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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果愣了愣,接着感到一块柔软的巾子拭上她的脚底,鼻子没来由的一酸,伏下身去他手中接巾子自己擦拭。
面颊与他的面颊轻轻擦过,一股淡淡的青竹香飘进鼻息,她全身一震。
她自醒来便闻到这味道,异常的熟悉,只道是这床或许是是竹子所做,加上精神恍惚,未曾在意,可他身上……他身上……难道也是因为睡这床才带有的味道?
转过脸去看他,却只看见一团漆黑,暗叹了口气,“先生贵姓?”问完,想起那个叫银杏的姑娘说他不会说话,忙住了口,歉意的道:“对不起,先生身上的味道与我相识的一个人极像。”
瑾睿手微微一颤,忙推开一步,递了她袜子于她自己试着穿,这些事,她自己都要慢慢在黑暗中熟悉。
银杏见他这样服侍那女病号,不管是不是因为对方是病人的原因,心里也满不是滋味,这女病号,虽然在病中,却也是从未见过的绝色。她的容貌在这附近,她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的,可是见了这个女人,才知道什么是倾国倾城,沉鱼落雁。
睿大夫虽然哑,却不瞎,心里早亮起了危险灯,又见玫果与他套近乎,更是打翻了醋坛子,迈进屋,“他姓睿,姑娘所说的故人不知姓什么,叫什么?家住哪里,我叫我爹去打听打听,寻到他来接你回去。”
瑾睿听她口气不太好,本想阻止,但听了这话,便没出声,只是静看着玫果的眼。
玫果脸色大变,瞬间一片死灰,眼里满满的恐惧与痛楚,雪白小巧的牙齿深陷入苍白的唇瓣,慢慢渗出鲜红的血滴。
瑾睿慢慢垂下眼帘,她在躲避,只要与末凡和奕风有关的人,她都在躲,他也不例外,伸手轻撩了撩她的下唇。
丝丝痒让玫果神智一清,慢慢松开死死咬着的唇,唇上渗出的鲜血更多。
瑾睿回头冷冷的朝银杏向门外偏偏头,示意她出去。
银杏虽不乐意,但见一句话又刺激了这女人,也是伤神,不敢违背瑾睿的意思,只得闷闷的慢慢倒退着出去了。
瑾睿取了干净软巾,拭去她唇上的血痕。
玫果感到冰冷的指尖在唇上试过,本能的扭头避开,唇上留下火辣辣的刺痛,淡淡的药味在唇边划开,“谢谢你。”
虽说救死扶伤是行医人的责任,但这样总给人家找麻烦,服侍着,也实在不是回事,站起身,吸了口气,胸口疼痛不堪,这时方知,自己有这么重的内伤,也难怪他不放自己离开,换成自己对着这么个病人,也不会让她离开。
当着他的面想强行离开,根本行不通,静下心,等待时机,“我只是想走动走动。”
瑾睿点了点头,才想起她看不见,抿紧唇深叹了口气。
取了她的衣衫披在她身上。
玫果被一个陌生人这样服侍着,心有不安,又不愿意在给人家找麻烦,顺服的将手套进袖子。
瑾睿不再容她自己摸索,这些事情虽然早晚要熟,但也不是一时半会儿便能完全习惯。
细细的为她拉平中衣褶皱,束好外袍,又帮她拢了拢睡乱了的长发,才退开一步。
玫果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先生如此厚情,小女子惶恐,不知该如何回报。”
瑾睿不愿她就着这话题说下去,先行出屋去了。
玫果听到他细碎的脚步声离开,才慢慢摸向门口。
银杏等在门口并没走开,没看见瑾睿帮玫果穿衣的一幕,但听见玫果所说的话,心里更是有些发慌,唯恐他被那女人美貌所迷,见瑾睿马上就出来了,可见并没有对她有什么示好的举动,暗松了口气,跟在他后面,笑道:“睿大夫,有什么可以让我做的?”
瑾睿摇了摇头,去拿刚才剥好的莲子。
玫果对药物的气味很是敏感,下了台阶,吸了吸鼻子,问“是在剥莲子吗?我帮你剥,可好?”
