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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先生一愣,不知道他面具后到底是什么表情,他不说话,一双眼睛直愣愣看着风俊扬。
“怎么,你无话可说了?”风俊扬说道,“你早告诉我,我也不会生气,但是你故弄玄虚,让我觉得你在欺骗……”
“你说什么?你说我养着一个鬼魅……”蝴蝶先生的声音里压抑着愤怒,“你不要逼我,不然你会后悔的!”
“我都看见了!蝴蝶,你始终一个人在自说自话,指手划脚,他不会说话吧?我还看见一个飘浮着的黑东西,那不是鬼魂是什么?”
“哈哈……”蝴蝶先生笑了,却是无可奈何的苦笑,“原来你都看见了!那我也不能再隐瞒下去!但是我告诉你,你看了之后,千万不要后悔!”
“后悔的是你。”风俊扬觉得蝴蝶先生没有了退路,步步紧逼,“让开……”
蝴蝶先生迟疑了一下,缓缓放下了拦在门上的手,又有犹豫了几秒,然后悄然的退到一边。
风俊扬迫不及待的一把推开了门。
狭窄的小屋里,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有茶壶杯子,一盏灯。别无他物。
奇怪,刚才那一团黑影到哪儿去了?
一定是趁他和蝴蝶先生争吵的时候逃跑出去了。他是鬼魅,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失望与愤怒之际,他突然听到了一阵喘息声。那声音听起来非常的急促不安,好像这个发声的人处于极度紧张状态!
风俊扬一把拉过木门,果然,那木门后卷缩着一个身子!
背对着他,那个小小的身子瑟瑟发抖!他看起来只有几岁孩童大小,小小的后脑上,贴着几缕湿漉漉的头发。
他觉得这个背影非常熟悉,脑海里突然想到了那个人!
犹如晴天霹雳!他从头到脚一片冰冷。不用那人转过身来,他知道他是谁了!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蝴蝶先生一个人在自说自话,指手划脚了!因为这个人不会说话,只能靠肢体语言来交流!
他也明白为什么蝴蝶先生的腰间浮动着一团黑影,那不是鬼魅,而是这个人身材矮小,他的个头才到蝴蝶先生的腰部,浮动着的是他小小的脑袋!
他确实不想见到风俊扬!
但是风俊扬却步步紧逼,将他逼到这个小小的角落里,像一只受伤的小兽无处躲藏。
风俊扬感到撕心裂肺的疼痛,他恨不得狠狠的给自己一个耳光。
“你都看到了?你满意了吧!”蝴蝶先生走了进来,他挡在风俊扬与那小小身子的中间,然后蹲下来,伸出一只手过去,低声道,“不怕,你起来……”
“呜呜呜……呜呜……”那小小的身子愈发蜷缩的厉害,好像要将自己完全隐蔽起来。
“花奴……”蝴蝶先生有些哽咽,“谢叔叔,起来,是风俊扬,你不用怕。”
但是蝴蝶先生的这句话反而让谢连翘更加的紧张,好像确认了风俊扬这个人的身份,让他更加觉得不安。他嘴里胡乱的叫着,一双断手不停的在墙壁上拍打,可能是已经受了伤的缘故,那墙壁上很快就留下了几个血痕。
风俊扬突然一步上前,将那个小小的身子一把抱在怀里,他将谢连翘的双手紧紧抓住,阻止他这样疯狂的自残。
“对不起……对不起……”风俊扬低声安慰道,“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不该逼你现身,早知道是你,我就不会来……”
