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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了两三声,大门这才缓缓打开,应门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儿,那老头儿眯着眼睛打量崔安几眼,道:“老爷前几日就被召到将军府上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要瞧急病的话,还是赶紧另寻别家罢!”
崔安心下一沉,急道:“我同伴的病症和几年前孙将军之子所患上奇症相同,只有高大夫能治!”
那老头儿吃了一惊,又打量崔安几眼,道:“你等着,我去问问少爷。”说着蹒跚而入,崔安心急如焚,但此时有求于人,也不敢出言催促。
过了约有半盏茶时分,一名二十上下的年轻人疾步走出,借着门口灯笼的光亮,可见这年轻人面貌英挺,身材高大,身穿一件剪裁得十分合体的蓝色绸衫,乍看上去便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子弟。但他行动之间却是全身上下透出一股彪悍之气,步履沉稳,显是身怀武功。
崔安心下微微一凛:此人武功虽然不高,但也多半师出名门,绝非寻常混饭吃的武师所能交出。这高大夫只怕亦是江湖中人,倒是要小心了。
那年轻人打量崔安几眼,又看了看停在门外的马车,这才道:“姑娘到此,究竟有何贵干?”
崔安见他神情戒备,不知高府上究竟出了何事,但此时此刻,杜晓月的伤势半分也耽搁不得,急道:“我的同伴被人打伤,经人指点说,只有高大夫能医此伤,不得已冒昧前来打扰,还请高公子看在大家武林一脉的情面上,救我这同伴一命!”
她方才立在灯笼光亮不到的阴影之处,此时一阵风吹过,那灯笼摇摇晃晃,高公子忽然间看到崔安的面容,不由一呆,想要说的话到了嘴边,却又忘了个一干二净,只是盯着崔安,讷讷地说不出话。
崔安见这高公子忽然神情有异,皱眉道:“高公子,令尊究竟在不在府上?”
高公子这才如同大梦初醒,心知自己一个青年男子,初次见面就这般盯着一个女子,实在是无礼之极,不觉甚为尴尬,忙咳嗽了一声以作掩饰,道:“这位姑娘,不知你的同伴是被何人所伤?”
崔安沉声道:“是伤在拜月教教主莫孤影的玄阴指之下。”
高公子面色一变,疾步抢到车边,掀起车帘,探手搭了搭杜晓月的手腕,神情更是凝重,道:“这是第几日了?”
崔安见他一出口便问中了关窍,心头希望陡升,忙道:“这是第八日了。”
高公子面色一凛,沉声道:“事不宜迟,赶紧把他送到屋里再说。”说着也不待崔安回答,伸手托在杜晓月胁下,将他搀下马车。杜晓月此时已是手足俱无半分力气,双足甫一落地,身体便向地下摔去,崔安急忙抢上相扶,跟随高公子来到高府内的一间小室之中。
高公子让杜晓月躺在榻上,又转身出屋匆匆取来一个小小磁瓶,取出一枚药丸,道:“这是家父炼制的‘九转丹’,每丸服下可解三个时辰寒毒发作之苦。”
崔安见高大夫始终不见踪影,心下焦急,问道:“令尊现在何处?”
高公子道:“家父几日前被孙将军请入府中,至今未归。”
崔安见他神情不似作伪,情知不假,不由大急,道:“这姓孙的也是可恶,怎地不迟不早,偏偏在这个时候留人不放!”
高公子见她秀眉紧蹙,双颊急得通红,忙安慰道:“姑娘莫急,在下这就到将军府求见,就说有人在此等着家父救命,孙将军向来通情达理,定然不会强留家父不放。”
崔安见他说得这般笃定,心知也只得如此,低声道:“那就一切仰仗高公子啦!”
高公子微微一笑,道:“悬壶济世乃是医家本份,更何况姑娘既然说大家是武林一脉,在下岂可不尽心竭力?”说着面上忽然微微一红,急忙大步走出。
崔安见杜晓月躺在榻上,面上神情似笑非笑,甚为古怪,奇道:“你怎么啦?”杜晓月微笑道:“崔姑娘,那高公子只怕是瞧上你啦!”
