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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在这里,并无一个熟悉的朋友,这人用这张字条示警,用意何在?莫非已经有人怀疑自己什么了?这也不可能,老实说,自己的言行,已经够谨慎了!”
他心念不住的转动,双手一搓,把字条搓成了粉碎,上身缓缓躺下,一面依然思索着写这张字条的人,周友成?申禄堂?除了这两个人和自己较熟之外,根本想不出第三个人来?
但周友成、申禄堂,只不过是想拉拢自己而已,并非真正的朋友,他们绝不会写这张字条,而且自己的来历,从无一人知道,当然不可能会在暗中警告自己。
突然,他想起昨晚瞿堂主曾说过一句话:“老夫觉得老弟到北方去,并不适宜”,在他说话之时,那种脸色,似乎含有深意!
但这也只是自己猜想而已,他既不知道自己来历,伺况他又是江南武馆的堂主,更无可能在暗中示警……想不到,索性就不想了,闭上眼睛,也就沉沉睡去。
这是会试后的第三天,下午,未牌时光。
金声望午睡刚刚起床,半坐半躺靠在一张雕花红木坑床上,正在闭目养神。
一名身材苗条,面貌妓好的青衣侍女,端着一个朱漆木盘,俏生生摹帘走入,她把漆盘送到几上,然后用一双粉嫩纤纤的玉手捧起盘中一只细瓷盖盅,送到金声望面前,轻启樱唇,低低的道:“馆主,请用参汤了。”
“唔!”金声望两眼似睁还闭,含糊的道:“你放着就好。”
青衣侍女道:“馆主,参汤快凉了呢?”
金声望没有再作声,他平时话说得不多,话不多的人,总是自视甚高的人,话要是多了,岂非有失他的身份?
青衣侍女又从漆盘中取起一个寸许长的紫铜管儿,走近金声望身边,低低的道:“启禀馆主,总馆有一件密令,馆主要不要这时候看?”
金声望正在闭着眼睛养神时,听到“总馆密令”四个字,双目不由霍然睁开,问道:“什么?总馆来的密令,在哪里?”
青衣侍女婉然道:“就在这里,要不要拆开来?”
“自然要拆。”
金声望道:“你怎不早说,唔,是什么时候到的?”
“刚到。”青衣侍女口中说着,一面从书桌上取起一把小刀,挑开封口上的火漆,开启了紫铜管儿的盖子,倒出一个小纸卷,送到金馆主面前。
金声望伸手取过,仔细打开纸卷,只看了一眼,就把纸卷卷了起来,抬目道:“你去关照石总管,马上去叫三位堂主,和狄少青、单逢春、周友成到书房里来。”
青衣侍女答应一声,转身往外行去!
不多一会,瞿凌霄、沈承泰、胡在田三位堂主和狄少青、单逢春、周友成由总管石子信领着走入。
金馆主的书房,分内外两间,外面一间,是精致的会客室,上首是一张红木雕花坑床(坑床中间放一张矮几,左右两边,放一对锦枕和锦垫,可坐可躺),金馆主就踞坐在左首一边的坑床上,一只脚还踏在左首一张方凳上,右手搁在小几上,正在吸着水烟。
这坑床下首,左右两边,各有一排四张椅几,壁上挂了四幅书面屏条,幽静得除了檐前雀噪,不闻一点人声。
三位堂主是经常奉召到馆主书房来议事的,但周友成当了三年江南武馆的正教习,还是第一次踏进馆主的书房,早已紧张得连两只手都不知怎么放好?
