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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还有下次吗?在两千两百万人口里偶遇的机会等于零,更别说没有一张面孔可兹对照了,哪来的下次呢?自己真是糊涂了。
“哟!这不是堂弟吗?原来正在和元家千金相亲呀!”尖刻的笑声突兀介入他们两人的闲谈中。来者是杨天康,今年四十岁,是杨迟大叔父的次子。中等身量,有着纵情声色多年的松垮身材,与杨迟的挺拔正好是残酷的对比。不识趣的笑声接着道:“元小姐想押宝也要看清对象,只看外表是不行的呀、呵呵呵。。。。。。”
元华铃倒抽一口气,冰冷的声音立即如冰珠一般疾射而出:“杨天康,多谢你提醒。我知道只看外表是不行的,所以我才没有在六年前挑中你,因为我同时知道一个连外表也没有的大草包更不可取。千万不要相信人不可貌相这一句话。我绝难想像自己的丈夫秃头肥肚的恶心样。”
杨天康当下气红了肥肉满布的脸孔,指着冷淡的杨迟道:“我倒要看看他坐不坐得上掌舵人的位子;我更要看看你这个丑女嫁不嫁得了这个小白脸!你八成不知道我大伯手中还有一串相亲名单,其中就属你最老最丑——”
“二堂哥,你失态了。”杨迟平淡的提醒。虽没有抬高声调,但一股不容忽视的威厉之气当下镇住了存心来闹事的杨天康,也让急欲争回口舌胜利的元华铃住了口。
杨迟又道:
“你应该还有别的事要忙,我们这边就不劳你费心了。”
“什。。。。。。什么东西!少神气了!”
杨天康讨了个没趣,充满恶意的浊眸恶狠狠地看了他们一眼,转身找相熟的人聊天去了。
元华铃心底暗咒杨天康的坏事。居然来闹他们!可恶透了!她绝不会让那家伙好过,居然将她辛苦经营的漫雅气质破坏殆尽。可恶!
“别介意,他只是嫉妒我的好运。”杨迟一句话便轻易化去杨天康留下的尴尬,也让元华铃有了十足的颜面。
元华铃为他的好风度更加倾心了几分。忍不住的,她道:
“你实在是一个体贴的人呀。”
“何以见得?”曾经,他是的。但现在,他只是一个善于虚应的商人罢了。女人的容易掳获就在这里,只要一点点的奉承,甚至不必有虔诚的表情。
元华铃再度滔滔不绝地赞美他,而他只须微笑以对,心神却早已抽离得好远好远。。。。。。
不需要用心便可以与任何一位女子“相谈甚欢”,让她们产生好感,急巴巴地奉上芳心或家财,助他登上巨阳的龙头宝座。
人与人之间似乎只有这么肤浅的关系,只须这么无聊的应对。这就是他要过的生活吗?
永无止境的权力斗争,利益交换后的浮面爱情与婚姻,摒弃天生的热情与天真,戴上更多自保的面具,否则无法生存在这个尔虞我痄的世界。二十岁那年他在痛苦的教训下,以鲜血看清了弱肉强食的事实。
从此以后,学会了冷酷,收起了热情。甚至他以为他已杀死了自己的热情。
但。。。。。。是吗?他已脱胎换骨了吗?不再有一丝一毫热情的因子了吗?
那么,苦苦被压抑在心底最深处的,又是什么呢?
对着元华铃一张闪着爱恋的面孔,他却没有丝毫的悸动,应该是冷得彻底了吧?
但,又想起刚才那一束美丽的青丝,撩动着的似是某种不知名的期盼,他又不确定了起来。
脑子里算计的是家族联姻后的利益,心底深处呼喊的却是莫名的渴求。
到底是怎么了呢?为什么会这样呢?
