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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由分说,就将我拉到他们的桌子前按下,我推辞说刚吃过了,王葵安就不耐烦道:“这孩子怕生,你让她在这干什么?”
爱月也只是和我开玩笑,便放开我:“我是看和公子喜欢她,才留她在这。”
“爱月真大方……”桂卿和王葵安故意打个眼色,两人又笑。
我虽然听不懂他们的话,但他们笑得我浑身不自在,赶紧溜掉了。
桃三娘正在炸肉圆子,就是剁碎成酱的半肥瘦肉加香蕈、荸荠一起调好味道,然后捏出的圆子再油炸作金黄色,见我走来的模样,便笑问:“怎么?”
我指指外边:“刚才和公子要我喝他们的茶,好苦!”
“呵,他们那些茶喝多了会醉的。”桃三娘答道。
我又想起我的乌龟来了:“对了,三娘,有没看见我的乌龟?刚才我把它放水缸里了,后来怎么看不见了?”
“你的乌龟?”桃三娘奇怪道:“它刚才还在这里的,不过好像又出去了?”
“出去了?爬去哪了?”我诧异道。
“喏,从侧门出去了。”桃三娘继续低头炸她的圆子。
“啊?它能爬那么快?”我听说赶紧追了出去。
出了侧门,就是柳青街,街上有几个人来回地走过,但石板路面上光溜溜的,没看见有乌龟的踪影。这么一小会,它能爬多远?
我往草丛里找,也没有,不会是被人捡走了吧?
我一路找回竹枝儿巷口,却意外地看见乌龟就在我家门口趴着一动不动。
“诶?怎么跑回家来了?”我立刻欣喜地过去捉起它,它半昧着眼睛,好像在打盹,我把它举到眼前:“你自己跑回家来干嘛?”
乌龟的眼皮子翻了翻,却没理我。
我抱着它推门进家:“现在会知道乱跑了,把你关家里面。”
娘听见我的声音,便喊我进去,拿了一包包好的衣物,让我送别人家去,我便答应着走了。
我才发现,不知不觉间,残暑昏昏沉沉的热似乎每一天都在消退,大街小巷都有了点秋意,走过一家小小的祠堂,那熏黑了的门庭里飘出袅袅的线香气味,有一些白薄的帘子在微风里轻轻拂动。
好些天没有下雨了,路边几棵桂树上的叶子都蒙了尘土,我也没心思留意它是否开了花。
包袱送到保扬河畔的一户张家,我就回来了,这一段路不算近,但我一边看着路边景致一边走,也不觉得累。
路过一家门前,还正好看见个婆婆给一个和我年岁差不多的女孩子在修面,我认得那婆婆,是这一带有名的梳头婆,上午总能看见她梳笼着光洁的发髻,背着家什在街上急匆匆地走,原来她家住这,此刻那婆婆是用嘴咬住一根细线,两手使长线交叉,在女孩脸上来回拉扯,听娘说很疼的,所以我还从未修过。
回到柳青街,恰好看见羊巷招家的下人江婆子,她也已经看见我了,我连忙对她打声招呼:“江婆婆好!”