三位堂主和狄少青等人跟金馆主躬身行礼如仪。
金声望堆着一脸笑容,抬抬手道:“请坐,请坐。”
六人依次在两边椅子上坐下。
金声望喝了口茶,才含笑道“本座请大家来,就是要公布一件事,这也可以说是本馆的荣宠……”
三位堂主不知馆主说的是什么事,但馆主和他们三人同时召见了狄少青和单逢春,又是会试后的第三天(南北会试后第三天分发),因此馆主虽没说出什么事来,他们也可猜到十之八九了。
狄少青、单逢春、周友成三人,在金馆主面前,自然只有听的份儿。
金声望回头朝瞿凌霄、沈承泰二人笑了笑道:“你们前天还在本座面前,争着狄、单二位老弟。那时本座还有心把他们都留下来,现在咱们江南武馆可留不下来了。”
瞿凌霄惊奇的道:“馆主的意思……”
“哈哈!”金声望尖着喉咙大笑一声,随手把小纸卷递了过去,说道:“你看看就知道了。”
瞿凌霄脸露惊异之色,双手接过纸卷,打开来看了一眼,脸上神色顿然霁朗,朝狄少青、单逢春和周友成三人拱拱手道:“恭喜狄老弟二位,也恭喜周师傅了。”
说罢,就把小纸卷递给了沈承泰。
狄少青、单逢春不知就里,只得唯唯相应。
周友成连忙双手一拱,说道:“瞿堂主恭喜属下,属下深感惶恐。”
沈承泰看了小纸卷,又递给了胡在田,胡在田看了,又双手递还给金馆主,两人脸上,也同时浮现了喜色,朝狄少青三人含笑点头。
金声望又尖笑了一声,他臃肿的身躯站了起来,然后打开小纸卷,说道:“这是本座刚才接到总馆来的密令,派狄少青为总馆副总教练,单逢春、周友成为总馆教练,均限于十日内向总馆报到。”说到这里,又哈哈一笑道:“总馆副总教练,地位相等于本馆的堂主,就是教练,也仅差堂主一级了,三位荣升之喜,也是本馆的荣誉,本座要向狄老弟、单老弟、周师傅深致庆贺之忱。”
狄少青、单逢春、周友成都赶忙站了起来,朝金馆主躬身应是。
沈承泰首先朝狄少青拱手道:“兄弟本来有意想请狄兄北去,现在狄兄荣膺新职,兄弟就深感孟浪了。”
狄少青忙道:“沈堂主好说,在下如何敢当?”
胡在田也走到狄少青面前,握住了手,连连摇撼着道:“恭喜狄兄,真是鱼跃龙门,敝堂感到无上荣幸。”接着又朝单逢春、周友成二人笑道:“单兄、周兄荣膺新职,这是敝堂从未有过的盛事,兄弟真是高兴极了。”
狄少青、单逢春、周友成同声谦谢不止,其中尤其是周友成,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跟着这二位会试及格的新人升级,担任起总馆教练来了;更没想到从自己手下通过龙门堂试验的人,会一下当了自己顶头上司。
这真叫一登龙门,身价百倍,差幸自己还有眼光,和狄老弟结交在先。他想着、想着,不觉喜在心头,脸上自然也掩不住喜色,朝狄少青拱着手道:“恭喜副总教练,属下是沾了副座的光。”
狄少青被他说得俊脸一红,说道:“周师傅这么说,兄弟愧不敢当。”
周友成正容道:“这是总馆的命令,经金馆主代总馆宣布,你就是副总教练,兄弟是副座属下,乃是正正式式的了,副座还有什么不敢当的?”
单逢春也拱手道:“副总教练也是属下的上司,以后还要副座多多指教呢!”
狄少青握住他的手,红着脸道:“单兄和在下同时通过南北会试,我们本是弟兄行,单兄怎好这样称呼?”
