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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线陡然黯淡下去,而光芒万丈的人形便也同时消失了,谢盈尘一惊,生生地打了个寒噤,回转头来,看见那个堵在门口、似乎已惊到手足无措的年轻男子。
程颖田自冀州归来重伤不能自理,他在京城孤单一人,柳欢宴便让他暂留相府,单独辟了所院子给他住着,就近照料起来也方便,程颖田将养了这几个月,这才恢复得差不多了。
今天一早起来听说皇上昨夜驾临相府,真如晴天霹雳一般,程郎中自打于御书房近距离接触过皇帝之后,如果说丞相大人是他的恩师、再造恩人的话,那么皇帝在他心目中便是站在高高的神位,是需要顶礼膜拜的圣人偶像。都怪昨天睡得太早错失良机,程颖田便抱着一亲龙泽余味的侥幸心理,激动地一路跑至前厅。
倘若丞相大人在府,他或者不敢如此造次,然而是明知道丞相年前就出京静养去了,柳夫人自来也不出中门,跑过来瞻仰一番,也不碍什么。
无论如何,做梦也没想到,他会在那极宽畅、极深远、却又极其明亮的厅堂中央,看到华服的少年女子,在那里喃喃自语、满脸痴笑、神情如醉、对着一个空空如也的物体……似乎是在上下其手。
她的动作生生透着暧昧,分明抱着的是她的情人,那满脸迷醉,正是在物我两忘之中。
程颖田想退,来不及了,他风风火火地一蹿蹿至大厅入口的正当中,而太阳在他身后,顿时将他身体的阴影拉扯得如此巨大,一直笼罩到那位华服女子身上。那女子顿然醒悟,回过脸来。
谁也来不及躲,谁也来不及做好心理准备,两个人同时红了脸,并且同时惊慌不已。
谢盈尘呆立了一小会儿,脸上的红陡然一直延续到眼圈下面去,一低头便向厅外冲去。
程颖田吓得心头狂跳,忙也低了头,不知所措地躲闪,东里一让,和谢盈尘撞到一起,西里一让,又和谢盈尘撞到了一起。谢盈尘脸红如血,急得便要哭出来,抖着嗓子嗔道:“你这人、你这人……你倒底是想做什么?”
虽说有淡淡一层阳光,这天气犹是干而且冷,程颖中额上的汗珠却大颗大颗地滴落,同样颤抖着回答:“我……我……我没有……”
说了话,开了头,那种被人撞破的心惊胆跳似乎稍微减退了一些,谢盈尘咬着嘴唇,低声问道:“你是谁?何以私入相府?”
程颖田微惊,忙分辨道:“在下程颖田,前番受伤,蒙恩师收留我在别院中养伤,只因今日天气晴和,胡乱行走,来到前厅,不意冲撞了、冲撞了……”看她是已婚妆束,心下猜到几分,“冲撞了夫人。”
他终究还算聪明,没有说是跑来瞻仰龙体圣迹,好歹避免了几分尴尬,谢盈尘听说过柳相收留伤员这件事,狂跳的心略略缓和数分,低声道:“既如此,没事了,你快快退下吧。”
程颖田偏偏戇头戇头地问道:“敢问夫人,您是、您是――”
谢盈尘低若蚊鸣的声音答道:“妾身柳门谢氏。”
虽然已经猜到,程颖田还是吓了一跳,立刻跪地嗑头行大礼:“门生程颖田,叩见师母。门生不知师母在此,冒犯玉驾,十二万分该死!”
谢盈尘的语声还是小得只有一点点:“不知者不罪,你起来吧。”
程颖田低首垂手站起,往后直退几步,眼角余光看到她略有怔忡不安之态,也知她刚才的模样分明是不喜为人所见,他欲待不提,怕她存个心病,往后多有不便,欲待提那么一两句,又怕是欲盖弥障,半晌犹豫,终是轻轻地说:“师母大人,门生伤病许久,今日方始出门,见着很好的阳光这才多走了几步路,呃,门生在阳光底下,走了不少时候,难免视线模糊,所以适才躲之不及,冲撞了师父,门生乃是一介武夫,只恐力大,但不知可曾撞痛了师母?”
