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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安面色惨白,从衣袋中伸出手来,莹白如玉的手掌中赫然托着一块小小的黑色圆牌!
付英杰上前拿起圆牌,见这圆牌之上以古篆阴刻着“明月”二字,正是数十年前令武林中人闻之变色的拜月教“明月令”!
明月令再现,拜月教必已重出江湖!
第21章 沉冤如海
付英杰缓缓举起明月令,面对崔安,冷冷地道:“明月令从你身上取出,你还有何话说?”
崔安只觉得全身似乎被浸入了冰窖一般,心知自己是落入了一个编织极为严密的罗网之中,所有事情都若合符节,人证物证俱全,无论如何辩解只怕都无人相信。
她向屋中诸人逐一望去,只见师父和大师兄冷冷地瞧着自己,神情之中既是伤心又是愤怒,莫剑清仍是愕然盯着那块“明月令”,似乎仍是无法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白剑洁却是混合着吃惊、失望、怀疑、伤心等诸般神情,而瞧着这个日日见面的小师妹,竟似在看着一个陌生人一般。
而小云则是心满意足地瞧着崔安,便似是瞧着一件即将到手的猎物。崔安心中恨极,若非碍着师父师兄在场,立时便想出手把小云活活扼死。
付英杰冷冷地道:“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说?”
崔安双膝跪倒,道:“师父,这明月令虽在弟子身上,但绝非弟子所有,弟子也和拜月教绝无瓜葛。请师父明鉴。”
付英杰冷哼一声,并不说话。
崔安心中酸楚异常,又道:“弟子自幼家破人亡流落江湖,若非师父收留,早已不知葬身何处。师父对弟子恩重如山,弟子绝不会背叛师门,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付英杰冷冷地道:“即便明月令可说是旁人陷害,放入你衣袋之中,可剑鸣亲眼所见之事,却又如何解释?难道剑鸣平白诬陷你不成?”
崔安抬头向柳剑鸣望去,却见他脸上满是伤心失望之色,但目光却冰冷如刀,直刺入崔安心中。
崔安只觉得一颗心仿若被人用力紧紧攥成一团,几乎连呼吸也不能够,面色惨白,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付英杰沉声道:“你入武当门下之前被高士天所救,又被罗显追杀,这自然是拜月教设计的巧局,若非如此,天下的巧事怎会都给你一人撞上?这几年来你不守门规,屡屡干出错事,我只道是你年纪尚小,一时贪玩胡闹,哪知你竟是邪教中人,天性自然与武当门规不容!亏你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机心,付英杰此时方才发觉奸谋,真是自愧不如!”
崔安只觉得这一句句听入耳中,犹如利刃剜心一般。付英杰历来为人端和,今日这般说话,显然已是将崔安恨到了极处。
在所有弟子之中,付英杰对崔安最为疼爱,在崔安心中,师父便如父亲一般可亲可敬,见到师父这般伤心失望,简直比让她死了还难过。
付英杰厉声道:“你这般处心积虑地在武当潜伏了这许多年,到底是何用意?三年前吴氏三雄上山寻仇之时,若非你舍命阻拦,付某岂有命在?到时剑鸣继任掌门,论心计自然不是你的对手,武当派岂非便已是拜月教的囊中之物?是了!你是想要付某亲眼瞧着武当被你搅得四分五裂,等到整个武林的生杀大权握在拜月教的手中,再来向我耀武扬威,以报当年我掌毙拜月教教主莫洛之仇!哼,你这如意算盘也打得太过了!”
崔安垂泪道:“师父若一心认定弟子是邪教中人,此时此地弟子也无以自辩,只得听凭师父处置。弟子这条命本是师父救的,师父就算是将弟子处死,也不过是将这条命还给了师父……”
付英杰不待她说完,便冷冷地道:“事到如今,你也不必再演戏啦!你素来敢作敢当,这一次怎么转了性子?既已知道自己死到临头,也该装出一副英雄气概来啊!”说着拂袖而出。
语冷字寒,犹如冰雪侵骨。崔安只觉胸中冤气郁结,喉头哽咽,说不出话来。
泪眼模糊之中,只见柳剑鸣满面不屑之色,从怀中掏出一物,“叮”的一声用力掷在地下,看也不看崔安一眼,跟在付英杰背后出了书房。
那物在地下旋了几个圈子,慢慢滚到崔安身边,正是几年前崔安所赠、柳剑鸣从不离身的那块玉佩!