单逢春笑道:“周师傅刚才说过,馆主发布了,狄兄就是副总教练,兄弟自然是狄兄的属下了。”
狄少青朝金馆主恭敬的拱拱手道:“馆主,属下有一不情之请……”
金声望含笑望着他道:“狄老弟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狄少青道:“属下流落江湖,历有年所,投到本馆,也只想获得一席吃饭之地,于愿已足,幸蒙三位堂主和馆主提携,侥幸通过会试,只是在下年轻学浅,总馆委以副总教练一职,实感荣宠,屑下自知才疏识浅,只怕无法称职,有负总馆提升之意,属下想请馆主代为向总馆陈情,副总教练一职,务望另委贤能,改派属下一个教练职务,属下就感激不尽了。”
“哈哈!”金声望朝他点着头,尖声大笑道:“凡是南北会试及格之人,就有资格担任南北二馆的教习,如今总馆派老弟担任副总教练,比本馆教习,固然高了三级,但以老弟的才华,也并不为过,老弟这份襟怀,本座至为钦佩,但这是总馆的命令,命令一经发布,岂容收回?老弟只管前去报到,走马上任,只要对总馆忠诚不二,勇于负责,就是报效本馆了。”
瞿凌霄也道:“狄老弟,馆主说得极是,命令发布了,老弟自以服从命令为是。”
狄少青道:“馆主既然如此吩咐,属下遵命就是,今后自当肝脑涂地,报效本馆,以报知遇之恩。”
金声望连连点头,尖笑道:“如此就好,本馆有三位高升,这是本馆的荣誉,今晚本座要给三位庆贺饯行,明日一早,你们就得动身了。”
狄少青问道:“属下要向馆主请示,只不知总馆是在哪里?”
金声望一手摸着下巴,笑道:“总馆在河南,目前你们可去李青店报到,此事本座会交代周师傅的。”
狄少青应了声“是”,心中暗道:“听他口气,李青店并不是总馆所在了。”
晚上是金馆主的庆贺宴,也是饯行,酒菜当然极为丰富,自然宾主尽欢,不必细表。
翌日清愚,狄少青刚盟洗完毕,刘管事就堆着满脸笑容,走了进来,连连拱手道:“副总教练早。”
他把捧在手上的四张银票,恭敬的放到桌上,说道:“这是小的给副总教练从帐房里领来的,一共是一千八百两银子,三百两是你老上次存在帐房里的,一千两是南北会试的奖金,另外五百两是路费,一共四张银票,请副总教练收了。”
狄少青道:“在下用不着这许多银子。”
刘管事陪笑道:“这是馆里规定的,也是你老应该领的银子,副总教练出门在外,到处都要花银子,留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狄少青道:“多谢刘管事费神。”
刘管事巴结的道:“副总教练是龙门堂出去的,小的能伺候你老,已经够幸运了,日后还要你老多多提拔呢,这些小事,小的应该做的,算得了什么?”
狄少青含笑道:“刘管事太客气了,你是胡堂主的左右手,在下在这儿,多承照顾,难道不该谢么?”
刘管事谄笑道:“小的看得出来,副总教练少年有为,前程远大,不消一二年,准会升到总馆的堂主,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爬,你老觉得小的还能办事,小的就来伺候你老。”
狄少青道:“刘管事有这意思,将来在下若能升到堂主,一定会来邀请刘管事了。”
刘管事听得大喜,连忙爬到地上,连连叩头道:“小的那就先谢了!”
狄少青连忙把他扯了起来,说道:“刘管事这做什么?”
刘管事满心欢喜的道:“小的先谢了,你老随时吩咐,小的就会赶来。”
一面又连连躬身道:“小的还要给单教练送银票去,那就告退了。”
说完,又恭敬的躬躬身,才行迟去。
接着老谢送来了早点。现在狄少青是总馆副总教练了,自然不能再到膳堂里去用早点,这是胡堂主特别交代的。
狄少青看他年事已高,取出三百两一张银票,塞到老谢手里,说道:“老谢,这些天多承你照顾,这张银票,是在下送给你的,你收下了。”
老谢望望手中银票,忙道:“副总教练厚赐,小老儿如何好收?再说伺候你老,是小老儿份内的事。”
狄少青道:“老谢,你不用和在下客气,你年事已高,这些钱,不成敬意,你留着吧!”
老谢感激的道:“小老儿原是卖命来的,年纪大了,伺候不周,要副总教练多多原谅。”
“卖命来的”这四个字,听得狄少青心头不由一动,目光注视着老谢,只觉他腰背已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