“呵,小丫头是你啊。”她咧开嘴皮子对我一笑。
“招家夫人又来请桃三娘做点心么?”我问道。
江婆婆举起手里的一个包着盒子的包袱给我看:“是啊,喏!我们家出了个稀罕事儿。”
“什么稀罕事?”我好奇心起。
“就在我们家奶奶住的那楼后面,今早上我们家一下人在那扫地,却看见围墙根下居然长出这么大一朵木耳,你说奇不奇?”江婆婆夸张地把手比作个水盆那么大。
“啊?这么大的木耳?”我惊异道。
“是啊,生得又黑又嫩的,别说我们奶奶看着稀罕,就是我长这么大年纪,也没看见过这么大的。唉,不过么,”江婆婆又笑笑:“奶奶说,咱们女人没福气吃这样好东西,表少爷今天正好说跟朋友来欢香馆吃饭么,奶奶就让我送过来让桃三娘给表少爷做了吃吧。”
“表少爷?”我脑子里显出方才和公子、爱月的脸:“对了,是和公子吧?他与王员外家的少爷都在欢香馆喝茶呢,刚才还看见他。”
“呵,是了,是了。我们家奶奶说过,与他是姑表亲的。”江婆婆和我一行走一行说,这时已经到了欢香馆门前了,我先从侧门跑到后院厨房去,她则去给和公子请了安,说明来意。
桃三娘的肉圆都炸好了,现在又在收拾青鱼,何二在收拾鹌鹑,何二的一道茶油炒鹌鹑是最让客人叫好的菜。我兴冲冲地说:“三娘,江婆婆来了,在前面跟和公子说话呢,她带来个稀罕的东西,招家的墙根今早上长出了个大木耳,招寡妇让江婆婆带来,给和公子吃。”
“她家墙根长木耳?”桃三娘也有点诧异道。
正说着,江婆婆就进来了,她一边和桃三娘寒暄着一边把手里的包袱放在磨盘上,解开结子掀开里面的木盒,果然是盛着有洗脸水盆般大的一片鲜木耳:“三娘你看看!啧啧,这木耳长得漂亮哪!”
桃三娘惊讶点头:“真没见过,用鸡汤、面筋去煨熟了好,要不就焖鸭子肉里。”
“嗯,随三娘你处置吧,我还有事,唉,想在这闲聊多会儿都没功夫,先走啦!”江婆婆说着话就走了。
我想看她接下来会做什么特别好吃的,就跟在后面也进厨房,桃三娘把那木耳放到砧板上,却不急着弄它,而是转身去看灶台上滚着的一锅羹汤,我凑过去看,是用菇丝、笋丝、金针菜等材料做的素羹。
这时,前面传来王葵安大声吩咐小厮的声音:“你们快去茶庄帐房那里支五十两银子,就说我要的。”
一个小厮可怜巴巴地说:“可是,老爷吩咐过……”
“你让帐房随便挪个数把帐填了就是啦!五十两银子而已,又不是什么大数目!快去!”说着一叠声把那小厮赶出门。
桂卿的笑声则在一旁响起:“王大少爷不怕回去挨员外的板子?”
爱月的声音又道:“话说王少爷身子不好,之前府上还因为闹蛇,给闹出了人命,现在可好了?”
“那蛇啊,说来也是奇怪,你们没见过呢!不然肯定吓死!”
桂卿揶揄他:“说得这么大口气,就你不害怕?你敢把它打死不成?”
“我看见过它不止一回了!”王葵安气哼哼道:“我当然不怕!”
桃三娘听得不由抿嘴一笑,低声道:“蛇一口就能把他给吃掉。”
我小声问:“三娘,真有那蛇吗?”
“当然有。”桃三娘正说着,忽然前面王葵安大喊:“老板娘!”
桃三娘应声出去,我扒在门外往里看,只见一个好像是王家的小厮,手里捧着个东西,我仔细一看,竟吓了一跳,那也是个盒子,里面同样盛着一朵大木耳,王葵安得意洋洋地说:“还以为只有和公子的表姐家那富墙贵宅里能长大木耳,不曾想我们家今天也长了一朵,我爹他老人家年纪大了,吃不得太多这凉滑食物,倒便宜了我!老板娘,你今晚索性给我们做一顿木耳大菜好了。”
我再去看那和公子,却意外发现他的脸色很不好看,阴沉凝重着,也不说话只是端着茶杯喝茶。
我心里油然升起一种不安,为什么与和公子有关的两家人家里都长出这样奇怪的大木耳?看和公子的神情,莫不是有什么缘故?
桃三娘一叠声答应着,去接过那一盒木耳回到后面,看见我愣在那里,便笑道:“怎么?”
我摇摇头。
桃三娘把盒子举到眼前仔细端详着,好像自言自语地说道:“你说这木耳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呢?这东西怕不会有毒吧?”
