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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青说:“干部不是整天说咱们人格是平等的吗?那么我爱的权利仍然没有被剥夺。爱也是平等的。”
50、冬天的太阳照在脸上
冬天的劳动已经进入浅挖阶段。米兰进入茶沟之后,顿觉浑身乏力,锄头在手里通常要举好几次才能挖进土里。组长不时回过头极不耐烦地叫米兰快点。米兰嘴上应着,手却不听使唤。
太阳从厚厚的云层里露出来,阳光冷冰冰地落在人的脸上,使人产生更冷的感觉。远处传来了摩托车的声音,穿过寒冷的雾气,隐约地回荡在山外。
米兰朝远处的山路看过去,车身刚刚露出点头,米兰便看清了开车的人。米兰身上的血液一下子翻腾起来,经过心脏时停了一下,米兰感到头晕气短。
远处的影子已经很清晰。张道一将边三轮开到工棚门口停了下来,工棚里的犯人抬出一张凳子放在地上。张道一没有坐,他拿下脸上的眼镜,朝工地认真地看了一遍。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他的气色格外的好。他朝着自己的中队走去,他在土路上绕过一群水牛,扑踏着脚上的泥走了过来。地里站着的女人都在看他。他一脸的严肃把明朗的气色盖住了。米兰愣愣地看着张道一走来,握锄头的手有些生疼。组长说:“你看什么?那是张队长。”
组长的头一摇一晃非常生气的样子。米兰埋下头,两眼热乎乎的。组长唠叨着走出茶行,她迎着张道一走过去。廖芳娇神不知鬼不觉地绕到了米兰的后面。廖芳娇故意大声地咳了几声。米兰把锄头举起来朝下的时候,锄头松动铁板掉了下来。米兰蹲下去拣起 头,用一块石头将木片塞进去锤紧。
廖芳娇高声道:“张队长,你回来了?”
张道一在对面的茶沟里正与组长说话,听见廖芳娇喊,转过头应了一声。
廖芳娇立即换上一副娇滴滴的表情说:“哎哟,你再不来很多人就要进疯人院了。”
张道一这次连头都没有回便走出茶沟。廖芳娇受到刺激后立刻将矛头转向米兰。
她冲着米兰说:“你的锄头弄好了?”
米兰说:“嗯。”
廖芳娇说:“凡事都有规有矩,这样呢,才叫匹配。那个癞蛤蟆天天都想吃天鹅肉,可是它够得着吗?馋得那样也够恶心的。”
米兰转过背去,张道一已经走远。他的影子在一缕阳光中晃动。她无法接廖芳娇的话,她只想赶快离开廖芳娇。整个上午米兰的锄头不停地脱落,米兰被这样烦躁的事弄得筋疲力尽,最后她提着锄把和 头悻悻地走出茶行。
组长问:“你干什么?”
米兰没有理会,她一肚子的怨愤,一肚子的毛躁。她将手里的东西往地上扔时,用了一个表示愤懑的动作,然后她坐到了地上。摩托车的声音在道路上渐渐地远去。满山晃动着密密麻麻的人头。她仰起脸,一群黑鸦扑腾着飞向远处的山头。
晚饭时郑大芬哼哼着说咽不下,廖芳娇和另一个女人给她捶背。米兰刚刚坐下吃了几口饭,郑大芬便说:“哎哟,芳娇你把我那些刚换下来的经血纸给干部看看,要不然他们老说我装病。
米兰被一阵涌起的恶心倒了胃。她倒掉了碗里的饭菜。廖芳娇就嚷着说米兰故意浪费粮食,要到干部那里去告她。米兰走到过道上,她看到了站在铁门口的张道一。她心慌意乱地站在那里。这时叶青很快跑过坝子,叶青手里拿着几封信。
她跑到张道一面前喘息着说:“张队长,请你发信。”
叶青转身又往回跑,她看见了米兰,停了一下便埋着头又跑开了。张道一拿着信回到办公室。本来进出的信,全是由内勤干事过目,恰好这几天内勤生病,好几天没上班,桌上的信堆了一大堆。张道一坐下来,拿过所有的信一封一封地看着。当他将外面寄来的信全部检查完之后,便叫了内值班取信去发。内值班将信拿走后,张道一又继续看信。他首先打开了叶青给他的信。第一封信是写给父母的,第二封信是写给一个朋友的。第三封信没有抬头,直接写道:也许你不会在意一个阶下囚的感情,但我仍禁不住要告诉你,我是多么爱你。从第一次见到你,今生我没有这样爱过别人。我只想让你知道我爱你! 祝你健康
