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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他吗?可能是他吗?
她能够光凭他与“他”一模一样的笑容与气息,就断定他就是“他”的投胎转生吗?
蓝婇心头止不住一阵黯然涌来。
就算真是他,但他恨她呀!怎么可能还会记起她?就算记起了她,也只会更恨她。
想到这里,她鼻头一酸,泪雾模糊了视线,就连他俊挺严肃的脸庞都隐隐约约看不真切。
她轻颤著试图偎近他的脸,哽咽地贴近感受著他的每一寸温热呼息与味道。
是你吗?昊阳……
第四章
千年前,她是天上的姻女,和哥哥缘童共同在月下老人座下,职司掌管姻缘红线与配偶堂的娃娃。
那是一段最美丽宁静祥和的日子,她与哥哥各自有心上人,就等月老为他俩作主,上书玉帝答应首肯,赐下姻缘结合。
没想到哥哥心爱的女子羽娘爱上了一个凡人,为了他,她不惜诱迫哥哥让她进配偶堂,却乘机将她脚上的红线与那名凡人系在一起,并且还剪断了数十对佳偶脚上的红线,以乱视听。
天网恢恢,事迹败露的羽娘被谪下凡界生生世世轮回,她与哥哥缘童为了弥补大错,也下了人间,用仙凡合一长生不老的肉体与灵魂,辗转每一个年代,就是为了要找到那数十对红线被断的配偶,伺机重新为他们系上红线。
没有完成任务,绝不能回到“家乡”,可是就算完成了任务,他们或许也永远没有资格回去了。
後来他们落脚在蓝岛,为了撮合世间有情有缘的男女,便开了这中国式的老宅度假村,努力寻找那剩余的二十八对配偶。
至於她与昊阳的故事……
也就是另一桩千古的伤心情事,她为了与哥哥同进退,选择了抛弃昊阳的深情,抛弃了天上的种种,下谪滚滚红尘,从此仙凡相隔遥远的一方。
是她背叛了,辜负了他的一片深情。
“昊阳,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凄楚地闭上眼睛,颤抖著更加贴近他的面颊,“我不能弃哥哥於不顾,我只能够选择放弃你……你一定很恨我,恨到已经完完全全忘了我了。”
蓝婇心痛欲死,她宁愿被他深深地恨著,也远胜过被他遗忘得一乾二净。
恨是爱的负面能量,可是遗忘就是一切已微不足道,云淡风清了。
“昊阳,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喃喃低问,泪眼凝望著他。
自她走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
蓝婇就这样又哭又笑又痴又伤心地对著他诉说了一夜。
等到东方乍露鱼肚白的曙光时,她这才惊觉到此刻两人的姿势实在是太暧昧了。
“昊阳……呃,佟医生?”她连声轻唤著他。
可怜的他,酒疹虽然稍稍退了,可是他的脸还是有著点点红印。
现在大概早上五点多,夏天天亮得特别早,员工们会在六点时陆续醒过来上工,她也该到厨房去做准备工作了。
但重点是,她现在完全动弹不得,而且全身四肢都已经麻痹了。
恐怕就算他醒过来,她也没有力气从沙滩上爬起来。
“佟医生……”她快急哭了。
终於,他长长的眼睫毛有一丝颤动。
“佟医生!”她大喜,声音加大了些,“佟医生,你醒醒啊!”
他身体动了动,温暖的肌肤缓缓摩擦过她的,蓝婇小腹不禁涌起阵阵陌生的热流。
她心跳得更急更快了,脸红透成了番茄,但现在她哪里管得了这心旌摇曳的滋味,不要被别人撞见这暧昧的一幕才重要。
“我……我怎么会趴在这里?”至宇终於苏醒了,低沉沙哑得像是在砂纸上磨过一样,他迷惑地眨了眨眼,随即眼睛睁得大大的。
蓝婇尴尬得真想躲进沙洞里当寄居蟹算了,但是目前冷静的解释一切是最明智的。
“那个……”她脸红心跳,不敢看他,清了清喉咙道:“昨晚我拿调酒给你喝,你就醉倒了并昏倒在地上,刚好……我就在你下面。”
至宇惊震又窘然地立刻翻起身,平素的冷静早已消失无踪。
“对、对不起,我、我不知道……我对你……”他本想扶起她,却又像怕触电般地缩了回去。“对不起!”
