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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买了两个信封,把银票装到里面,赶到驿站。
驿站已经快要打烊,我拜托了半天才得以发最後一信。
重莲这人真是。当初我闹离家出走,也没说不回去。二十七岁的人,做事还不晓得留後路。现在整个江湖都知道他要娶步疏,以後我跟他,怕是没指望了吧。
或者说,他根本没有打算回头。
当初他病成那样傻成那样,二少我在重火宫内一口水一口汤地喂著,都没嫌他过。现在他反倒嫌了我。
这样也好。天下之大,紫陌红尘,四海便是家。说谁离开谁就无法活,那一定是假话。老江湖们最喜欢说的一句土话,现在想想,还真是至理名言──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
我把红玉莲金簪也放入信封,用布匹扎好,写上一行字:
长安飞虹街求凰宅,韩淡衣收。
十里红莲豔酒六二
远离了中原,原还想在京城多待几日,但天山有个规定,便是每逢换季,所有天山成员都必须返回烟影城进行议会。
我离开的时候是下午。
重莲和步疏在什麽位置,全城人民一定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得到消息。我听说了重莲和步疏从朱雀门离开,但我没有去看他。
官道旁,芳草萋萋,陵树苍苍。一路返回天山,一路覆水溪花。
但似乎我回去得有些早。数日後我抵达天山,烟影城里还是没有多大动静。大概是议会後会接到新的任务,所有人都出去图本季最後一次逍遥。
烟影城有东南西北四大门。东门直通剑神陵,南门是正入口,直通金门岛,西门是前往三观的捷径,北门却不知道是去个什麽地方。
一想到回去豔酒也不会见人,白翎也不知道在什麽地方,我干脆去北门看看。
天山上马儿看上去个头不大,实际跑著速度超快。不出半个时辰,车夫就送我到了北门口。豔酒虽坐著,但腿挺长,不像个短小的人。而他常年居住天山,必然有什麽地方短小。仔细想过,一切都明了。
“公子,九天寒碧谷到了。”
我付了钱,细细看著北门。
门後是满目粉红──遍山桃树烟涛,一如饮虹。
光从这里看都美不胜收,不知里面是何等情景?
我迈出北门,赫然发现眼前是无边无际的桃树林,树林微微往下倾斜,似乎确实是一个谷。但谷底是什麽,早已被满山粉红盖住。
面前有两条路。
我随便选了一条走。
走了一短,发现四周的景色基本没有区别,又出现岔口。
这一回变成了三条。
我又选了一条走。
再下一次,路变成了四条。
於是我打道回府。坐在入口那里,看著面前密密麻麻的桃林。
当初那丫头还跟我说这是一个普通的谷。原来普通的桃林能赛胜天下丛林,还有这麽多奇怪的路。果然说是普通的东西都不会普通。
没坐多久,我就站起来,不看道路,直直踩著满地碎裂桃花前进。
越深入,里面的道路便越是错综复杂。有的时候甚至可以看到六条路交叉。最奇怪的是,这路设计得歪歪扭扭,却让人想顺著走。到最後,只剩下道路,桃树也大片堆积。
我把头抬得高高的,让自己不去留意那些岔道。
我几乎忘记自己走了多久,终於看到桃树减少,混上了杨花。然後大大小小的池子出现。杨花缭乱,临水千树。
苍苍水雾,落落疏花。温泉冒著热气,漂浮著唇瓣一般的花瓣。
热气?
我从来不知道,植物可以泡在热水里还不成羹的。或许又是天山特殊品种吧。
“你这身子还能用麽?啧啧。”
忽然有人说话,把我吓了个半死。
只是,这人是殷行川?
大仙人住处原来是九天寒碧谷。果然如此。
我轻轻往前靠一些。
九天寒碧谷?我看是桃色春宫谷。
前面有个最大的池子,池周围站了数排女子。
有人在池中泡澡,声音依然不紧不慢乐意逍遥:
“否极泰来你可听过?既然都坏成这样,就不要试图挽回了,说不定我没病都给你弄出一身病。”
竟是豔酒。
他在这里做什麽?