瑾睿看了看手中的莲子,退了回去,扶了她的手臂,引她在院中竹凳上坐下,端了装莲子的竹篓放在她身前的竹桌上,拉着她的手,引她摸到放莲子和莲芯的地方。
玫果轻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会剥。”
瑾睿眼里闪过一抹温柔,他知道她会剥,行医之人哪有不做这些事的。
玫果摸着没剥过的莲子,眼睛虽然不能视物,但这些杂活是自小做习惯的,动作极为麻利,只是放莲子和莲芯费些工夫。
瑾睿静看了一会儿,习惯抿紧的唇角慢慢放松,转身去了厨房。
银杏在一边看着,满腹不是滋味,坐到玫果对面拿了手指在她眼前晃过去,晃过来,看不见也比她这看得见的人动作麻利不知多少,用手撑着头,看着玫果,“你真的看不见吗?”
玫果点了点头,“看不见。”
“是刚看不见的吗?”银杏见她动作生疏,不是长年失明的样子。
“嗯,刚看不见的。”玫果经过这两天,也知道这姑娘是这位大夫的爱慕者,只是他们之间到了什么程度就不得而知了,他与自己有恩,那他身边的人,她自不能对人家冷淡了。
银杏同情的看着她,这么漂亮的眼睛就看不见了,“你不难过吗?”如果自己失去眼睛,一定会伤心死,可是除了提到她家人,她会露出那种可怕的表情,至于眼睛,她一点反应都没有。
玫果苦涩一笑,摇了摇头,“看不见就看不见吧。”如果换成过去,失去眼睛,自然会痛不欲生,但现在,除了心痛,哪里感觉得到失明的痛,反正也没打算长久活下去,能不能看得见,一点也不重要。
银杏见她想的这么开,反而有些意外,“其实你这样也挺好,我从来就没见睿大夫对别人这么好过。”
玫果眉头皱了皱,很不喜欢这种被人同情的感觉,不过这种话是不会随便说出来,埋了头剥莲子。
银杏自己说着,却有了想法,他对自己冷冰冰的,可是对病患却是极好,如果自己也受点什么伤,或者病上一病……
从小到大,就没病过,这一会儿功夫,要她去病也难,伤吧……
看了看玫果的眼睛,弄瞎自己这事可不干,把玩着桌上的小刀,桶自己两刀……可是这得多痛……比划了半天下不了手,最后手指上磨来磨去,要不在手指上岗割一刀?
刚想到这儿,瑾睿出来倒水,顺便望了望玫果,见银杏拿了刀在自己手指上比划,从身上取出一个装着金疮药的小瓶,掷到她面前桌上。
银杏看过他拿这个给玫果止血,顿时撇了嘴,他对自己也太不公平了,人家受了伤,他是握着人家的手,小心翼翼的给人家治,她这还没伤呢,他就把药瓶丢出来了,明摆着的一丝,伤了,自己上药去,不要烦他。
“睿大夫……”
她握着药瓶看着他径直进了厨房,恨得咬牙切齿,扬了手想将那小瓶想着他后背砸过去,但终是不敢,收回来,抓着小瓶在桌上敲,“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玫果看不见他们是怎么了,只道是小两口闹别扭,也不多问,只是安分的剥自己的莲子。
银杏双手乱捶桌子,手中小瓶一时没拿稳,跌滚出去,落在玫果正在摸莲子的手指下方。
玫果捏在手中,已知是小药瓶,正想放过一边,淡淡的青竹香传来,又是这味道……她心里突地一跳,差点停止跳动,凑到鼻边闻了闻,脸色大变,“银杏姑娘,你这药瓶是哪里来的?”
【第二卷龙珠主人】
第001章失明的恐惧
瑾睿抿紧唇看了过了,她的敏感在他的意料之外。
银杏看了看静看着她们的瑾睿,讷讷的道:“是睿大夫的。”
玫果心即时抽得紧紧的,摸着那药瓶的形状,说话都有些急促,“睿大夫,是姓睿么?”停了停接着问,“还是名睿?”