这番话里曲曲折折别有一番用意,那不是在问是否撞痛了她,重点在于他表明因为阳光射得视线模糊,连老大个人在眼前都躲避不及了,换句话说,谢盈尘倒底在厅里干什么,他是更加瞧不清楚了,谢盈尘终于缓缓抬头望了眼这个陌生人,低声回答:“没什么。”一顿又道,“谢谢。”
程颖田略微放下心来,还给她一个舒然的笑容:“是是,门生告退。”笑容还在脸上,变成大惊,只见年轻的师母胀红的脸变得如雪之白,摇摇欲坠地倒了下去!他没有多想,一个箭步冲上去把她拦腰托着,连声道:“师母,怎样了?”
谢盈尘的脸和嘴唇迅速冻成灰白色,牙齿激烈地格格交战,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四肢百骸里莫名生出的万道寒流,齐齐向心口狠命扎下去,在痛楚万分中把她的心冻结成冰,可是并不肯就此罢休,坚冰当中犹有一股力量不住在搅刺劈戳,包裹着它的那层冰抵受不住,猝然地四裂开来,飞溅出万千鲜红的血滴,遇着如雪寒意又迅速重结成冰,继续之前的绞痛。寒冷使她僵硬,剧痛却使她扭曲了脸,用尽了力气,也不过勉强抬起手来,指着程颖田,却不知是要拉他还是推他。
“这是寒症发作。”清淡平和的语音自后传来,程颖田大惊失色,见柳欢宴笑微微地站在不远处。
霎时间程颖田几乎有种马上就死的冲动,一张脸胀成猪肝色,汗如雨下,讷讷的不成言语。
柳欢宴却若无事人似的,不紧不慢的走过来,阳光下他的姿态无懈可击,只是那样的从容,谢盈尘瞪大眼睛看他,他终于走到她面前,抬起她的手腕搭着脉膊,而后微微皱眉:“今早你没服药吗?”
谢盈尘初染寒疾,发作得竟是比柳欢宴更为严重,且毫无规律,为此柳欢宴叫浣纱特地为她炼制了一种药丸,嘱咐她每日早、中、晚三粒,不可或缺,一旦遗忘或者不够准时,那就有可能比平常严重十倍的发作出来。谢盈尘每日按时服用,只有今早因神情恍惚而遗忘了。
程颖田偷觑丞相大人,觉得他的皱眉不象是在生自己的气,可是自己这般抱着他,说多尴价有多尴尬,然而柳欢宴任由他这么抱着,似乎压根儿就没有想到把妻子接过来自己抱着,程颖田想要提醒又不甚妥当,就这么抱着也实在太过诡异,正在慌乱之际,听得柳欢宴吩咐:“抱进来。”
他愣了许久,方才醒悟柳欢宴是在吩咐他,他愣怔地抱着谢盈尘跟了进去。柳欢宴瞥了一眼,谢盈尘全身都几乎僵硬了,只有一双眼仍旧瞪大了望着他,也许是冻住了阖不上了,只是那眼神里的激愤之情却显而易见。柳欢宴立刻就转过了视线,心想若是这会儿叫程颖田放手,她多半在椅子上也坐不住,便全闷声不响任由程颖田这么抱着。幸而浣纱机灵,不等柳欢宴嘱咐早已跑去后院,没多久暖碧带着药瓶子冲出来,喂谢盈尘吃下那救命药丸。
谢盈尘但觉手足微微回温,便用力推开了此刻抱着她的暖碧,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掩面奔出。
程颖田但觉这哭声便似剜在他心头的一把刀,令他浑身不安,正在不知如何是好,忽听得柳欢宴平静如初的声音:“颖田,有件事要和你商量一下。”
“是是。”程颖田连连答应着,却有些心不在焉,光线聚萃的厅堂里,那个满身华服的清丽女子,她如痴如迷的笑脸,那样呢喃的细语与柔情脉脉的爱抚,一定是思念柳欢宴所发。可是恩师大人对妻子的态度,是不是略嫌冷漠了那么一点点呢?妻子病成那样,他只搭了一次脉,只是怪她不曾按时服药,连半个字的安慰都没有,更别说一个温暖的拥抱了。难怪、难怪师母最后要哭着离开了啊!
