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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双深棕色的眼睛,像是深埋在千年冰雪里的琥珀光。
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他,也许是一个空无一人的巷子,也许是有夕阳的黄昏。
他慢慢地走过来。没有文弱,没有书卷气,没有南人谨慎小心的做派。有的只是徜徉在天地间的随意和气魄。像一缕早春里,最自由的风。
我再次盯着他失神,连他走过我的身边都没发现。
他与小东低声说了几句,小东走过来,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我家公子说,时候不早,公主该回去了。”
他竟然一眼就看穿了我的身份?
小陆子惊骇地看了小东一眼,也说,“公公公主,真的该回去了。”
我不甘心地抬起步子往园外走,临了,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那人一眼。
明媚得近乎孤绝,高贵得近乎寂寥。连园中飘落的花瓣,都不忍沾染他。
他究竟是谁?
小东一直把我们送到了宫门口,临分别的时候说,“我家公子要我代为转达歉意。他常年生活在北地,有些不习惯赤京的语言和风土人情,失礼之处,还请多多见谅。那么,后会有期了。”
他转身离去,动作毫不拖泥带水。看这架势,武功应该不在秦尧之下。
在回东明殿的路上,我一直回忆着那个男人站在夕阳下的身影,好像是一树梨花。诚然,他一开口,别人就能听出他的北方口音,想来是觉得与赤京有些格格不入,才显得有些冷漠。但他的声音其实非常好听。我们南人常常羡慕北人有一口板正的语腔,他实在没必要因此介怀。
小陆子说,“公主,奴才说句真心话,刚刚那位公子,不逊檀奴。”
“你觉得他跟谢明岚比,谁更胜一筹?”
“谢侍郎身上有一股雅气,那公子身上有一种贵气。奴才不知道怎么形容,就觉着都是那种站在人群中就能一眼看见的人。”
我刚想说话,老远地就看见舅舅和王明珠在花园里拉拉扯扯。因为我跟小陆子怕被人撞见,走得都是宫里的小路和偏僻的地方。
我招呼小陆子隐蔽起来,王明珠和舅舅往我们这边走过来。
驸马
舅舅虽然借着母后的光,一路做到了礼部尚书。但他生性软弱,又胆小怕事,全靠着国舅的身份在强撑着门面。我看见王明珠抖开舅舅的手,不耐道,“爹,你有完没完?你觉得母后能看上我那没有出息的哥哥?”
“珠儿,你得帮你哥哥。否则他这辈子就没什么盼头了。”
“爹,你搞清楚好不好?如果母后肯让哥哥当驸马,为什么还要让父皇下旨在全国选驸马?而且你看到那道圣旨没?你觉得我哥除了家世之外,还有哪一样符合?”
舅舅凑近王明珠,低声说,“霍党都说,你姑姑想要找一个大靠山。可那个靠山分明不给她面子,根本就没来!我们只能自家人帮自家人,你懂了吗?”
“爹,你老实跟我说,母后到底想要干什么?”
舅舅的声音更低,“皇上近来身体不好,已多次暗传太医。因为你姑姑一直在抑制外戚,所以我们王家人在朝中势单力薄,再加上你爹我又不济事,万一这皇上要是……”舅舅做了一个闭眼的动作,“那我们可就危险了。霍勇是太子的亲舅舅,太子肯定是会登基的了,那么你作为太子妃,也会没事。但你想想皇后和画堂的下场。”
王明珠皱眉,“应该不会太好。”
“所以我才想把盈儿配给画堂,然后才有理由求皇上给盈儿一官半职的,让他带着画堂离开赤京。这不就是你姑姑最想要的吗?”
我心中咯噔了好几下,心念老停在父皇身体不好那几句上,根本没认真听其它的。
王明珠和舅舅走了没有多久,我就飞奔向父皇住的养生殿。父皇近来是瘦了很多,难道是因为生病的缘故?我只当他是国事操劳,根本没有往坏处想。可是刚刚听到舅舅说的话,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我还没到养生殿,就远远地看到几位太医从里面出来。等我挥退守门的太监进入养生殿,恰好听到父皇咳嗽的声音。我疾走几步,看到郑德海递过去一块帕子,父皇掩住嘴咳了两声,把手帕移到眼前看了一眼,淡淡地递给郑德海。郑德海跪在地上,老泪纵横,拿着手帕的手都在抖。他们好像都没发现我。
我扑过去,抢过郑德海手里的帕子一看,上面有一团殷红的血迹,触目惊心。
父皇很吃惊,看了看门口,“小六,你怎么不声不响地就进来了?”
“父皇!你生了这么严重的病,为什么要瞒着我们!”我紧紧地抓着父皇的衣襟,像一个无措的孩子。我不知道如果有一天父皇倒下了,我的世界会发生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一直以为跟父皇在一起的日子还有很久很久,久到我都可以不用去想我们分开的那一天。
父皇摸着我的头,让郑德海退下去,然后把我拉起来,“好孩子,父皇的病不严重。”
我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父皇,不要骗我。”
“傻丫头,父皇老了,总有一天要离开你。”
我摇头,“父皇是皇帝,能活到一万岁!”
父皇笑了,“那种话也能信?人生在世,若不能快乐,不要说是一万岁,就是一百岁也惘然。父皇已经活够了。”
我忙去掩他的嘴,狠狠地说,“我不许你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父皇拉着我的手,让我在他身边坐下来,温柔地凝视着我,“好。你不爱听,父皇就不说了。小六,知道为什么所有的孩子里面朕最疼你么?”
