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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抵着我的额头,声音含着痛苦,“不要伤害自己。”
我一时不知该怎么反应。我甚至都不忍心伸手推开他。只能低头狠狠地咬他的手臂。他痛得锁紧眉头,却不发出一声。
“你不要再骗我了,我不信你,再也不信!”
“我不得不那样做,暖暖!”他提高了声调,然后又缓和下来,声音发涩,“我体内有毒。”
我懵了,怔怔地看着他,心一下子悬得老高,“毒,什么毒?”
“小时候的事了。”他好像不愿意提,轻描淡写地说,“外公一直在用温泉还有针灸帮我排毒。在没有确认毒素清掉以前,我不能要孩子。因为他可能会很不健康,可能会让我们非常痛苦……你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什么?我不明白!
我费力地抓着他的衣襟,“就因为这样,你不告诉我,自己一个人躲起来偷偷喝药!李悠,你是个猪脑袋!”
他抱着我,“你不再生气难过就好。原谅我没有及时告诉你。”
“我很生气!非常生气!”
他无奈,“怎么又生气了?”
“会有生命危险吗?会断手断脚吗?眼睛会瞎吗?”
他无语,推我的脑袋,“你戏看太多了。我很健康,除了暂时不能要孩子。”
“那你不许再喝那种药!真要绝后了怎么办?!”
“不喝……”他为难地看着我,“可能就没有办法……了。”
“憋着!”
“我怕有人憋不住。”
我瞪他。他用额头试了试我额头的温度,然后起身,把我平放下来。“这些事等你好了再说。现在,闭上眼睛,好好休息。”
我闭上眼睛,伸手扯着他的手臂,“对不起,我咬你了。疼吗?”
“疼。不过不在手上。”
我笑了,“再说一遍你爱我。”
“我拒绝。”
“小气鬼!”
他低下头来吻了我的额头,“如李悠者,乃可谓之有情人耳。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牡丹亭?!我睁开眼睛,只看到帐子的帘动了动。
他出去了。难道是害羞?
我感慨,绝对不能低估这人的汉语水平啊。
李悠走了一会儿,那云就进来了。她身后还跟着一个高高壮壮,虽然没有蒙塔英俊,但生得威武的男人。我见他手臂还吊在脖子上,猜他可能是那个受伤的诺力王子。
“不得了不得了!”他的汉语比那云讲的还要生硬一点,“汉人的小姑娘把我们的阿尔斯兰收得服服帖帖的,我诺力要来拜望拜望。”
拜望说的还挺正宗。
“哥,悠说了,得叫他汉人的名字,你别再阿尔斯兰阿尔斯兰地叫他了。被他听见又要不高兴了。”那云说完,走到塌边看着我。我要起身,她把我按住,“画堂,你在玩命么?要不是皮皮狂奔回炎凉城报信,悠准备把突厥和龟兹都翻过来。”
“这是在突厥吗?”
“当然!”那云摇了摇头,又噗嗤笑了,“不过啊,你可真厉害。现在整个西域都知道悠有多紧张他的王妃了。”
我脸红,恨不得把头埋进毛毯里。
诺力哈哈大笑了两声,“我那兄弟常年都是淡淡冰冰的样子,没趣得很。看到他前夜的模样,真是大快人心啊。我父汗还因此牛饮了一大坛子的酒,直说痛快!”
我望着帐顶,慨叹李悠到底有多不得人心啊。心里又是酸又是甜。
突然,帘子那儿响起了一句冷冷冰冰的突厥话。
我不用看,都知道是李悠。
诺力跟他说话。刚开始还好,说着说着,两个人好像吵了起来。不过一个淡定从容,一个急红了脖子。那云也加了进去,不过看样子是在劝架。
吵完,诺力揽了揽李悠的肩,就出去了。
那云回头对我笑了一下,也出去了。
我盯着他看。某个人的脸开始一点点地红,从脖子到耳根,最后悄悄地爬上脸颊,就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郎。但还是故作淡定地把碗端了过来,“喝药。”
“对病人要温柔一点!”我抱怨。
他把我抱起来,拥在怀里,然后说,“小心烫。”
我闻着他身上惯有的味道里,掺杂着药香,试探地问,“这药是你亲自煎的吗?”
“不是。”
嘴硬?
“你说下回我是跑到龟兹好呢,还是跑到……”
“是!”咬牙切齿了。
我大笑,“老老实实地交代不就好了吗?”
某人板着脸,不说话了。
我的心情豁然开朗。起先还在为跟他莫名其妙地闹矛盾而懊恼。现在不了。有句老话说的好啊,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暂别
我养了两天,李悠都不让我下床。第三天,趁他和诺力他们去打猎的时候,那云把我弄了下来。
我穿来的衣服又脏又破,李悠做主,那云就扔了。只拿了一套突厥的衣服给我换。
我穿着连身的红裙子,脚下踏着靴子,原地传了个圈,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
那云拍手道,“真好看,还是你的男人有眼光。画堂,我们今晚有活动。要不要一起来玩?”
突厥人长歌善舞,我歌不行,舞不会,连忙摇了摇头。
“来啦,大家一起热闹。不会不要紧,我教你!”
