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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颜誓-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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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是云罗拉着她的手,往前送去,固执道:“你打她,你打她!”琴儿急得要哭出来了,又不敢把手抽回来,只得一跪:“娘娘,奴婢不敢啊!”云罗停了一下,眼色莫名:“不敢?”她低下身子,认认真真地告诉琴儿,“她会打人,她要打人的,很苦。”

这宫里除了秋林和香吟之外,采蓝多多少少也听见一听风声,但见云罗如此认真的态度,认真的语气,那话似是可笑可又透着凄楚,连他们也随之难受起来,香吟低声道:“娘娘,你还是别说了,旁人不知道这事哪!”

云罗仿佛没有听见一样,轻轻地道:“她打我,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是血,一个晚上,又一个晚上,很多很多虫子,黑黑的屋子,动不了,说不了话,很痛很痛,还很痒。饿…害怕…冷…而且痛。”

那些支离破碎、时断时续的语言,揾满无限泪,闻者无不心酸,秋林一直在琢磨云罗中途强扣这两个人的用意,听到这里,也不用问了,分明是她要向锦瑟发作,至于为何迟不发作晚不发作,偏偏等锦瑟离开莳慧宫才发作,秋林也不去费心寻思了,象云罗这样的女子,别说是他是服侍她的人,就是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也不能不为之心疼,当下也不必再客气着了,递了个眼色,已有一条鞭子传过来,道:“琴儿来。”

琴儿怔怔看着手中多出来的那条鞭子,害怕得几欲大哭,她先听云罗说时,也同样心酸,云罗虽是痴痴呆呆的,可那些话,教人毋庸置疑地坚信字字皆真实,那就是清华美貌的云妃娘娘曾经过的苦难,超出世人想象之外,尤其可以联想到她变得这样形同弱智,只怕也是受的这些苦所致。然而同情是同情,琴儿毕竟只是一个眼界甚窄的小丫头,成天和梦姬主仆娇养深闺,突然让她手执鞭子对别人动刑,这种事情她想想都害怕,那鞭子握在手里,如同烧滚了的烙铁。

锦瑟也是神变气更,她是这个三面琉璃透明敞亮的华阁里唯一不曾听清楚云罗碎语的人,云罗沉浸在噩梦之中,她也同样堕入魔鬼般往事里难以自拔,越想越是愤怒,那愤怒的火自心中烧到头上,烈烈地自她眼内蔓延出来,耳听秋林这般吩咐,厉声道:“后宫之中,不得擅自加刑,我是有职司的人,请娘娘告知我犯了哪一条哪一件宫规家法,否则,便是云妃娘娘,只怕也不能轻易动我!”

秋林皱着眉头,睥睨她道:“锦瑟大人一向聪明,这事却做的很不明白。娘娘令旨已下,要说不服,也等挨完这一顿,娘娘消了气,你再讨还这公道不迟。”

当真要靠琴儿来执刑,那是不成的,秋林示意之下,早就上来两名腰阔膀圆的小太监,执住锦瑟双手反到背面看守起来,秋林半哄半威胁:“琴儿,没听到娘娘的命令么,别在那儿磨磨蹭蹭的,上去。”琴儿见云罗炯炯地看着她,正是把十二分的注意力放在她这里,不遵令而行是绝不能过关的,只得怯怯地走了几步,也不敢说话,闭上眼睛,那手里的鞭子就甩了出去。这一鞭到有一大半落空在外头,吓得后面两个小太监躲之不及,落在锦瑟身上只得一小半,这三月里的衣裳穿得不多不少,鞭梢划了过去,几乎是没有感觉。

但锦瑟已知今日这场羞辱逃不了,莳慧宫闹腾了这些时候,外头一点风声也没有,分明是这里的消息传递不出,她不可以躲,躲了只怕换来更多羞辱,所以拿住她的小太监虽然逃了,她还是站在那儿不动,琴儿第二鞭又挥了过来,这鞭着力就要大一些,锦瑟为之一颤。

