,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啊!”
我苦笑着应酬道:“钱大律师是个大忙人,我还能把你苦苦等到,真是万幸之极啊!”
钱律师拱手一笑道:“抱歉抱歉,让老弟久等,不过老弟要理解,象我这种没有名气的混混小律师,不出去拉活,坐在家里等客户,那就得饿死了!”
我正要跟他再吹捧一番,他突然拍了拍肚皮说:“你还别说,说饿还真饿了,走,吃饭去,咱们边吃边聊!”
我自然点了点头,跟着转身的时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身上没带钱,顿时怔在当场,钱律师见身后没动静,便回过头来疑惑地看我一下,我脸红了红,好不尴尬地说:“钱…钱律师,我真是从看守所出来就直接奔这来了,这。。这身上…,呵呵!”
钱律师立刻明白了,便冲我一招手,哈哈笑道:“哈,李老弟,你放心,今天我请客,我没有替你女朋友打赢官司,拿着你的钱烫手,还不如用来请你吃一顿!”
我连忙摆手说:“钱律师,你辛苦了,这哪能行!”
钱律师跑了回来拽着我的胳膊笑道:“李老弟,跟你说笑的,今天不是谈生意,就为和你交个朋友,和你这样的大医生交朋友,是我的荣幸,你怎么着也得给个面子吧!”
听他这么说,我心里缓和下来,不好意思地笑笑,点了点头。
这次没有去上次那家茶餐厅,钱律师选择了一家食客不多,环境比较幽静的咖啡屋,有独立的小隔间,说话相对比较隐蔽,钱律师当然知道我找他是为了什么。
落座之后,我们都没有着急切入主题,先悠闲地呷了几口咖啡和果汁,闲聊了一会,等中西各式餐点上来之后,我草草扒了几口饭,看着钱律师吃得差不多了,我才终于按捺不住,端正了一下身子说:“钱律师,屡次三番来打扰你,真是对不住,不过请你理解我,为了我那个女朋友,我什么冷静都没有了!”
钱律师伸过手来重重地拍我一下肩膀道:“能理解,我要是有那么漂亮的女朋友陷入绝境,我比你还慌!可能还不象你只是被拘留,早蹲大狱了!”
我微苦地笑笑说:“钱律师,他们为什么不公开审理呢?不是说刑事案件都能公开审理的吗?”
钱律师摇了摇头说:“不是的,涉及国家机密和个人隐私的,就不公开审理的!”
我纳闷道:“那这个案子涉及什么了呢?国家机密不至于吧,个人隐私?那边是公诉方,能有什么个人隐私?难道还是商诗要保护什么个人隐私不成?”
钱律师笑道:“呵,不是的,是涉及公诉方的证人的个人隐私,审判长支持了公诉方的请求!”
我大愕,颇为不解道:“证人?他们还有证人?要做什么证?证人的隐私也要保护么?”
钱律师突然一改刚才玩世不恭的姿态,面容一凛道:“我想,这就是我们今天谈话要涉及的核心问题,我曾经接过你女朋友妹妹打来的电话,我跟她说过,你女朋友可能是蒙冤的,应该还是有上诉的必要,争取时间做最后的努力,只是可能你女朋友已经心灰意冷了,我去看守所劝说过她几次,她只是微微笑着摇头,我也没招了!”
我急不可待道:“那请钱律师赶紧将法庭的情况告诉我,如果我相信了她是蒙冤的,我一定有办法让她同意上诉!”
钱律师想了想道:“我也不能确定,我只是凭律师的直觉,毕竟案情太过迷离了!”
我连忙表态说:“钱律师放心,我不要求你给我下结论,我只是想知道开庭的情况,再凭我的直觉来判断!”
钱律师笑了笑说:“你可能会惊讶,公诉方的证人是被害人的前妻,名叫方露,一个看起来精明强悍的女人,说起话来呼呼生风,气势如虹,整个法庭好象都在她的控制之下。然而,就是这样生猛的女人,却有着她自认为绝对不能公之于众的难言之隐!”
我从来没有想过商诗毒杀潘天高会有潘天高的前妻方露来做证,所以着实吃了一惊,仔细回想了一下后问:“是不是就是说她没有生育能力?”
钱律师吃惊地看着我说:“你知道这个?”
我叹口气道:“我也是偶然从一个知情人那里听了一耳朵,听你刚才说她外在生猛时带着点遗憾的语气,就估计她内在肯定是不行了!”
钱律师笑笑说:“你还挺幽默,干脆跟你说吧,也许一切恩怨情仇就来自于这个让女人分外敏感的生育能力身上!”
我蓦然一惊,眼睛锃亮地看着钱律师,翘首以盼他的下文。
钱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