崔安缓缓伸手拾起玉佩,那玉佩竟已被摔出了一个小小的缺口。
只听付英杰在屋外大声道:“剑洁,多带人手,把她押回她自己自己住所牢牢看管!这妖女狡猾得紧,莫让她逃走了!”
白剑洁大声道:“是!”
崔安立起身来,惨然一笑道:“三师兄,连你也不相信我?”
白剑洁并不答话,长剑出鞘,剑尖抵住崔安背心,冷冷地道:“小师妹,得罪了!”大声招呼过十余名武当弟子,个个长剑出鞘,将崔安押回了自己所住的房间。
只听白剑洁在屋外大声布置各人把守的方位,屋前屋后、房顶门窗都有人把守。
屋外其余人逐渐远去,步声终不复闻。
第22章 自此萧郎成陌路
崔安怔怔地听着,终于双膝一软,坐倒在地,想到自己身世凄凉,自幼历尽人间冷漠,本以为师从武当之后,将来便可仗剑行侠天下,可谁料到会没来由地遭此横祸。心下悲愤难当,几乎便要哭出声来。
可突然之间,方才师父那几句话又清清楚楚地响在了耳边:“既已知道自己死到临头,也该装出一副英雄气概来啊!”柳剑鸣满是不屑之色的面容也同时出现在眼前。
崔安心中一寒,强抑泪水,心道:师父对邪教恨之入骨,此次一死只怕在所难免,大声痛哭亦是于事无补,反而徒惹人笑。但清者自清,过得数年,今日之冤总有昭雪之日。
方念及此,忽觉左掌一阵剧痛,低头瞧时,却是自己不知何时将那玉佩紧紧握在掌心,玉佩的残缺之处深深嵌入肉中,鲜血不断涌出,一滴滴地落在了地下。
崔安怔怔凝视着玉佩,眼前仿佛又看见了当日柳剑鸣同自己一道在玉佩上刻字的情景。
海枯石烂,此情不渝。
崔安喃喃地道:“海枯石烂,此情不渝?”这玉佩上的八个字,几年来她不知瞧过多少遍,念过多少次。
海未枯,石未烂,可如今?
玉佩上的“海”字和“渝”字已被摔碎。
海枯石烂,此情不渝。
数载情深、海誓山盟,竟然敌不过小云的巧言诬陷,竟然换不回最起码的信任!
崔安凄然一笑,缓缓抽出短剑,将玉佩削成两半。
柳剑鸣,你我今生今世,自此而绝!
看着两片玉佩从指尖慢慢滑落,崔安只觉得酸痛刺心。再也忍耐不住,伏到床上,以被蒙头放声痛哭。
她这些日子奔波劳碌,日夜悬心,已是周身疲惫,不知不觉中沉沉睡去。待得一觉醒来,屋中漆黑一片,窗棂门缝之间也没有半分月光透入,屈指一算,今日正是月末。
只听窗外一人低声道:“三师兄,师父怎么说?”
白剑洁亦是低声道:“师父说明日要大开法堂,将她逐出武当,再行……处死。”说到“处死”之时,迟疑了一下,似乎不忍出口。
崔安叹了口气:三师兄对我尚有同门之情,可柳剑鸣居然绝情如此!心下又是一阵酸楚。
此时屋外静极,微风摇树声,守卫弟子的脚步声,兵刃微微撞击之声尽入耳中。
崔安燃起蜡烛,对镜梳理微乱的鬓发,只见镜中之人眉黛弯弯美目流盼,肌肤胜雪,虽然双目微红,神情亦不免憔悴,但在摇摇烛影之中,衬着如云青丝,何尝不是绝世的容光?
