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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暖-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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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这样下去,会生病的啊。”

    我叹了一口气,伸手支着下巴,“已经病了,还病入膏肓。”

    “是吗?哪儿难受?奴才马上去叫大夫。”说着,他就要转身跑出去。

    我忙拉住他,“别去了,这病大夫治不了。相思,你懂吗!”

    小陆子扁了扁嘴,没声了。

    第十天,我看着自己破裂的手指和满是伤痕的手背,在去留之中强烈地挣扎着。我一直告诉自己,可以了,十天已经是我的极限了。大不了输了这赌,让李悠自己去想办法对付阿勒泰老鬼。我实在太累了,累得提不起精神来,一看到那些石头就想躺到地上去,最后永远别醒过来。

    小齐偷偷来看我。他给赛里木塞了钱,赛里木就允许我们单独说一会儿话。

    小齐说阿勒泰除了要他用一根很粗的银棒在一块很厚的银板上凿洞,别的什么都没说。

    他跪在我面前,“王妃,这里的活太重了。王爷要是知道了,非得把小的杀了不可,求您放弃吧。”

    “小齐,你想放弃吗?你不想学阿勒泰的手艺了?”

    “想。但是,太委屈王妃您了。我们这样的人,一辈子就盼着能平平安安的。能拜阿勒泰师傅为师,那当然是天给的恩泽。但如若不能,小的也没什么好怨的,这都是命。”

    我看着他的脸色,伸手扶他起来,“别信命,也别轻易妥协。这一次,我们就跟命赌一赌。”

    小齐看着我,咬着唇不说话。

    “好了,你快回去吧。好好地做阿勒泰老师傅交代你的事。我没放弃,你就不许放弃,听到了没有?”

    “王妃……”

    “这是命令!回去吧。”

    小齐一步三回头地走了。我又返回去,重新振作了精神。是啊,什么天命地命公主命,说白了,全都是人命。我身边没有人逃跑,刘浣也没有放弃,我就绝没有理由把小齐的梦打碎掉。

    刘浣走到我身边说,“刚刚那位,是你的心上人?”

    我连忙澄清,“不是,不是。只是一个朋友。”

    “你的朋友真行。他穿的衣服,可是王府珍宝房的。”

    “这你也知道!”我把石头放下来,抹了把汗。

    “早就说过了,他的事,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刘浣冲我眨了眨眼睛。

    这个时候,赛里木浑厚的声音响了起来,“这两天可能会下大暴雨。你们这些雇来的,今天都回家一趟,就说这几天要住在库尔干,不能回去了!”

    我抬头看天色,恨得咬牙,把阿勒泰那老东西骂上几百遍。他不会是把暴雨都算到了,故意整我吧?




归来

我回到王府,逮着小东,就迫不及待地问,“我写给王爷的信,真的都发出去了吗?”

    “是的,王妃。”

    “一封回信都没有?”我沮丧了。

    “也许王爷正在回来的路上。”

    我怏怏地走回房里,坐在窗前,看着窗外一大片的桃花园。恍惚之中,好像看到一个人站在桃树下,正朝我看。莹莹如玉,皎皎如月。我连忙站起来,那个影像却碎掉了,只留满园飘飞的花瓣。

    我这么想他,无时无刻不在想。他却吝啬得连只言片语都不寄给我。

    我走到书桌前,摊开空白的纸页,想着要给他写什么。

    你快回来?太直白。你怎么还不回来?太哀怨。最后愤而写下,“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我打赌他不知道这句话的典故,我打赌他看不懂,我打赌他不知道我这么想他。

    我把信交给小东,瞒着小陆子出了门。

    好吧,我挺起胸膛,除非这暴雨能砸死我。否则要我李画堂认输,没门!

    我在库尔干,又没日没夜地干了几天。

    我想,就算不为自己坚持下去,也要为了小齐。每个人都有做梦的权利,父皇说的,要尽量成全别人的幸福。

    我想起小时候,我偷懒不背书,嫌累。就向父皇抱怨,说公主可以不用吃这些苦头。那个时候,父皇就说,身为公主,只是运气好了点而已。除非我自认吃不了普通人都要吃的苦,我比普通人差,否则,我就要学下去。

    父皇……我抬头看了看天,天空中浮现父皇慈爱的脸。抛开政治,抛开皇位,抛开您肩上的担子。您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父亲。时至今日,我才渐渐体会您的苦心。

    库尔干的饭菜真的很难吃。刘浣把她碗里的肉都夹给我,我还是吃不了多少。

    这一天,我浑身酸疼,正搬起一块石头。忽然头顶电闪雷鸣,轰隆隆的几声巨响,然后就下暴雨了。

    赤京也下雨,下的都是那种绵绵细雨,打在脸上很'炫'舒'书'服'网'。

    炎凉的暴雨却跟鞭子一样,噼里啪啦地往身上招呼,疼得我眼泪都出来了。

    赛里木起先还让我们坚持工作,后来见雨下得实在太大了,就让我们退到临时搭的棚里面避雨。

    雨很大,我眼睛都睁不开。慌乱之中,摔了一跤,额头狠狠地磕在石头上。我疼得咬牙,泪水在眼眶里面打转。

    刘浣冲过来,迅速把我抱进棚里,赛里木走过来查看我的伤口。

    “你这女娃子,怎不小心一点?”她口里责备,手上却拿了一瓶药递给刘浣,“给她擦擦。个头这么小,还能坚持这么久,不容易。”

    刘浣把药倒在我的额头上,我疼得直缩脖子,直哼气。她说,“你忍着点。可别好好的一张脸,留下什么疤来。”

    雨一直下到半夜。

    我们这几天都住在离库尔干不远的一座简陋的小屋里面。别的人都睡了,我和刘浣因为相邻,就小声地聊天。

    “小堂,偷偷告诉你,再过不久,我可能就要走了。”

    “为什么突然要走?”