爱你的人
张道一并未意识到这封信是写给他的。他漫不经心地将信装进信封时,突然发现这封信既无收信地址,又无收信人名。张道一又重新将信看了一遍。当然他不是第一次收到女犯写的情书,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他对这类事件无丝毫不适或紧张。他又继续看别的信。他听见有人怯声怯气地喊报告,他没有理会。门动了一下,那个怯兮兮的声音便从敞开的缝里钻进屋里。张道一才抬头叫门外的人进来。
进屋的人用力推得门哐哐啷啷响。张道一没有抬头,他迅速地看着手中的信件。他发现进屋的人一点动静都没有,便抬起头来。他迎着了米兰的目光。米兰站在门口,她的身体挡住了外面的光线。她看着张道一,眼里游移着昏暗的光斑。
张道一问:“米兰,你有事?”
米兰动动身子低下头说:“我想跟你谈谈。”
张道一说:“你坐。”
张道一拉亮了电灯。100瓦的大灯泡放出的光有些发黄,映在米兰的脸上,使米兰显得更加忧郁。米兰坐下后除了心脏在跳之外,她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来之前想好要找张道一说关于改造关于思想等等的话,现在全部烟消云散了。她坐在那里,仰起头看着张道一。张道一见米兰半天不说话,便放下了手中的信件。
50、冬天的太阳照在脸上(2)
张道一说:“米兰你最近不错。这样坚持下去,就能争取减刑。”
张道一看着米兰,米兰的脸上游动着一丝阴影。
米兰说:“张队长,郑大芬和廖芳娇每个月都把别人的零用钱收到手里,不让别人用,如果不给钱就会被偷走。”
张道一说:“这个情况别的犯人也反映过。重要的是你们不要把钱交给她们。不过,像廖芳娇这样的“劳精”,凡事都得证据确凿,才能治她。”
米兰问:“张队长,对于廖芳娇、郑大芬这样的人监狱是不是没办法?”
张道一宽容地笑了。
他说:“这也不是绝对的。”
51、多好闻的男人味
太阳出来的时候,整个空中环绕着一股寒气。
米兰当了高小班的教员,整天忙于准备上课内容,批改一堆歪歪扭扭的作业,以及学员练习写的家信。要见张道一也只有隔着玻璃听见摩托车声的时候。米兰从不敢直接开了门看,她站在暗处与玻璃保持着距离。因为叶青就在隔壁,叶青总是不顾一切,殉难似的站在门口。
米兰不愿让叶青看透自己。
米兰站在窗前,她希望没有听见任何声音,也能意外地看见张道一。一队扛着锄的男犯进入米兰的视线。男犯们扑扑踏踏地进了第一道铁门,然后在通向第二道铁门的道路上停下来报数。米兰看了半天才明白,他们是进来帮着修剪树形和重新栽种新树的。
五六个男犯吭吭哧哧散开,他们一边干着手里的活,一边东张西望地寻找着什么。男犯干警与女犯队长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说话。
监内铁门门口的过道上,围了许多看热闹的女犯,她们挤挤闹闹地一步一搡,眼看就要将男犯团团围住。两个说话的干警视而不见,仍然十分投入地开心地说笑。秦枫和关红走进来。关红一看眼前这景象,立刻火冒三丈,她嘴一张露出两瓣愤怒的牙齿。
关红说:“全部给我滚进去。”
看热闹的女犯有几个动了一下,但见别人都没有动,又都停在原处跟没听见似的,继续看着爬到树上的男犯。树上的一个男犯正在换姿势时,被地上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险些踩空了掉下树来。他冲着看自己的女犯伸了伸舌头,然后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修剪树枝。
关红抬头看了一眼树上的人后,怒气更旺了,高声吼道:“是不是还不滚进去?”