突然之间,眼前掠过了扬州繁华热闹的街市,略过了旁人对自己那掩盖不住的赞赏目光,心中陡然一痛:难道我这绝世容颜当真要自此而绝?青山绿水、十丈红尘,我甚至还未曾真正置身其中,难道明日便当真要引颈就戮?
白剑洁立在窗下,凝视着映在窗上俏生生的身影,竟似已痴了。
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小师妹的?他竟然无法回答。似乎从师父五十大寿的寿宴上,只看了第一眼,他便已被小师妹所吸引。
虽然她当时只有十二岁,从那一日起,他便在等待小师妹长大。在所有师兄弟中,小师妹和他最为要好,不论做什么事,总忘了叫上他这个三师兄,即使是为了陪小师妹胡闹而被师父责罚,他也是甘之如饴。曾有一段时间,他认为小师妹的心已然是属于自己的了。
可是有一天,他突然发现小师妹长大了,可长大后的小师妹喜欢的却是比她年长十岁的大师兄柳剑鸣!
而自己在她的心中,原来不过是一个玩闹的伙伴而已。这个沉重的打击曾令他痛苦得几乎发疯。
他素来对大师兄敬爱有加,也就只有把对小师妹的这段情意深深埋在心底,孰料大师兄今日竟然一力指证小师妹是邪教的奸细!大师兄的为人固然无可怀疑,以他对小师妹的深情,若无真凭实据,亦不会如此决绝。
可小师妹……小师妹她……又怎能是拜月教的明月右使?难道明日……明日……
明日……明日……,崔安在屋内亦在默念。
一想到“明日”两字,心中不由一痛,蓦然间眼前又出现了小云那得意之极的笑容。
不能!不能!
不能就这般不明不白地去死!
可一转念间便又想到:拜月教此次重现江湖,必定筹划周密,势力大极。以我一人之力,如何能与之相抗?况且以我现下的武功,只怕还未逃下山便以被擒被杀,倒不及明日死在师父掌下,以尽弟子之道,最后终有真相大白之日。
……还是不逃罢……
……可是……就算真有一日真相大白,江湖中还有几人能记得崔安这个无名之辈?即便是一众师兄弟,也不过叹道:“可怜,可惜!”难道我这一世留给后人的只有这四个字?
再过几十年……几百年,还有谁当日有个崔安含冤而死?
一念及此,胸中重又热血沸腾:倘若天无绝人之路,今日便能逃下山去,查清拜月教的奸计,还我清白之身以告慰恩师,终能成就一番事业,不虚此生。倘若天绝崔安,那也是命该如此,认命便是。
心意既决,脑中陡觉清楚不少,收拾了些散碎银子和可以换钱之物,吹熄蜡烛,静坐在黑暗之中等待。
第23章 逃下武当山
此时更漏渐深,屋外守卫的弟子巡逻却丝毫未曾松懈。
时间一刻一刻地过去;若再不动手,距天明愈近,逃下山的机会便愈微。崔安一横心,拔出短剑,在自己左臂上刺了一剑,随即将伤处贴在胸口,顷刻之间鲜血已将胸前衣衫浸透。
同时张口惊呼道:“什么人……你竟敢……”话到中途,右拳疾出,“砰”地一声将窗子击得大开,左手拎起一只木凳奋力掷出,随即身体砰然倒地。
这一下变起非常,守卫弟子纷纷夺门而入。
白剑洁抢在最前面,晃亮火熠,只见崔安右手按胸仰面倒地,胸口衣襟已被大片血渍浸透,显是被人重创要害。
一名弟子大声道:“三师兄,方才有一道黑影破窗而出,似是向师父居住而去!”
白剑洁回头看时,却见两架窗扇还在微微开合,确似有人刚刚穿窗而出,不由心下一凛,叫道:“邪教有人上山,快去保护师父!”
众弟子只道是拜月教对崔安杀人灭口,担心师父的安危,俱转身奔向付英杰的居处。
白剑洁正待出屋,心中陡然一动,又俯下身来查看崔安伤势,便在此时,崔安忽然一跃而起,出指如风连点了白剑洁数处大穴,白剑洁猝不及防,身子当即软软跌倒。
崔安顾不上为左臂止血,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