在最应完心全力在巨阳集团建立自己地位的此刻,他不该有其它的遐想。多少人等着看他跌倒,等看绊他一脚,随便一个行差踏错,或思虑不周,都会是废除他继承权的大好藉口,他切切不可再来一次。。。。。。
“再”来一次?他顿住思绪。
他人生走至此三十年,从未有事业上的挫败,不曾写下失败的战绩供亲友当话柄,哪里的“再”呢?
甩了甩头,觉得自己谨慎过头了,他的人生哪来的机会失败?若曾有过,今天哪里回得了台湾?
他不会失败,尤其戒慎于继承的大事上。该他的,一分也不能少,谁也抢不走。
没人能自他手中抢走属于他的东西。这是他今生的坚持。
所以,不会有“再”这个字眼。
巨阳的继承人绝对是他,不会是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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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这一车的厚纸板是东街那边收来的,你今天不必过去那边收集了。等一会我再到西街那边向每个商家要纸板回来。”云晰气喘吁吁地将一捆又一捆的厚纸板以及旧报纸由板车上抱下来。
“小姑娘,这怎么好意思呢?又要麻烦你了,咳。。。。。。咳。。。。。。
”一名瘦小的老妪从铁皮屋内走出来,苍黄的脸色显现出正在生病的事实。
“你在生病呀,等身体养好了,我才不敢跟你抢饭碗呢。现在让我帮一下会怎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向缺少运动,不趁这个机会运动一下,消耗冬天大吃大喝囤积出的脂肪,夏天就不能穿美美的衣服现宝了。”搬完了纸板,她从板车前面拿出一个大保温盒,搂着老婆婆往屋内走。“婆婆,我妈妈做了一些补品,你快趁热吃了吧,还有七草粥哦,吃了对身体很好。”
年近七旬的老妪眼中闪着感动。多年来她拒绝县政府的清寒补助,拒绝社工的关心,孤苦伶仃一人活在世上,唯一的等待是黑白无常前来拘提她到阴间与早逝的亲人相见。她是社区里人见人避的孤僻老太婆,若好心施舍她钱财、食物,还会被她轰得灰头土脸,但也只有这小丫头锲而不舍地付出源源不绝的关心,教她没来由的无法拒绝。
这是一种很难理解的情绪,原本执意仇视世人的冷硬石心,却被小丫头轻易一个笑容融化成水。
云晰七手八脚地盛好所有热呼呼的食物,并且偷吃了一颗红枣才笑嘻嘻的拉过老婆婆坐在椅子上。
“快吃,快吃,很好吃哦。”
老婆婆吃着入口即化的稀饭,问道:
“你今天没课吗?”
“下午有课,我过来这边的图书馆找资料,顺便来看看你感冒好了没有。婆婆,你仍是不愿意到安养院住吗?住在这里冬天那么冷,夏天又那么热,你生病又不肯看医生,这样不好耶。”
提到这个,老妪便沉下脸,不发一语,停下了吃粥的动作。
云晰接过她手中的碗,添满了稀饭喂她。
“我妈咪说这一块台糖的土地已卖给大财团了,最近慢三个月之后将围起来整理,以后说不准要建大楼或是什么,已经有人来通知你必须搬走了不是吗?”
“我不想搬。”老婆婆的固执无人可撼动。一如五年前老伴病逝在冰冷的床上,她死不肯让社工人员协助安葬,企图以更多棉被偎暧老伴让他醒过来那般。
轻叹了口气,在老婆婆再不肯张口吃食之后,云晰将碗搁回桌子上,白嫩温暖的双手轻轻放在老婆婆冰冷枯干的双拳上。
“为什么你总是这么忿怒呢?而且还这么自暴自弃?或许我不能明白孤苦伶仃的痛苦,但我深信,活下来的人必定有他的目的和道理。”
“我不在乎,我就是不要离开这里!”