瑾睿唇越抿越紧,眼里闪过一抹担忧。
银杏看着玫果莹白如玉的纤纤手指一点点摸过那药瓶,隐隐有些不安,“姓睿。”
“是吗?”玫果轻咬了咬唇,从怀里荷包取出瑾睿过去留在她枕边的那个去除疤痕的药瓶,“麻烦姑娘帮我看看,这两个瓶子是一样的吗?”
银杏接过,瑾睿刚才掷过来的是白瓷瓶,而玫果拿出来的是白玉瓶,但是形状的确是一般无二,转头看向瑾睿,见他垂下眼,将脸微微转向别处,眼里有着一抹她从没见过的纠葛,回头对玫果笑道:“不一样。”
将那玉瓶递回给她,白瓷瓶却留了下来,握在手中。
玫果接过玉瓶仍小心收好,“谢谢姑娘。”
瑾睿见她对那玉瓶如此珍惜,无澜的心里漾起了波浪,转身进了厨房。
银杏站起身,看着厨房的门口,“你先剥着,我走开一会儿。”
玫果微笑了笑,“姑娘请自便。”
银杏飘身进了厨房,反手关了门。
瑾睿愣了愣,银杏虽然对他死缠烂打,但从没做过什么失礼节的事,不解的睨了她一眼,搅动着锅里的粥。
银杏看了他好一会儿,压低声音,“你就是她所说的那个人,是吗?”
瑾睿只是不理,仿佛她是透明的,去开她掩上的门。
银杏突然双手按住门,将开了一条缝的木门压了回去,转身用后背抵着,“她是你的什么人?你能这样完全不避嫌的服侍她?”
玫果在银杏刚进厨房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剥莲子的手停了下来,心里乱麻麻一片,银杏说不同,她只是苦笑,那瓶子,她细细摸过,质地是不同,但形状是一样的,她
问银杏不过是想得个结果,和一个反应。
这个睿大夫只怕就是瑾睿,心里苦闷难耐,他知道自己活着,佩衿也就不难知道,佩衿是虞家的人,母亲早晚会捉她回去,她又将面对末凡。
一想到这儿,破碎的心再次被淋淋撕扯,痛得无法呼吸。
玫果不知道要去哪里,也没有哪里想去,只是在黑暗中一步一步的走,也不知过了多久,额头上一痛,伸手摸过去,才发现自己撞在一颗树上,身后传来一些孩童的嘻笑声,
“那个女人走路都不会走……”
“真是笨……”
玫果收敛了心神,伸了手寻路。
“原来是个瞎子……”
“真的是个瞎子……”
一个带头的男孩朝另几个男孩招招手,等那几个小孩围拢后,低声道:“我们跟她玩一玩。”
几个男孩正闲得无聊,一拍即合。
带头男孩凑到其中一个穿红衫的小男童耳边嘀咕了几句,小男童一脸欢悦的跑开了,没一会儿功夫,再次跑回,手上拿着一卷麻绳。
那帮男孩喜笑颜开,追上玫果,绕到她前面,十几步远,拉开麻绳,在半尺高的地方拦在路上。
睁大了眼看着玫果小心移动着的脚靠近,一脸等着看好戏的神色。
玫果只顾伸手试着不碰触到前面有无障碍,哪里会想到脚下被一帮顽童拦了绊脚绳,当脚碰触到麻绳,已感不对劲,正要后退时,身后被人猛的一推,往前踉跄,脚下麻绳又
是一紧,哪里还站得住,往前直直扑倒。
她想流掉腹中孩儿时,并不迟疑,这一瞬间,却下意识的护住小腹,摔下时,手肘着地,几乎折断了手骨,痛得面色惨白,冷汗自额头上滴下。
木门撞合的声音令她暂时的回过神,银杏那声,“她是你什么人?你能这样全不避嫌的服侍她。”声音虽小,却落入她耳中。
他也有自己的生活了,自己的出现于他,于自己都是不该。
放下手中莲子,站起身,不发出一点声音的摸索着走向院门口,回头望向刚才听到的门关合的声音的方向,瑾睿啊,你一定要好好活……
尽可能轻的开了门,也不辨方向,直直的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