正说着,和公子忽然走了进来,桃三娘忙对他笑道:“诶?和公子别到这儿来,仔细油污弄脏了衣服。”
那和公子阴沉着脸,走到面前低声道:“把这两个扔掉,换别的木耳做菜。”
“这是为何?”桃三娘的语调我听着却像是明知故问。
“你就按我说的做好了,反正你是开门做生意的,问那么多没用。”和公子冷冰冰答道,这与他平素待人的淡定完全不同。我在一旁看着,心不由得悬了起来。
桃三娘把盛木耳的盒子放下,远处忙着活的何二忽然也停了手,望向这边,但桃三娘面上并没有愠怒神色,还是微笑着道:“我开这店做生意,这店里的事情自然还得按照我自己的意思做就对了。客人是来吃饭的,我就做客人想吃的东西罢了。”
和公子想再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忍住了,一甩衣袖转身而去,我看他走进前面,赶紧扒到门边往里偷望,只见他也不坐了,跟王葵安道:“王兄,我刚想起今日还约了从临安来的一位知交,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那位现正在临安府衙供职的好友,他申时左右应该就能到邗渠畔的逍遥客栈了,都怪愚兄健忘,我们现在启程吧?”
“噢,那赶紧走吧!”王葵安也立刻站起身,让小厮快备马车,然后又喊桃三娘,要拿回那两个珍奇木耳,和公子阻止道:“不若这样,让老板娘烹调好之后,把做得了的木耳菜直接送到逍遥客栈去好了?”
“也好,逍遥客栈的厨子手艺也未必就比这儿的老板娘好。”旁边桂卿接口道。
于是一行人便急急忙忙上车走了。
我十分诧异:“三娘,和公子怎么这就急忙走了?”
桃三娘摇头笑笑:“怕他的尾巴被夹着了。”
“他的尾巴?”我完全不懂桃三娘在说什么。
傍晚我在家里厨房做晚饭,炒的我们自家种的黄芽菜,凉拌一碗蓬篙,我娘念叨说:“你爹说今天天黑之前就回来,这会子也不见人。”
正说着,爹就推门进来了,娘赶紧迎出来,我爹放下褡裢,我把热菜端到桌上,爹想起什么,道:“方才我路过运河边上,在逍遥客栈门口正好碰见了欢香馆的老板娘,她和伙计是去送饭菜给客人,我和她正打个招呼,不曾想就看见个怪事,你们说有多稀罕?”
“什么怪事?”我娘见我爹卖关子,便拍了一下他肩头。
“那逍遥客栈里,吃饭睡觉的都是那些有钱人,那门口也总是停着不少马车,河里也听着那么多船,今天不知哪里吹来的邪风,竟从水里冒出好多条蛇来,大大小小都往岸上爬,个个都是乌黑的身子,吓得那些人乱喊乱叫,把不少马都惊了。”
“啊?闹蛇?”我娘顿时吓了一跳:“没咬着你吧?”
“没有,我到那的时候,蛇都被打死了,那些家丁杂役个个都够狠的,把打死的都扔到一堆去,我看足有七八条,欢香馆的老板娘还说,可能是哪条船上带来的,我说哪有人会在船上带蛇呢?而且我只听过耍猴戏的,却没听过耍蛇的呀!”我爹哈哈大笑。
“欢香馆的老板娘可比你见多识广呢。”我娘笑道,只要爹没事,她就不担心了。
“瞎说!我觉得是现在入秋了,蛇都出来找食吃呢,养肥了好过冬睡觉不是。”
我隐隐觉得没有这么简单,不知道桃三娘是不是真的把那两个大木耳做成了菜肴送去给和公子、王葵安他们吃了,那和公子似乎很不想让他们吃那木耳的,桃三娘也说过那木耳可能有毒。
与爹娘一起吃过晚饭,我收拾好碗筷,天还没全黑下来,隔着我家矮墙望过去欢香馆,桃三娘应该早就回来了,那烟囱一如平日地青烟袅袅,饭馆里人影憧憧。
我推门出去,忽然头上被个小东西打中,我一惊,回头一看,却看见我家矮墙上蹲着个人。
我吓了一跳,待仔细一看,却是白天看见过的那个淘气男孩。
淘气男孩顶着一头硬得有点倒竖的头发,手里还拿着一根长树枝,正嬉皮笑脸地看着我。
“怎么又是你?”我撇嘴道:“讨厌鬼!”
那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