那云热情地把我拉出了帐子。我深呼吸了一口气,眼前是茫茫无际的草原和一片蔚蓝的天。
几个帐子,几匹马,就是一座家园。我知道这里不是突厥的王庭,只是一小片的牧民区。
突厥人的尊卑思想,没有我们汉人那么重。他们的公主,王子,很容易就能与平民打成一片。
我很想问那云,她和蒙塔的事情。可看到她现在这么快活,又不忍心引她难过。
她用突厥话与突厥的姑娘、妇女很快地说着什么。她们微笑地看着我,不住地点头,然后纷纷鼓掌。
虽然语言不通,虽然是初次相见,但她们的笑脸和欢快的笑声迅速地感染了我。
我们在青青绿草之上,玩着突厥民族的游戏,与蓝天和白云同在。
游戏玩到一半,姑娘们忽然把那云拉到一旁,嘀咕了一阵之后,那云走过来对我说,“画堂,她们有个问题叫我问你。”
“恩,你问。”
那云回头看了她们一眼,姑娘们好像都在催促她快问。她只能说,“悠的身体……怎样的?”
“啊?”
“炎凉城的第一宝你不会不知道吧?你要知道炎凉的第二宝鸽血红,珍贵得能买下好几座城!”
我一口气没提上来,下意识地去看手指。天哪,我每天都戴着好几座城!
那云眼尖,一下子举起我的手,朝突厥的姑娘们叫。我一下子就被团团围住了。她们七手八脚地摸我的戒指,脸上什么表情都有。我忽然不安起来,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是不是藏起来比较妥?要是被心怀叵测的人看到了,起了抢夺之心,就不好了。
李悠那家伙,一点都不可靠。能买几座城的宝石算不贵,那什么算贵!
不把钱当钱,太刺激人了!
“可别想着藏起来。这是信物。”那云看着我说,“你戴着它,走到全天下,所有人都得让你几分面子。唉,我家的阿尔斯兰,原来是个这么体贴的小伙子,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她碰了碰我的肩,打趣我,“画堂,不如我们共侍一夫吧?”
“休想!”
黄昏的时候,草原上的篝火升了起来。我们坐在一起,我听她们唱歌。唱突厥的歌,歌声嘹亮,不加任何润泽。那是直达心底的声音,我能感觉到歌声中蕴藏的深厚情谊。
算一算,该是男人们回家的时间了。姑娘们等着心上人,妇女们等着自己的男人。而我等着李悠。
那云忽然用手肘碰了碰我,指着天边。
十几匹马正朝这儿飞奔而来。起初只是巨大落日的几个小点,渐渐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到能清楚地看见每一张风尘仆仆的脸。
女人们都叫了起来,飞奔向他们。
为首的那个人,正回头和诺力说话。他指了指自己马侧挂着的几只猎物,诺力的脸色有些羞赧。
他穿着突厥的衣服,威风凛凛,身上那种被汉人的衣服束缚的狂野和桀骜被释放了出来,愈发地迷人。他身后的突厥人,包括诺力王子,都用一种仰慕的神情与他说话。他,仿若天神。
我看到几个小姑娘,围在他的马边,手里都捧着花,一直叫着,“阿尔斯兰,阿尔斯兰。”心里马上就不是滋味了。
那云推了推我,“画堂,你在害羞什么啊,快去啊。那是你的男人!”
我被他推得往前跌了几步,正好停在他的马前。
所有人都在看我,我别扭地扯着裙子上的珠子,害羞得不敢说话。
他跳下马,朝我走过来。我抬头看他一眼,他的目光有些许惊艳。
诺力忽然叫了起来,所有的突厥人都在拍掌,喊着一样的话。李悠拉着我的手,温柔地看我,篝火映亮了他的眼睛。
我问,“他们在说什么?”
“他们要我亲你。”话落,他侧头,在我的脸上印下一个吻。
人群欢呼着,沸腾了。
我们围着篝火坐。我紧紧地贴着李悠,脸都烧起来了。突厥的民风开放,敢爱敢恨。可我毕竟是深受儒家正统教育的汉人,多少放不开。
李悠的身边坐着诺力,我的身边坐着那云,为了照顾我,他们都说汉语。
“诺力,这次谢谢你们的帮忙,明天我们就回炎凉城去了。”
“兄弟,我真舍不得你啊!上次要不是你救了我一命,我早被死胖子弄死了。”诺力的手好像好的差不多了,拆了绷带,活动自如。不然今天也不会跟李悠去打猎。
那云没好气,“早就叫哥哥你多练骑射了。”
“怎么是我没练?以后父汗要是打龟兹,我第一个冲锋陷阵!”诺力拍了拍胸口。
那云的脸色马上不好看了。
我连忙说,“诺力王子,你看起来好像力气很大?”
“那是,在阿尔斯兰出现以前,我可是突厥第一勇士。”诺力挺起胸膛。
李悠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也是。”
“怎么能算?我们突厥人,说一就是一,说二就是二。你打败了我,自然得把第一给你!”
“他还会打架吗?”我指着李悠问诺力。
“打架?”诺力不解地望着我,李悠说了一句突厥话,估计是给他翻译。
“当然会!摔跤他可行了!我父汗,比我高,比我壮,他说摔就摔了,一点都不客气!难怪他母亲给他起名阿尔斯兰,真是好家伙!”
我们聊着聊着,姑娘们忽然围着篝火载歌载舞起来。坐在外围的小伙子,都配合地拍手,哼调子。
那云要拉上我,我不想去。
“去吧。玩一玩也好。没有人会笑你的。”李悠拍了拍我。
我只能跟着那云加入进去。
她们歌唱得很齐,我不会唱,只能一边笑,一边跟着她们转。她们抬手,我也抬手,她们踢腿我也跟着踢腿。虽然中间出了几次错,但是热情的草原姑娘们一点都不介意,反而放慢了拍子,让我跟上。几次之后,我渐渐适应了,跟她们打成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