我摇头,这个问题也困惑了我好久。
“因为本来应该爱你的人,最后都不能爱你,所以只有朕来爱你。是啊,这人世间,一无所有并不可怕,最可怕的是曾经拥有。朕的小六可怜啊!”
我虽然没有全听懂,却仍紧紧地捂住父皇枯槁般的手。
“小六,朕自十岁登基,四十余年来,为国家为百姓做了不少的事情。朕虽说不是一个可以青史留名的旷世君主,但好歹无愧于这张龙椅,无愧于自己的良心。仁皇后一路陪着朕走过最难的日子,为朕孕育了一双儿女,她去了以后,朕为了年幼的子女,不得不扶持霍氏家族。同时,为了牵制霍氏,又不得不扶持王氏和谢氏,让他们能够相互牵制。太子仁善,也许并不适合当一个帝王,但朕膝下的子女中,除了他或许无一能让霍氏和谢氏同时妥协。所以他是太子,以后也会是皇帝。”
父皇从来不跟我讲政治,我对朝堂上的事情也是一知半解。但今天,我在他间或的咳嗽声中,听得无比认真,好像这是人生的最后一堂课。
“你的母后,是朕这一生最对不起的女子。朕非但不能保护好她,还一直在让她作牺牲。朕若是去了,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们母子。朝中没有人可以替朕守着你们,没有人。”父皇的眼眶有点红,伸手把我抱进怀里,“孩子,朕多么希望你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一生都开心快乐。但是王谢都不能保护你,只有他。朕只有去求他,求他保护朕的女儿……”
我的心紧紧地揪在一起。这一刻,他不是皇帝,他只是一个疼爱我的父亲。
“画堂。不要怪朕和你的母后,我们的心是一样的。世间没有双全法,你作为公主,也责无旁贷。若是接下来一切都能隧朕的愿,朕想求你几件事。”
这是父皇第一次叫我的名字,也是第一次听到他说请求。我连忙点头。
“第一,不管将来如何,嫁给谁,都要努力开心地活下去。第二,朕去了以后,你最好永远都不要再回赤京来。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不要忘记自己是公主,是朕的孩子,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要尽力保护好你的兄弟姐妹。都听懂了吗?”
我只能点头。虽然我对父皇的话有许多的疑问,比如,为什么他知道我一定会离开赤京,为什么没有提到母后的归宿?再有,如果说保护兄弟姐妹,现在最有能力做到的,不是太子李纯吗?
我从养生殿出来,只觉得已经有一生那么漫长。
我不知道父皇要去求谁,也不知道母后会给我选谁,但我知道,纵使之前我有多少的不甘,此番之后,谢明岚终究只能成为一个回忆。我们皇家的人,有太多的无奈。我是一个公主,有我需要直面的人生。
从养生殿回来后的几日,我因为被禁足,日日在东明殿里抄弟子规,长者言。夜里也不再好眠,常常做噩梦,或者一身冷汗地醒过来。
我又开始重复许多年不做的那个梦,刀光剑影里,一轮被血染红的落日。
然后有一双眼睛远远地看着我,盯着我,让我觉得自己无路可逃。
这段时间,宫里开始有了许多的流言蜚语,说是我因嫁给谢明岚未遂,就把怒气都撒在霓裳的身上,把她推入水中等等。小陆子每每在我面前抱怨,我都一笑置之,跟那些无所事事,只知道嚼舌根的宫女计较,除非我有病。
霓裳好了之后,依然如故地跑来找我聊天气,服饰还有谢明岚。
“皇姐,这天底下,会有比明岚哥哥更好的男人吗?”
“也许吧。”
“皇姐,你心里不会怪我吧?我知道你也喜欢明岚哥哥,可是最后却是我要跟他成亲。”她这么说的时候,满脸都是天真的笑意。我不想跟一个十四岁的孩子计较什么,便说,“当然不会,你们两情相悦,是天赐的姻缘。”
我说这话的时候,雪衣抬头看了我一眼,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霓裳起身告辞,我让小陆子去送她们。小陆子去了很久才回来,回来的时候一边脸肿起一块。
“你这是怎么了?”
“她们欺人太甚!”
我平静地等他接着往下说,他却只是站在我身旁,一言不发。好像在跟我赌气一样。
“你这奴才,真的是越来越不知道天高地厚了。罢了,你要是不想说,我也不勉强你。”
小陆子看了我一眼,“公主,刚才,雪衣偷偷告诉我,谢大人在返回赤京的途中。”
“哦,大概是谢太傅的寿辰快到了吧。”
“公主!你的反应怎么这么冷淡。”
“他回来就回来,关我什么事。要兴高采烈的是八公主,不是我。”
小陆子不说话了,我就伏在书桌上继续抄写我的弟子规。没过一会儿,郑德海匆匆忙忙地跑进来,跪在我的面前说,“公主,陇西王进宫了!”
我手中的笔不停,小陆子只能继续给我磨墨。
“刚才,崇政殿的旨意已经宣读,封六公主李画堂为金玉公主,并召陇西王李悠为驸马,择日完婚!”
我手中的毛笔终于落在了宣纸上,划出了一道弧形的墨痕。
撞见
这道圣旨来得太快,也来得太出乎意料。
整个朝野都震动了。
有人说,皇帝下旨在全国选驸马,只是一个幌子,他从头到尾只想招陇西王一人为驸马。
有人说,陇西王雄霸一方,钳制着西北诸小国与我朝的咽喉,西北诸国只知陇西李,不识皇家人。皇帝此举意在招归,消除陇西李氏的势力。
还有人说,李悠入京,不经程序,不循旧例,之前没有丁点的风声,是与皇帝有了某种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