蝴蝶先生退后两步,任凭谢连翘小小的身子在风俊扬的怀里挣扎反抗,最后慢慢的妥协,他像个孩子一样,将两只断手搭在风俊扬的肩上,小小的扭曲的头,靠着风俊扬的肩膀,呜呜咽咽的大哭起来。
没有人听得懂他口里在说什么,那些不成章不成句的诉说,是他对自己命运的控诉,他不甘,但是,连诉说都变得那么难……
风俊扬默默的接受着谢连翘的发泄,他低头间,泪眼里看见谢连翘那稀少的头发已经花白,贴在疤痕密布的脸上,头顶上,让他的相貌看起来更加的滑稽。
他比上一次他们在千佛镇相见,更显老态,更加丑陋。心狠手辣的鬼见愁放入他体内的毒药,这么多年了,非但没有消散,反而还在作祟。
谢连翘哭了很久,漆黑的夜里,除了他的哭声和偶尔的猫头鹰凄厉的叫声,夜静得可怕。
“好了,现在我找到你了……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受苦了……”风俊扬将谢连翘小小的身子放在木椅上,谢连翘的脸上花一块,黑一块,他还是显得那么局促不安。
风俊扬知道了他的身份,他应该高兴才是。但是如今他成了这番恐怖的模样,不但见不了自己的爱人追月,连面对曾经谋面数次的风俊扬都难。
他看见风俊扬,就想起他曾经的样子,曾经的美好时光,是的,风俊扬活脱脱就是他的以前的模样。
谁也不能将这么有着天壤之别的两人联系起来。
“对不起,我太冲动了。”风俊扬诚恳的对蝴蝶先生说道。
“我不怪你。你们父子总有一天会相见,会相认……”蝴蝶先生说道,“我也有错,我该早点告诉你,他都成这样了,理应早一点和你们相认,彼此走过为数不多的岁月……”
“什么意思?”
“他的毒已经蔓延全身。”蝴蝶先生遗憾的说,“真是上天捉弄人,他本来医术盖世,但是费劲一生心血,都不能解开自己身上的毒……鬼见愁太阴毒了,谢叔叔身上的毒,只有他能解。”
风俊扬心里更加凉了。他的毒已经蔓延全身?那他剩下的日子真的就不多了。怪不得他不想见追月,不想见自己,却暗中关爱……他知道自己不久于人世,这样痛苦的心情谁也理解?
不,他一定要让自己的生父活下去,让他和追月见面。
“任何毒都是有解的,我们可以想办法。”风俊扬说,“我以前中了金蚕蛊,以为也不能活了,但是结果却误打误撞进入苗寨,让梅逸仙的蛊虫将我的金蚕蛊逼出来了。所以说,世间万物相生相克,必有解法……”
蝴蝶先生迟疑了一下,说道:“如果鬼见愁在世,他的毒必解,但是他现在成了一个无血无肉的鬼魅,那……这解药就自然消失了。”
“可以逮住他,逼问他!”
蝴蝶先生将目光投向谢连翘,谢连翘低声怪叫着,然后点点头,蝴蝶先生得到应允,沉重的告诉风俊扬一个残酷的事实:“谢叔叔身上的毒要解,其中最重要的一味药引,就是鬼见愁的血!”
犹如另一个晴天霹雳,风俊扬惊愕万分,没想到鬼见愁真的这么狠毒,将解药的药引设定为自己的鲜血!
如今他肉身失去,哪儿去找鬼见愁的鲜血!
那谢连翘就没有救了!
“不……”风俊扬内心虽然失望,但是还是抱着一丝幻想,他说,“明珠那里有一只剧毒无比的金蚕,当它遇到毒物时,会显得非常兴奋,想尽办法会将这毒吸走或者吃掉……它是无毒不欢,没有毒性的东西它尝都不尝。而且比它更厉害的毒,它都会想办法将之吃掉,让自己更加厉害……”
第三百四十四章 最后的心愿
“你说以毒攻毒?以金蚕的毒来吸谢叔叔身上的毒?这也算是一个好办法!”蝴蝶先生也心动了。
可是谢连翘坐在木椅上,将头摇得像拨浪鼓。
“谢叔叔,不行吗?”蝴蝶先生说道,“风俊扬曾经中金蚕蛊的事你是知道的,都说他没救了,但是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那苗女的毒虫的确非常厉害,何不试试?”