云罗的眼泪慢慢涌了出来,一样是这么多人围观着当众羞辱,一样是任由宰割无还手之力,好似站在那人群里面的不是锦瑟,而是自己。离开那些苦难似乎很久,又似乎历历仍在目前,如今虽是珠绕翠围金娇玉贵,虽是三千宠爱集于一身,可是她常常感到这一切都不是真的,是在做梦,那个面相寡情、双唇淡薄的黄袍男子一翻脸,她的梦就醒了,她就将跌回到地狱中,一生一世不得脱。

“香吟。”她喃喃地唤了声,扑在香吟肩上,忍不住大哭起来。香吟含泪劝道:“娘娘,这过去之事,不用想了罢?你不是都忘记了吗,不要再想了。”云罗摇着头,顿足大哭:“我记得的,我记得的,就是她!就是她!我不喜欢她,你们打她,打她啊!”

她哭声亦如小孩,撕心裂肺,却有清泉似的通透晓澈,但是这样的哭声,只让所有人更同情,而不至于觉得她残忍或无情。秋林暗暗叹了口气,云罗这是装得太好了,这样轻易地引起别人同情,然而正因为太好,这里至少有一大半的感情发自内心,不是装,锦瑟今儿个是在劫难逃,他也不用客气了,轻声命令,剥除了锦瑟的外衣,将她绑在了柱子上,不要琴儿动手,换了他的小徒弟小四儿上来抽打。

长鞭落在皮肉之上撕裂的声音,深红的血泼溅如花,云罗不哭了,瞪大眼睛直视这番情形,每一鞭落下,在她都有切肤之感,又有说不出的痛快。这一天她千想万想,终于来到了。锦瑟咬牙苦忍,迎着她的目光,尖利地笑了起来:(www。87book。com)“你装!你再装!装得个白痴样子为所欲为,我看你还能得意几天!”

她是豁了出去,八声轩中人人脸色大变,香吟厉声道:“你们这帮人都是死的,就听她没上没下辱及主子么?!”太监们把锦瑟的嘴牢牢堵起,打得更重了,半个时辰过去,锦瑟便成了血人似的。琴儿和一些年轻宫女们早就掩面不敢看,就连香吟和秋林也担心起来,锦瑟三品的职司,云罗哪怕再“不懂事”,再得宠,把她打死那总是不可以的。

幸而云罗折腾了这一阵子也无力了,昏昏欲睡的,香吟和采蓝便哄她去睡,她犹自强道:“我要看。”香吟微笑道:“好好,娘娘先休息一下,你不累么,就是你不累,腹中小皇子也累的啊。”云罗怔了怔,摸向自己的肚子,香吟再劝,她便道:“好,我明天来。”

香吟等连忙扶起她走了,八声轩里一下子无所适从,云罗不曾叫停,这也罢了,她经常是说了前面忘后面,大家意会便可,然而她这次发作与往常都不同,最后的意思更是明天来看着打,那么这个锦瑟竟是放不得了?

众人都讨秋林的主意。秋林一想,倘若真个天天折磨锦瑟把她给弄死了,也是十分不妥,弄得不巧还要算是他的责任。不过云罗的意思,他是怎么也猜不到了,于是先不放锦瑟,先把这个消息给放出去,后宫皇后空缺,太后又是不管事的,所以还是透给临止。安排好了,他也才跟着到里面来,打算知会一声香吟,她总能猜到云妃的意图。

室内云罗全无睡意,只是一脸疲倦,神情郁郁,眼角泪痕未干。香吟轻声问道:“娘娘你究竟是想怎样?”云罗沉默了好一会,道:“让她恨我。”香吟道:“说恨,锦瑟好象原就恨着娘娘呢,奴婢是想不通为了什么?”

云罗的手缓缓抚摸着腹部,经过刚才一番大闹,气血翻腾,腹中甚不舒服,道:“我不管为什么。她既恨我,我也恨她,只看我两人,谁能够要了谁的命。”

香吟猛吃一惊,她自跟着云罗进宫以来,明知云罗处心积虑,只在报仇,然而她不过是个平平常常的人,以往过的就是平平常常的日子,真到了这剑拔弩张的一刻,忍不住心头怦怦直跳,又紧张,又害怕。

“你怕吗?”云罗温柔道,“你跟着我,也知这一天迟早会来的。”

香吟咬牙道:“娘娘作主,奴婢决不退缩,决不害怕。那贱人早就该死了,奴婢只担心娘娘可有万全之策?”