她已经离女犯人很近了。大家见她真发了火,一个个夹着腚往监房里跑。她走到内铁门口,看着里面骂了一句:“骚货。”
男犯将树修理完之后,顺着一路过来,也都种上了万年青树。他们离开监房的时候,正好赶上开饭时间。从铁门里拥出来的女人,异常兴奋,她们疯打着,不停地回头看着往外走的男犯。男犯都走得很慢,还故意停下来点烟,嘻皮笑脸地对带自己的干警说,还有什么活干?明天我们再来。男干警也很不以为然地说:“明天要有活,就得换别人。”
他们笑着出了大门。
男犯走了之后,小黑鸭和几个女犯出来清扫地上的残枝。新鲜的泥土透出湿润润的气味,夹杂着男人们的汗味和烟味。空气中有这样一种混杂的味道进入体内,干活的人有了别样的感觉。
小黑鸭提水浇树时,碰上了米兰。米兰见小黑鸭提一大桶水晃晃悠悠,几乎连路都走不稳,就伸出一只手提住桶的另一面。两个人把所有栽下去的新树都浇了一道水,别的人都干完活回了监。太阳暖洋洋地照在头顶上,风里仍带着寒冷。小黑鸭眯歪着眼看了一阵天,然后说:“你闻到这里的味道了吗?”
米兰问:“什么味道?”
小黑鸭说:“多好闻的男人味呀?你居然没有闻出来?”
米兰也看看天,然后看看小黑鸭说:“你长大了。”
小黑鸭嘴一咧不屑地说:“这与年龄有关系吗?”
小黑鸭用脚去踩踏每一棵树的底部,她的小身子歪歪扭扭地动着。中午收工回来的人群扑扑踏踏地走进监房的大门,然后是抖动的声音和报数声。米兰觉得心脏又开始紧缩,她不敢朝监房的大门看,她知道那时的干警都站在值班室门口,清点自己的人。
米兰叫道:“小黑鸭,过来吃饭。”
米兰打好饭之后就在教研室里看书等着小黑鸭。这时她听见了敲门声,她打开门,意外地看见了张道一。
张道一笑笑说:“你在吃饭。”
米兰的脑子一片混乱,心脏噗噗狂乱地跳着。她茫然地站在门口。
张道一说:“明天下午各区帮教团的人要来我们队,座谈会后他们要听一堂课,你好好准备一下。”
米兰仍站在那里,她不知所措。张道一转身走了之后,又极不放心地回过头来,他看着米兰说:“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对你也是一种锻炼。”
米兰关上门,眼泪簌簌地往下掉。她抽抽噎噎地靠在门上,她的内心充满了爱而不能的绝望。她将指头塞进嘴里,狠命地咬着。她在心里辱骂着自己。她把廖芳娇平时说的话想了一遍又一遍。一切都无法平息内心升腾起来的爱和痛交织在一起的绝望。
米兰趴在桌子上睡了一会儿。她听见小黑鸭隔着玻璃的声音很远,像是梦境里的某件东西,飘飘浮浮若隐若现。小黑鸭叫得不耐烦时,就使劲地拍门。砰砰砰的声音才使米兰彻底地明白过来。
米兰开了门昏昏糊糊地说:“几点了?”
小黑鸭不理她,自顾自地将饭和一盒午餐肉放在桌上,接着张嘴吃开了。米兰觉得很没有胃口,蔫耷耷地看着小黑鸭一张一合的嘴。她的脑子跟一盆糨糊似的。
小黑鸭吃得猛了些,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然后才停下来冲米兰说:“吃呀?”
米兰问:“这东西谁给你的?”
小黑鸭瞪了米兰一眼,然后不屑地包着一口饭说:“你问这不是废话吗?告诉你公社的。”
米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