谢连翘伸出断手不停摇晃,然后两只断手吃力的想要撩起裤腿。
风俊扬赶紧上前帮忙,将他身上又脏又烂的裤子撩起,露出干巴巴的腿。
谢连翘用断手指着脚上的各处大穴,风俊扬凑近一看,那些大穴上,都有一些密密麻麻的小黑印。
“什么意思?”蝴蝶先生问道,“你是说你的毒已经深入骨髓了吗?”
谢连翘摇了摇头,示意风俊扬仔细看。
风俊扬将那烛火拿近,仔细看时,发现那些小黑点都是一般大小,只有银针那么大,入肉也不深。
“你做过针灸吗?”风俊扬问道,谢连翘摇了摇头。
联想到刚才他们说的以毒攻毒的方法,他想了想问道:“你是说,你之前一直在试用以毒攻毒的方式?你这些小小的针眼,都是毒虫咬噬而致?”
“呜呜……呜呜……”谢连翘这一回狠命的点头,眼里斑斑泪花跌落一地。
“原来你已经尝试过了……”风俊扬看见谢连翘落泪,心中升腾起的太阳又掉落下去了。
“谢叔叔已经尝试过以毒攻毒。他是鬼见愁的弟子,什么办法可能都试过……”蝴蝶先生叹道,“天下还有这么狠毒的师父,鬼见愁没有后人,要想找到他的鲜血,恐怕是不可能的了……”
“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风俊扬追悔道,“为什么我提前也没有认出你……那时候鬼见愁还活着,要找到解药不难。”
“谢叔叔也是才知道的解药药引是鬼见愁的鲜血。”蝴蝶先生遗憾的说,“造化弄人。我也是无意间发现了谢叔叔,不,那时候我们还叫他花奴。我发现他身上随身携带的小本子,那上面栩栩如生的记录着他的生活。有一次我受了枪伤,倒在千佛镇的芦苇荡里,醒来后发现在紫竹林,身上的枪伤也好了,我才发现他不是一般的残障人。经过一天一夜的沟通,我才知道他是曾经盛名一时的谢连翘!我简直不敢相信,面前的这个人,就是谢连翘……”
“后来,我便经常去看他,带给他一些生活用品。有一段时间,我和他失去了联系,紫竹林也找不到他,我以为他出了事。直到前一段日子,我在百花城遇见了他,又在百花谷附近遇见他多次,原来,你在哪儿,他便跟到哪儿……我发现你们之间的秘密,也发现谢叔叔是可靠之人,于是,我将我们的计划告诉了他……我们的计划,其实是有三个人知道的,并非我们两人。”
“我希望得到他的帮助,果然,他研制出来的‘变色龙’,让我在吸血鬼群里安然无恙。我感激他,但是他却只有一个要求,要我好好待你,不让你受到伤害……”蝴蝶先生说道,“我能让理解一个为人父的心情,所以,我替他隐瞒着,哪怕知道他不久将与人世,我也没想过将这件事告诉你。一来,我存了私心,不想让在任务期间分心,二来,谢叔叔以死相逼不让我告诉你……”
蝴蝶先生走到谢连翘的身边蹲下,轻轻握住谢连翘那伤痕累累的断手,问道:“谢叔叔,你怪我吗?”
谢连翘将头来回摇晃,并且裂开嘴,笑了。
“不怪我就好。风俊扬,现在我要交给你一个额外的任务。”
“你说。但是目前,我没有时间去完成所谓的任务了。我还有重要的事情。”
“这个任务同你要做的‘重要的事情’有关。”
“那你说说……”
“你送谢叔叔回百花谷吧。”蝴蝶先生缓缓说,“他比任何时候都需要你,需要追月……”
“这正是我想要做的。”风俊扬对蝴蝶先生投去感谢的目光,两人之间刚才的误会争吵带来的不快已经一扫而光,“我不能再等了,这个愿望,我一定要给他实现。”
谢连翘突然情绪失控般的大叫,双手双脚不停的拍打着,表示着他的不满。如今的他,跟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无异,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
风俊扬拉住他的另一只手,轻声道:“你听我说,追月……她……”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风家遭遇大变后,他始终叫不出一声爹娘来。
“她……也非常想念你。”他接着说道,“你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