蓝婇身上一轻,她忙不迭地大大喘息了一口气,好像觉得空气又再度回到胸腔里了。
她到今天才知道男人的身材真是沉重有料,尤其是看似高大瘦削的他。
至宇满脸焦急地看著她,见她迟迟不起身,还以为自己把她压伤了。“你还好吗?肋骨痛吗?喘气的时候会不会痛?”
眼看他又要发挥医生救人的本能,为她细细检查起来,蓝婇羞红著脸,连忙道:“我只是手麻脚麻了,现在动不了……”
“对不起。”他急忙一把将她拦腰抱起,大步往古宅走去。
“不要进去,会被误会的!”她急急地阻止他,“你只要把我抱到椅子上等我手脚不麻了就好,而且……而且我还有话想要对你说。”
至宇停下脚步,依言将她放到休闲椅上,深思地凝视著她;脸庞上还有淡红色的酒疹未消褪,可是神情却非常专注严肃。
“你想说什么?”
蓝婇怔怔地望著他,眼眶不争气地湿热了起来。
“你……你对我有没有一丝丝印象?”她努力咽下哽咽,强自镇定地问道。
他的眼神掠过一丝迷惘,“印象?”
“对。”她充满希冀的看著他,双眸湿润而晶亮,“你看到我时,没有一点点的熟悉感吗?”
他纳闷的摇摇头,“我不懂。”
“没有吗?真的一点点都没有吗?”她急急地追问。
“你确定你现在只有手脚麻痹吗?”他怀疑地替她量起脉搏。
“我的脑袋没有坏,我也没有精神分裂。”她急急地告诉他,“我只是想要知道,你……你对前生的事一点都没有记忆吗?”
他眯起眼睛,随即弯腰将她抱了起来,“你现在的精神状态太过紧绷了,等你好好休息过後再说吧。”
“佟医生,我没有疯……”她气急败坏的声明。
但显然他已经认定她精神不太稳定,坚决地将她抱进古宅。
“佟医生……”蓝婇大惊失色地瞥见员工正在大厅里做清洁工作。“快把我放下来,快!”
“我不能。”至宇根本不理睬她的紧张,继续抱著她走上楼梯。
她又惊又累了一个晚上,还被他压得全身僵麻,精神状态不好也是应该的。
“可是我……啊……走快点,走快点!”她乾脆把脸埋入他的怀里,鸵鸟心态地暗自祈祷员工们不会注意到。
但是她的祈祷并没有发生效用,小福第一个惊喜地叫了出来。
“佟医生,婇儿,你们……呵呵呵……很好,真好。”
“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至宇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迅速声明。
可是太迟了,大厅里的几名员工纷纷咧大了嘴,笑得乐不可支。
“天哪!”蓝婇惊慌失措地道:“你们误会了,我和佟医生只是……呃,去散步,然後……呃,我脚扭到,结果……他抱我回来,就这样。”
“是呀、是呀,我们相信。”员工们点头窃笑。
他和她无奈地相视一眼。
果然不会有人信!
※※※※※※※
在至宇的坚持下,蓝婇还是被迫回到房间休息,可是等到他走出房门时,已经恢复动弹能力的她很快跳下床,飞快地梳洗後,换上衣服,绾了头发,便偷偷地溜下楼。
她冲进厨房,迅速取出海鲜食材与蔬菜,熬煮著一大锅的什锦海鲜粥。
昨晚蒸好的馒头也派上用场,还有她习惯在前一天腌拌的海蜇小黄瓜丝,云南椒油大头菜,一一装入盘中,分成了一份份,最後再将热腾腾的海鲜粥添入大碗里,也摆放入条盘里。
她揿铃让员工们过来拿,好趁新鲜香热时送给每位客人。
“婇儿,今天早上……”
“误会一场。”她的表情明白表示严正的警告。
“是是。”他们吐了吐舌,捧起条盘连忙跑掉。
蓝婇叹了一口气,神情困顿疲倦地坐在椅子上,她对著待整理的蔬菜发呆。
她昨晚精神紧绷了一整夜,泪水与激动的情绪彻底掏空了她所有的力气,在挤出残存的一点精力做完早餐後,整个人便再也无法动弹了。
昨夜是一场梦吗?
