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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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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记得……是这个方向吧。
我吃力地滑动着轮椅,一双眼睛不停地左右张望。
行行停停,终于在一个古树后的石亭里看到曹璺和她的儿子。
她如十几年前那般,梳着简单的农家妇女发式,没有带任何发簪,干净简单,虽然憔悴了许多,但依旧是那个清雅丽质的女人。
望着她跪在一处坟上,伸手温柔地触摸着简陋的木质碑位。
何安之墓。
我眼眉一凝,有些怔愣。
她的丈夫何安……已经死了吗?
曹璺拍了拍她那清秀漂亮的儿子的肩膀,低声嘱咐着什么。
那男孩温顺地应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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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走到坟墓前,庄重地行了三次礼。然后开始背诵着诗经。
看样子或许是何安生前喜欢的。
曹璺抿着淡笑站在一旁,温文婉约。
蓦地,她像是察觉到我的视线,清亮的眼望了过来。
如水如莲。
只见她谨慎地朝我的身后四周看了看,然后才向我走过来。
我轻轻颔首代礼,“何夫人,许久不见了。”
“嵇夫人。”
我们俩十几年了只有一面之缘,现在见了面倒也不算是叙旧。可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想折返来找她……
“你在这里是……?”我小心翼翼地问。
“……”她的笑容有些淡淡的哀伤,“何安去了。我时常带着儿子来看他。”
“去……了?”
“嗯。在我生下的咫儿的那一年。”
“那岂不是……”得到这个答案,我不能说不惊讶。
那时的曹璺,看起来……那么满足,那么幸福。
我是真的心里祝福着她。
却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她为了她深爱的丈夫,义无反顾地抛家,义无反顾地丢弃长乐亭公主的皇家身份,义无反顾地为他做一切一切……
可是相爱的时光,竟然这么短暂?这个青瓷如水的女子付出了这么多,可上天仍然要剪断她生命的羁绊么?
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丈夫死去,那是苦涩得载不动的悲伤啊,她一个弱女子是怎么熬过来的呢?
万般念想绕过心头。
曹璺请我入石亭,品茶一杯。
篮子里被拿出的空酒杯斟满,我和她举杯同是浅啜慢饮。
味道闻似平淡,却千变万化,让人参悟不透其中味。
“那么嵇夫人你呢?”
我苦笑地望着自己,轻描淡写:“只是病了一场。就这样了。”不想多提,我转移了话头。
三三两两地聊着这些年来的事情。
却在即将告别时,才知道,何安为了替病中的她采山草药,无意间误入了司马兵部重地,以为是奸细之流,没等他做解释便被乱刀砍死。
我轻轻地倒抽一口气。
听得她平淡无波的嗓音道:“我甚至没有找全他的尸身。”
音量不知为何是极轻极轻的。
眼波流转着的只有彻骨的平静。
我一瞬间知道了,她是极恨的!
虽然我从她宁静淡定的眼眸里看不出任何波动。但就是很笃定地相信,对上她幽深无波的眼瞳时,自己心中浮起的那一刹那的‘错觉’。
她恨得彻骨,恨得透彻,恨得想千刀万剐。
但她不行,她有儿子要照顾着,这是他何家唯一的单传,她做不得冲动的事情,做不得会惹祸上身的事情。
对于现在的她,没有什么比抚养和丈夫的子嗣更重要。
径自沉浸在自己的万般思绪里,却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无意间把这些心里想的话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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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脱口而出。
不仅我呆了,曹璺是惊惧皆疑的表情,就连不远处站着的何咫都停下了背诵得朗朗有声的诗经。
他瞪大眼看着我,又看着不知为何脸色有点泛青的曹璺。
温文清亮嗓音竟有些激动地响起:“娘,你不是说爹是病死的吗?为何这位夫人说的与你说的不同呢?!”
我一惊,这才知道自己坏了什么事情。
我坏了曹璺因苦心而编织的谎言,不由得懊恼异常。歉意地将目光移到她身上。
“何夫人,我……”
男孩睁着那双极其漂亮的眼睛,迫切地望着我,急促地道:“夫人,您知道些什么吗?”
“……我……”
“这么多年来,我从未见过我爹,只是听娘说爹俊美无涛,才华横溢,但因为身子不好所以才去得早……这便是我对我爹唯一的认知了。娘总也不肯说,只是掉泪。久了,便不再问。可你……方才听那一说,难道夫人你认识我爹吗?他究竟是如何死的?”
望着这双和悦悦一样清澈无染的眼瞳,我下不了心。
一样的年纪。悦悦就能够无忧无虑,享尽爹娘的疼爱。因为她爹是名震天下的嵇康嵇大师,所以上私塾的时候总是受到许多人的讨好,连夫子也对她照顾有佳。而何咫自小便失去了爹亲,不用多加猜想也能知道,在崇尚门风的魏晋,孤儿寡母的家世必定让他在私塾里吃尽了苦头。
所以,越发渴望。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伸出手轻柔地抚摸他的发顶,“你叫什么名字?”