    刘浣凑近我,低声说,“其实,我不是普通的百姓。我的父亲,是镇守在呼图城的刘岩将军。我出生在几千里外的赤京。这一次,我姨父要把父亲调回京里,我得跟着回去了。”

    我惊讶地张大嘴,刘浣拍我的肩膀,“对不起,吓到你了吧?我跟我父亲在政见上不合,所以我就赌气到炎凉城来了。我看惯了边境的烽火硝烟,看惯了他们只懂自己利益的争斗,觉得炎凉是一片乐土。而守护西域的并不是安西都护府,不是我那只知道对姨父言听计从的父亲,而是陇西王李悠。他是我心中的大英雄!……我只希望在我走之前,能见他一面,哪怕远远地看一眼也好。”

    我按了按她的手背,她就躺下去睡觉了。

    我躺了一会儿,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就披衣走出小屋。我光着脚,走远了一些。下过雨的路面有点潮湿,但很凉爽。

    人生的际遇是多么奇妙。我和刘岩大有你死我活的趋势,却跟他的女儿相当投缘。我叹了口气,抬头看天空中的月亮。白天里的那一下摔得真结实,额头到现在还疼,可别像刘浣说得那样留下疤才好。转念一想,留下疤也好,叫某个人内疚,叫他对我不问不闻。

    然后,我暗骂了一声混蛋。转身。

    月夜,清风,几枝山花俏。

    有一个人静静地立在我的面前。

    他的衣袖,他的头发,随风而动,一时多少风流。

    他的面容英俊,羞了满园的桃红□。只是,那表情好像不太好?

    我一定是疯了,才会大半夜在这里梦见他。

    “老眼昏花,老眼昏花。”我一边念着,一边往回走,手臂忽然被人拉住。

    然后那个几度在我梦中响起的声音对我吼,“李画堂!”

    我愣住,侧头盯着他。那眉毛,那鼻子,那眼睛,是李悠没错。

    可是,怎么可能?他怎么会在这里?我打了一个激灵,后背阵阵发凉,第一个反应就是跑。

    “还想跑?”他把我拎到身边,就像教训一个不听话的孩子一样,“谁允许你一见我就跑了?谁允许你到库尔干来干活了!你实在太乱来了!”

    我捂住耳朵,可怜兮兮地说,“你别骂我呀,我很认真,没有乱来的。”

    他终于缓和了口气,拉着我的手,“暖暖,我回来了。”

    我鼻子一酸,猛扑进他的怀里,用力呼吸他身上的味道, “悠……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我起先吻他,后来狠狠地咬他,打他。

    他用力地抱我,任我打,任我咬。

    “一个月了吗?”我傻傻地问。

    “还没有。但是有人说,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你知道?”

    “问了外公。”他笑,好看得一塌糊涂,跟梦里的一模一样,“小东说,你的闺怨快把我的陇西王府淹掉了。”

    我吐舌头。他执起我的手,我疼得吸了几口气,他皱眉头,眼睛盯着我的额头。

    “王妃,我的陇西王府养不起你么?”

    “我要是不来这里,还不知道你背着我四处招蜂引蝶呢!”我故意转移话题。李悠在平时总是彬彬有礼的。但是一旦蛮横起来,非常吓人。

    “招蜂引蝶?”某人的汉语水平果然……

    “听说你会来库尔干,多少年少无知的姑娘巴巴地跑来干苦力。还有人为了见你一面,不惜犯罪。王爷,我跟你说,炎凉城的犯罪根源就是你!”

    他笑,“我为了赶回来,差点把安安累到吐血。你又算不算犯罪的根源?”他伸手点我的鼻尖。

    我满心的欢喜,把头埋进他的颈窝里,只觉得这些天的辛苦好像都散去了。只要能见到他,再让我在库尔干干一个月,不,半年,我也心甘情愿。

    “暖暖,想我了?”

    “没有,一点都不想!”

    “真的?”他越发收紧手臂,我整个人都贴在他的胸膛上,“可我很想你。”

    我的心顿时化做了一江春水。甜言蜜语,只说给爱的人听。

    “以后不要再离开我了,一天也不要。”我挂在他的脖子上,抬头吻他。

    他回应我,炙热的,激烈的,嘴里应着模糊的承诺。我在他的怀里颤抖,身体本能地有了反应,连忙轻轻推开他。顾左右而言他,“好了吗?身上的毒。”

    “全好了。”他拉着我,“暖暖,跟我回去。”

    我慌了,“不行不行!还不能回去!”

    他的表情马上变得严峻起来。

    我连忙解释,“悠,我还要在这里干满一个月,我跟阿勒泰老师傅打赌了。”

    “阿勒泰?你不是跟我赌气才跑来的?”某人脸色缓和。

    “不是不是。李丁说你给的图纸有一门雕花的手艺必须要阿勒泰老师傅才能做好。我就带珍宝房的小齐去拜师。阿勒泰老师傅说,我要在这里呆上一个月,他才肯教小齐。所以现在,我还不能走。不然小齐就拜不成师傅了。”

    他看着我,用一种少有的温柔目光。我看多了他的冷淡,他的从容,不小心见到了他的心痛和温柔。忽然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离他最近的人。因为这样想,而满心欢喜着。

    他走过来,摸了摸我的头,“既然这样,做你想做的事吧。”

    “那你明天到库尔干来看我吧,好不好?”我想起刘浣的话,抱着他的手臂撒娇。

    “库尔干?被赛里木大婶知道你是王妃,这活儿,你就干不下去了。”

    “你装作不认识我。”

    他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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