他半侧著脸,双手惬意地往池旁石上一放,他的手臂瘦长而结实,水珠滴滴落下。阳光透过树林这麽一照,他的长发拖延在石上,延伸上了草地,黑亮得有些刺目。
说实在的,倘若他是坐轮椅的人,我一定不会觉得他如何短小。
他周围丫鬟看他的眼神,真的不像在看一个残疾。
她们的目光追随著他的身体,没入水中。几乎要在他身上盯出上百个洞。
如果一个男人不能让女人满足,那她们一定不会用这种眼神看他。
而他懒洋洋地靠在岸边,拾起葡萄丢入口中,分外自信地让别人欣赏,仿佛其丑无比的人不是他。
也正因为如此,本来他那些超级不端正的五官也不那麽重要。
这个男子手里握著扭转乾坤的力量。这是我这一次看他的第一反应。
殷赐坐在一旁,斜翘著二郎腿,研磨药剂。清风飘衣,水蓝疏雨,发梢软软地在肩上,那脸蛋和豔酒的真是宏大的对比。
“你就是事多。”他口气不大好,但伺候得相当周到。不一会又往豔酒身上涂抹一些奇怪的东西,再以银针扎入,“叫这些人来做什麽,累。”
“嘘……”豔酒的食指微微弯曲,指尖透明美丽如玉雕而成。
老天是公平的。给他一张丑脸,就让他除了脸以外的地方都好看。
殷赐忽然不动了,和他对看一眼,忽然站起来说:
“什麽人?”
“我。”
我立刻站出来。早不指望他们不发现我。
“原来行川仙人是会武功的,失敬失敬。”
“你来做什麽?”
我还没说话,豔酒就回头对我一笑:行川不会武功,一点也不会。但这世界上能比过他内力的人,“他伸出十个指头,“不超出这个数字。”
我忽然想起了司徒雪天曾经提过的两个人。
豔酒道:
“行川的内力无法开发,反倒凝聚在药物和蛊物上,所以他手下的这些玩意,都是相当厉害的。”
殷赐不顾豔酒的话,道:“你是怎麽进来的?”
我道:“直走进来的。”
“谁告诉你的破解方法?”
“没人告诉我。这需要破解麽。”
“为何?”
“既然这里叫九天寒碧谷,那肯定是个山谷,对麽。”
“没错。”
“既然是山谷,肯定要下山。我只需要一直顺路往前走,不就能到达了?为何要顺著小路走呢?”
殷赐给我说得哑然。
而笑的人是豔酒。
“我真不知道是林公子是太聪明还是太笨。”
“我当然是太笨。”
“何以如此回答?”
“活了二十多年,除了会点只能拿小儿当对手的三脚猫功夫,再无任何特长。博学多才的宫主自然不会知道,活到这等境界,也是一种本事。”
豔酒又大笑起来:
“林公子嘴巴真厉害。能不经人提点直接到达这里的人,你是第二个。不管是笨或聪明,都很厉害了。”
“那是?”