“何咫。”男孩迫切地道,“夫人,你……”
“今年多大了?”我眼角瞥见曹璺剧烈起伏不定的胸膛,她的目光顿时焦虑起来。
“十五。”
我静然举眸,“很好。十五岁该懂事了。你娘不说,是在为你的考量下。待到你弱冠之年,相信你娘会给你一个真相。但是在这之前,你必须要好好学识,成为足够独当一面的男人。只有如此,知道了真相,才有意义。”
何咫很焦急,他迫切地想知道。可我不能轻易说出口。
只能说恁样的话来弥补自己方才一时不慎的失误。
何咫咬紧下唇,“我会的!我已知晓娘不说,想必是担心我承受不住。我也知晓现在年龄尚小,什么也无法做。但若我爹的死另有其因,我必然不会轻易放过!”
我知道没有爹的感觉,我也知道那种孤儿寡母的悲凉。
可是……何咫的成熟懂事真的是让我吃了一惊。
“夫人……”他双瞳锁住我的脸,“咫儿可否一问,您和我娘是什么关系呢?长得如此像……”
我闻言,和曹璺对视了一眼。没有再鲁莽开口,便是生怕又说错了什么,我们的身份对调到现在都还一直是一个禁忌的秘密。
她轻轻颔首。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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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目思索了一番,问:“你知道你娘亲叫什么吗?”
何咫一扬眉,“夫人您真有趣。咫儿的娘亲叫什么咫儿怎么会不知道?娘姓曹,名璺。”
我一笑,果然。曹璺果然没有对她的儿子隐瞒自己。
不过想想也在情理之中,若是连自己至亲的儿子都要瞒住,那这生活过得可还有意义?
我展颜一笑:“那么,我姓许,单名一个影字。许影,便是我的名。”
蓦地。
极其细微的声响传入我的耳里。
那是枯了掉落至地上的竹枝,被踩断了的声音。
我和曹璺皆是举目望去。
一身墨袍古袖。
那个沉静如皎洁明月的男人,不知何时早已站在不远处的林子树旁。
隐身于柳绿葱郁的树林中。
我对上他眼底的灼热,那仿佛烧着两把炙炙焰火的双瞳几乎快从我身上烧出一个洞。
双鬓间如雪霜般的苍凉。
我的丈夫肃静如楚,震惊地伫立着。
夕阳下的他,俊美异常,令人惊艳异常。
那一瞬间,世界安静了下来。
风吹。
草木微动。
淡云自顾高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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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叶随风轻轻摇曳,对面却静无人语。
我紧了紧身上的单衣,牙深深的陷入嘴唇中,一张脸定然是全无血色。
我的丈夫没有看向本该是他原配妻子的曹璺。
他自始至终都看着我。
以陌生的不敢置信,以震惊的不可思议,以茫然的千般思绪,静静望着我。
曹璺为难地看看我,又瞅了瞅嵇康。
心念电转间,向何咫使了个眼色。
然后悄悄退了几步,回身便要离去。
嵇康却在这时回过神来,微微侧身面向曹璺的方向:“何夫人,请留步。”
曹璺惊惧地停住脚步。
“嵇某可否与你一谈?”
我一怔,抬头看着他,久久未动。
曹璺迟疑了一会儿,朝我颔首。然后与我的丈夫并肩走入那古树之处。
我望着他们俩的背影,不知道为何,竟有些好笑。
嘲讽、苦涩……
纵使知道嵇康爱的人是我,纵使知道又如何……
他是高洁之人,也是执着深沉的人。
我自然不会闹小家子脾气,也深深知晓他倾注感情的对象……是我,而非是曹璺这个名字。
自他双鬓斑白的那一瞬间,我便知道了,除了生和死,没有任何事情能够再分开我们。
既然如此,有何可俱?
但,我该如何对他解释我这个异时空来的人?我该如何作解释?如何面对我沉静如水的丈夫?
非是我不相信他,而是……要古人相信穿越千年时空之说,未免也太过匪夷所思。
我望着他们俩并肩而行的背影,像极了几年前的我和嵇康。
轻叹一声,我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得更快了,那频率不是我能承受的。
手一动,我悄悄转动轮椅。
何咫看到了我的动作,立时问:“夫人,您……”
我举起手,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何咫聪明伶俐,点了点头,安静不做声。
我留给他一抹淡然优雅的微笑,随后便消失在他不解的视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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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吃力地、缓慢地让自己离开他们所能触及的视线范围内。
山路如此崎岖,我滑动轮椅的手已经磨破了皮出了血,热辣又刺痛。
渐渐觉得使不上力了。
我便停了下来。不知道走了多久,或许是我太累,我总觉得我走了很久很久……
久到眼前的视野中出现淡淡的迷雾,久到精神和知觉有点恍惚。
可是我不敢停下来。
好像……最好也不要停吧?
所以拼命走。
所以不能停。
我用我贫瘠的脑袋拼命想着该如何解释……
我该如何说?
嵇康若是知道自己十几年来同床共枕的结发妻竟然是一千七百多年后的人,他会如何作想?
先不用猜想太多,只消将心比心便可。
若我是一个古人,而突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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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么一天,他告诉我他其实来自一千七百年后。
那么我的第一反应肯定是,他疯了。
很现实,很直接。
但我接受不了!
宁死也接受不了嵇康从此以后用异样的目光看着我。
说我的心态可笑也好。说什么都好……我就是不想……
不知不觉,四周的景色变得陌生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