她会不会思念“他”过度,以至於错把佟至宇认成是“他”的今生?
“我该怎么办?”
斩断这一丝丝微弱可能的希望,接受他终究不过是另一个陌生人?
可是她渴望再见他好久好久了……
不,她一定要查清楚,必要的时候动用一切能量也在所不惜。
※※※※※※※
中午过後,蓝婇趁较不忙时,鼓起勇气再度走向小木屋。
来到门口,她内心犹豫挣扎不已,想敲门,却又硬生生抑下冲动。
她想要请他与自己做一个实验,一个测出他有否可能是昊阳的实验。
但是身为医生,满脑子科学观念的他会接受吗?
她实在没有把握……而且又该怎么跟他解释为何要做这个实验呢?
他可能会直接叫她去挂脑科做诊断治疗吧。
“婇儿!”一记欢呼在她头顶响起。
蓝婇霎时呕死了,後悔自己没有早早敲门躲进小木屋里,才会被那个自命风流的张天野逮到了。
“我在忙。”她忍不住气恼地冷冷别了他一眼。
没办法,现在的她根本礼貌不起来。
张天野一呆,愕然地问:“你、你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对。”她很乾脆地回道。
他有一丝难堪与错愕,“我……”
“张先生,你与宋小姐是来度假的,我除了提供亲切的招待和优质的食宿外,并没有额外卖笑的服务。”她破天荒地咄咄逼人,一脸愤慨的模样。“而且你最应当对宋小姐负起责任,而不是让她尴尬伤心地接受未婚夫追著别的女孩跑的残酷事实,再说我以前、现在、未来都不可能爱上你,这样说够明白吗?”
“我、我……”张天野作梦都没想到一向温柔甜美的蓝婇会发飙,并且发起飙来这么锐利尖刻、句句不留情。
“我什么?我现在要和佟医生谈重要的事,是关於蓝岛上医疗体系设施的正事!如果你没什么问题的话,请自便,平台上、沙滩上或房间里都很凉爽,我建议你可以往那儿去。”她盯著他,断然地道。
“我、我我我……”
“失陪。”她二话不说转开门锁,大步踏进後立刻砰地一声甩上门。
虽然她马上就後悔用这么恶劣的态度对待客人,可是痛骂他一顿的滋味实在是……太爽了。
是呀,她早该这么做的。
“我没有听到你敲门,不过我完全不介意。”伫立在她面前的至宇微笑的开口,黑眸里闪过满满的赞赏。“因为你方才做了一件大快人心的事。”
“谢谢。”她满腹的怒气在看到他的一瞬间消失无踪,又变得害羞腼腆起来,“对不起,我没有敲门就自己进来了,还有……呃,声音太大,扰乱安宁。”
他浅浅一笑,关切地看著她,“你好点了吗?”
“我没事,倒是你的酒疹……”她满心愧疚,“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不能喝酒。”
“不打紧,至少我这次没有肿成猪头脸。”他自我调侃,“上一次我喝酒是在同事的婚宴上,因为是证婚人,被迫喝了一杯高粱酒,事後浑身麻痒得恨不得把头切下来。”
她噗地一声笑了出来,随即捂住嘴,“啊,抱歉。”
“不用道歉,我自己也觉得很好笑。”他无奈地道:“自从那次之後,打死我绝不可能再碰一滴酒精。”
“我昨晚真不该调那杯“相思”给你的。”她一脸懊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