云罗轻声道:“我不需要万全之策,我只怕她不再动手。”香吟不解,云罗道:“你看不出来么?她离开莳慧宫,安心在她的宫正司,她想避开我了,不和我正面交锋,我若抓不到她的错处,又怎能偿我心愿置她死地?”

“那么娘娘就想打死她?”

云罗继续抚着腹部,泪水缓缓滑落:“不,象今天这样,我自然不能得偿所愿。况且即便我弄死了她,即便皇帝不来和我算帐,我心中又有甚么快活的?苏锦瑟忘恩负义,我要取她性命,非得堂堂皇皇,叫天下皆知,这个女子心计歹毒欺凌旧主,虽万死而有余辜。我今拿不到这样的错处,便要逼她行此大错。”

她说得半是苍凉半是狠厉,香吟哭道:“娘娘,总是苦了你。你做这事,大是危 3ǔωω。cōm险,你自己要多保重,香吟只能服侍你,听你的意下,可不能保护娘娘,你开始做,就一定要保重。”

云罗握着她的手,半晌道:“香吟,我满腔仇恨,只觉天下人负我,非加以千百倍之报复不能舒怀,我一日日深刻、谋算、心狠而毒辣,我早就不是从前的梁云罗。香吟,你跟着我,但愿不要后悔,可是就算我天良丧尽,也不会忘记你难中前来相助的情意,哪怕将来玉石俱裂、天地同焚,香吟,我也要保住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有个小BUG,琴儿入宫前应该见过云罗的,我忘记这一点了,好在影响不大,我先不改了,只是放一个提醒,日后修文时莫忘。】

【云妃没有理由、不经过刑事房,或宫正司任意动刑,的确是犯禁的,妃嫔也有规矩,不是说打人便能打人。发难的主要原因,是她看出来锦瑟听了临止的话,不再蠢蠢欲动了,所以这番做作,全是叫锦瑟重燃仇恨。这个用意,大家能看出来了吧?我应该说感觉我写得不算是比较艰涩啊?】

061 马鞍整顿足君欢

临止比秋林想象中更早得到消息,只是他无法抽身。御书房里,柳欢宴也在,一同往常那般神态轻松地盘膝而坐,皇帝不若他冷静,来回地走来走去,神色阴晴不定,方才接到了三千里加急飞报,西昌二十万大军突然压境。东祺和西昌边壤大幅衔接,做了二百年的邻居,打打停停斗了也有二百年,互有胜负。廿余年前承宗皇帝联合南楚夹击西昌,取得过一次全面大胜,然而在那以后承宗抑武扬文,当上一代名将老的老、退的退、死的死,东祺兵力无形中衰弱下来,到如今称得上名将的只有坐镇西北的赵大将军,及已被定为叛国罪正在全国通缉的定王穆澈。

而相对的西昌却铭记那场战争失败的阴影,廿年如一日招兵买马卧薪尝胆,近年西昌涌现将星荟萃,璀璨经天,六年前欧阳铮出兵攻打南楚,把从前战败割让的瀛海九州全数夺回并迫得南楚投降求和,此后挟此气盛之势直取东祺,一路所向无敌,但在赤塘关遭遇定王死守,双方相持半年粮尽草绝,欧阳铮被迫引兵暂退,其间未能更进一步掠夺寸土。定王也是在那一战军中威望达至鼎沸。

皇帝脸色铁青,把急报往案上重重一掷,道:“他在这个时候发兵,莫非欺我东祺无人?!”

柳欢宴嘴角挂着一丝淡而又淡的笑,慢吞吞地道:“虽然是不能承认,但实情却是如此。”

皇帝默然。大将军赵秉文坐镇西北边陲,自然是无□之术,之前皇帝想把安远侯方皓调往冀州,被柳欢宴否决,到了这个时候,皇帝反而是不敢作此决定了,方皓资历尚可,但从未有过出色战绩,当此关键时刻,能否撑得起大局尚在未知之数。而冀州本部严济乾被罢职,副提督刘航年初弃市,一时竟找不到合适人选。

皇帝思索良久,忽然问道:“西昌此次由谁领兵?”

柳欢宴道:“是欧阳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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