老婆婆忿怒地低吼。依她执拗的个性,早跳起来轰人出门了,但她甚至没有把自己枯瘦的双手由小女生的温暖里抽出。在一双柔眸的凝视下,只能硬着嘴皮说出自己的坚持。
小女生身上有一股巨大的安定气质,源源不绝地包容着所有投射向她的悲怒愁苦,洗涤着每一颗受创的心灵。不必披着慈善人士的外衣,不必挂着受训过的社工名牌,她以一种坚定的温柔化解去所有敌意,在举手投足间臣服了每一颗冷硬的心。
云晰拍了拍老婆婆的手,轻道:
“让别人照顾你真的有那么痛苦吗?”
“我不要被施舍,我不是乞丐!”
“才不是施舍呢。我们缴了那么多税给政府,政府自然有义务要照顾人民,这是我们的权利,怎么反倒说成是施舍咧?胡思乱想。”她搂着老婆婆僵硬的肩膀,哄道:“不然你住到我家来好了,我家缺一个奶奶。”
老婆婆被逗出了一丁点笑意,横了云晰一眼。
“胡说八道!”
云晰正要再接再厉地洗脑,但门口突然杵了数名访客,教她们停止了轻松的谈话。
云晰尚不清楚来者何人,身边的老婆婆已抄起一根竹竿跳到门口大喝:
“滚出去!不许进来!”火爆又孤僻的老太太挥动着竹竿,不许任何生人近身。
尤其是这块土地的新主人。
“李女士,我们无意对一名老太太动粗,也请你别以凶器伤人。我们很诚心诚意来补尝你必须迁移的损失,拒绝沟通只有两败俱伤的下场。”三、四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之中,有一人代表发言。
“走开!走开!”老太太一副要拼命的神情,气喘吁吁地挥着竹竿,不由分说就要打人。
“婆婆,不要这样!”
云晰连忙奔过去扶住快要站不直身躯的老太太。刚才一时傻眼于老太太的暴力倾向。她知道老婆婆的脾气极硬极臭,却不知道她这么有“行动力”,令她有点吓到了。但总不能真让个七十岁的老太太去与人凶杀吧?幸好对方无意动手,否则就算手中有竹竿,阿婆哪里敌得过对方一根手指头呀!
“丫头,走开,我要赶走他们,别让我打到你。”
“有话好说嘛,别生气,这样对你身体不好,何况你还在感冒中呢。”眼下一瞄,倒也明白了这些人是这块土地所有者派来的协谈人员。
“别管我,我要拼命!”老婆婆不知哪来的神力,竟一把挥开云晰,就要兜打向那些男子——
“哎呀!”一时站不稳的云晰就在这股巨大的推力下往屋外跌去。
而另一边,那群男子无意与老妪缠斗,只求自保,伸手轻易格开竹竿的来势,老妪一个收势不及,竹竿居然转了个方向往云晰的娇容上扫去——
吾命休矣。。。。。。
前有竹竿,后有硬地板,还有跌到地面地去晰在千钧一发的思绪间只浮现那四个字,并且乖乖领死。
一只有力的手臂圈住了她的肩膀,止住了第一件危机;再以另一手抓住了挥来的竹竿,彻底解决了云晰步入十九岁芳龄后可能发生的第一件血光之灾。
“老婆婆,年纪大了就要认分,别学人动刀动棍的,难看。”中低音调的男声充满自制,也装满警告。
咦。。。。。。这个香味?
紧闭双眼的云晰用力睁开眼,急忙要找寻声音的主人,以及这个味道的主人,是谁呀?
“丫头,我。。。。。。”老妪就不出道歉的话,但她也为刚才差点打伤小女娃而饱受惊吓,丢开竹竿,拉住云晰的手迭声问:“你没事吧?还好吧?”
云晰还没找到味道的主人,就得先以微笑安抚老婆婆,她知道老婆婆吓坏了。
“我没事,不必担心。真的。”再三保证完,她才终于可以转身面对身后那名救了她的好心人兼香味的主人。
她想开口道谢的,却不知怎么地,在迎上那一双深幽的眸子后,竟忘了所有的语言。。。。。。
揉合着阳光与青草的清新香味在周遭逸散,因着眸与眸的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