他不住的胡思乱想,神游方外,不知过了多久,一只手在他肩头拍了一拍,同时听见了柳欢宴如霜如雪的语音:“程大人,你可曾听见我的话么?”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还有一章
041 欺寒沉水付朔风
041 欺寒沉水付朔风
年假未过,柳欢宴匆匆赶回京来,是因得到了一个不怎么好的消息。
去岁拿到了翼州军的短处,军需造假,暗囤新军,买官卖印,每一桩落实无不是诛连的大罪,皇帝当即震怒,派人将有严重嫌疑的副提督刘航及相关重要人员押解入京,但是要将定王提上京来,却多少有些麻烦,因为定王目前在冀州不担任何实务,要说他与新军有关,必须要有直接有力的证据。
故此皇帝并未对其明着发难,而是借口太妃有恙,有请亲王入京探视,这个鸿门宴赴是不赴,定王心中自有定数,一直借故推托,直到刘航入京,定罪,皇帝方才悍然发难,明旨缉拿定王穆澈入京。不想昨夜柳欢宴收到飞报,说是穆澈中途为人所劫。
自从军需案发作穆澈在冀州已经被软禁,提督严济乾为将功补过看管甚紧,可是途中戒备更加森严,却让他逃走,不能不说是一个坏透了的消息。柳欢宴连夜赶回京中,在回家之前,先已进宫向皇帝禀报,便又匆匆赶回家来,与程颖田商量,任命他负责缉捕穆澈,这本是刑部之事,不过柳欢宴对刑部尚书罗崇文似怀戒意,还是愿意倚重兵部的人,只让刑部作全力配合。程颖田原为兵部郎中,授正五品衔,但他作为钦差大臣出使之时便已破格提拔为四品,此时柳欢宴再度将他提任从三品职,且在廷尉挂了个职司。廷尉专理皇族、三品以上官员的重案,是比刑部更加师出有名。
这个事件一出,朝廷上下一个新年就算提前过完了。定王逃脱,逃向哪里,多久能够抓捕得到,这些是兵部、刑部以及廷尉需要立刻负责起来的事,如果抓不到,后续他可能会进行哪些不利于朝廷的行为,这却是皇帝、宰相,乃至朝廷百官所要考虑的了。
冀州提督严济乾,案发后态度不能不谓积极,不过他在皇帝刚登基一段时间内的和稀泥行为落在皇帝眼里,秋后算总帐,这个提督位子无论如何是保不住了,也需要另外调派适当的接替人手。皇帝意属贤妃之兄护军司马安远侯方皓,不料柳欢宴激烈反对,朝中也多有歧意。
君臣为此争论不下,皇帝难免心浮气燥。早朝后莳慧宫秋林来报,说是云妃娘娘这两天有些异常,总是贪睡不起,最开始,是早上不肯起,懒怠动弹,而这两天有愈来愈剧之状,整天都不怎么有清醒的时候了,孕满三月后原本已经极少呕吐,这几天却又常常呕吐。
皇帝这几天政务忙得焦头烂额,疏于到莳慧宫,不承想云罗竟会这样,吃了一惊,当即传令太医来看。太医起先没瞧出什么,也说可能是孕期嗜睡,但皇帝在莳慧宫陪了一天一晚,期间云罗竟然不曾清醒,而且她睡得极深,一般人睡着了若是唤醒慢慢地也就清醒了,皇帝中途也曾试将她叫醒,她却连眼都没睁开,迷迷糊糊地靠他肩头继续睡,他不由发起急来,连夜将院使庚吉甫召来,狗血淋头地一顿臭骂,倒霉的庚吉甫叩头不已,再度会集了太医院中诸位好手一齐会诊,脉象无异,而她睡着以后并不痛苦,呼吸、心跳都是正常的,只是睡眠极深,确实不是非常好的现象,竟不能说是酣睡,有可能是昏睡甚至昏迷了。难道是怀孕之后的异常反映?
是否吃过了什么东西才导致长睡不起?或者闻到了什么,也是有的。这个念头一起,便将云妃这些天所进过的每一样吃食调来研究,实在看不出有何异状,云妃怀孕,宫内除了苏合香以外连其他日常所焚的檀香安息香龙涎香等这几个月通通没用过,查到这里好象是陷入死胡同,偏生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