“白翎。”
“哦。恕我直言,大尊主真的很单纯。我不知道宫主为何会把这麽单纯的人放身边。”
“白翎单纯?”豔酒嘴角微微扬起,缓缓靠在岸边,“没错,白翎很单纯的。”
殷赐道:“林公子,单纯和简单是两回事。白翎可一点也不笨。”
豔酒摇摇手,打断他的话:“白翎是很单纯的。”
十里红莲豔酒六三
殷赐只一掌拍在豔酒的肩上:“先把你这身散骨头给治好吧。”
豔酒似乎和他熟稔得很,也没太大反应。
没过多久,豔酒道:“走吧。”
於是他转手把脑後的圆石转了一圈。他忽然就从水面升起来。没过多久,我看到他脚下有浮起的石板──他竟是坐在轮椅上沐浴,而且下面还穿了衣服。不过,很清楚地勾勒出身材的形状。
我看看他的命根子,跟正常男人的没什麽两样,腿竟也是笔直修长,身材比例好得惊人。
侍女们拿出豔红的长衫,细细地替他穿上。
替他系衣带的女子面色潮红,视线若有若无地往他下半身飘。
难怪江湖上传说很能搞女人的男人都是老的丑的,或者是壮到很难看的。长一张不好看的脸,女人最先关注的,自然是他的身体是否有让她们欲仙欲死的能力。
豔酒看著远处,没什麽表情,但是男根慢慢就翘了起来。
那女人的面色越发红润,身体也在不经意中软下来。
我看看殷赐,殷赐正一脸“你还在这里做什麽”的表情,朝桃花林中扬扬下巴。
“豔丑豔丑,果然名不虚传,又豔又丑。”黄昏时分,我躺在花遗剑的床上,把他整齐得跟铁块似的被褥睡了个乱,“你们能想象麽,天狐宫中那麽多美女,人人都是他的床伴。”
“怎麽著,你个小黄鸟嫉妒呢?”缺右眼在一旁擦他的武器,莫名飘出这麽句话。
“我对女人没兴趣。”
“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我和女人搞的感觉,就像你和男人搞。”
“林宇凰你真他妈恶心。”缺右眼整个脸都皱了起来,想了一会,皱得更厉害了,“我现在就跟吃蛆一样难受。”
“有这麽恶心麽。”
“恶心。”他又顿了顿,眉毛舒展开,“其实如果是重莲那样的,也不会太恶心。”
我随手就把花遗剑的枕头砸出去:“不准乱想我老婆!再说林少爷今天让你知道锅子是铁打的!”
“啧啧,想想都不行了?又没做。”
“想都不行!”
男人不愿意让自己的女人抛头露面,也不是没有理由的。男人的思想永远都比女人预料的更龌龊。一个女人在看到男人几块胸肌之後,或许会脸红心跳,甚至还会谴责自己实在太好色。但男人即便看到一个穿得严严实实的美女,也会不知廉耻地想到的吓死所有女人的东西。
我突然想起重莲。
他这人性子温柔,但做事认真。就是做那事的时候也很认真。如果我上他还好,半眯著眼,有的时候甚至会稍微舔一下上唇,无比饥渴的模样,妩媚销魂得让人骨子都酥了。可是如果是他上我,那是个什麽状况?
无论我说什麽,他也是一句话也不说,专心致志地把精力都集中在他那号上,双手控住我的腰,就怕插得不够深。到完事以後他才会倒在我身上,轻轻喘气,稍微调一下情。
重莲在上别人的时候绝对不会发挥他雌雄同体的特征,还比寻常男人更男人。所以他想的东西一定也相当龌龊。
但是一想到他看到步疏搞的时候也想那些龌龊的东西,我就觉得更加龌龊。
“花大哥,你这段时间有什麽新的发现吗?”
“没有。”
“对了花大哥,当初你不是说林轩凤骨灰在凤凰林?”
“当初是村里有人把他的骨灰给我,让我洒在凤凰林。”
“什麽人?”
“一个老头,我不认识。”
“是不是这里贴了个狗皮药膏?”我指指右脸。
“是。个子还很矮。”
竟然真是蛋老弟。这麽说,蛋老弟和林轩凤两人是早就预谋好的。这麽说,遗书应该也是後来放上去的。
他的嗓子那麽哑,应该是咳嗽的缘故。看他病得不轻,肺痨也不是假。但放遗书的目的应该是让我和重莲分开。
他这样做,为什麽却不肯用真面孔与我相见?
缺右眼砰地把武器放桌上:“好了,走吧。”
我跳到窗边。
花遗剑这房间位置选得挺好。从这里看,可以看到大半个天山,还有那长到无尽头的阶梯。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