崔安走过去摸了摸他的手腕,觉得似乎已不如方才那般冰冷,这才略略放心,嗔道:“人家在为你担心,你在这当口倒还有心思胡说八道!”
杜晓月轻轻将她的手握在掌中,悠然笑道:“只可惜我杨某人身为大明皇室后裔,乃是真龙天子,一生自有百神呵护,遇事逢凶化吉,这位高公子只怕是没机会乘虚而入啦!”
他这几日寒毒发作甚苦,连说话都已是有气无力,此时服下“九转丹”之后,只觉身上寒意大减,说话时中气也似乎足了不少。
崔安见他大有好转,对这高大夫更有信心,她这些日子忧心如焚,至此方始渐渐放下心来,数日来的忧闷郁郁之气一扫而空,嫣然一笑,道:“是,太子殿下当真是逢凶化吉,遇难成祥!”说着在床榻边坐下,与杜晓月两手相握,两人四目交投,默默无语,小室内一时寂静异常,两人奔波数日,从未有过如此执手相对的时刻,只觉得天下最幸福之事莫过于此。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匆匆向小室而来,崔安耳音灵敏,听出只有一人,心下先是一沉,当即立起身来。只见高公子大步冲进门来,一见崔安,便大声道:“真是怪事,孙将军说家父不在府中!”
崔安见他亦是满面焦灼之色,情知并非作伪,踏上一步,急道:“高公子见到孙将军了?这是他亲口所说?”
高公子点点头,道:“正是。孙将军说数日前他确实召家父入府,但第二日家父便说有事匆匆离开,临行前也并未说起要去何处。”
第187章 夜探将军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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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安沉吟道:“这倒当真是奇了,既然是蒙将军召入府中,令尊如何能说来就来,说走便走?这孙延龄的话不尽不实,定然另有隐情!”
高公子摇摇头,道:“这个决计不会,孙延龄是家父门下弟子,他绝不会对我有所隐瞒,家父定然已不在将军府中。”
崔安心下一凛:孙延龄居然是高大夫门下弟子,这高大夫果然并非寻常医士!那高公子说至此处,猛然想到父亲素日叮嘱,绝不可将孙延龄与高家的瓜葛泄露给外人,怎地今日竟然如此大意,将此事告诉了两个来历不明之人?
崔安心道:这高公子江湖阅历不深,瞧上去倒是无甚机心,倒是那孙延龄颇为可疑,高大夫既然是从他府上离开,想查到他的下落,也必定要着落在孙延龄身上。一念及此,心意已决,沉声道:“高公子,将军府怎么走?”
高公子吃了一惊,道:“孙将军黄昏之后从不见外客,你此时前去求见,又如何能见得到?”
崔安淡淡地道:“我不是‘求见’,我是要‘见他’!”转过头瞧着杜晓月,柔声道:“等我回来!”
杜晓月亦是凝视崔安,低声道:“将军府绝非等闲之地,万事小心!”两人四目交投半晌,崔安忍住泪水,转身疾步而出。那高公子怔怔地立在当地,听着两人的对话,似是已然痴了。
崔安向高宅的下人稍一打听,便知道了将军府的所在。广西境内虽不似湖南连年战乱,但亦是市面萧条。此时已近初更,街上店铺早早便已下板关张,路上连沿街叫卖的小贩也难得见到一个。
高宅与将军府相距不远,崔安不多时便已到了将军府前的横街。只见这将军府门口挂着两串长长的灯笼,石阶下昂然挺立着两排手持钢刀的士卒,个个目不斜视,纹丝不动,犹如两排钉子一般。不远处隐隐有人影晃动,似是有军士正在巡逻。
崔安悄悄绕到后墙之外,纵身掠上高墙,见院墙数尺远有一株大树,当即足尖一点,跃到树上,隐身在枝叶之间查看四下地势。
这将军府外面威严,可府内却不甚气派,比起高宅来也多不出几进院落。崔安在树上四下一望便是一目了然。
前面的一进院子似是孙延龄料理公务之处,天一黑也就没了灯火。中间是个小小花园,花木倒是枝繁叶茂,但也是寂静无声。只有后面的两三进院落人影憧憧,不但仆役往来穿梭,亦是有军士四处巡逻。
崔安瞧得清楚,当即从树上飞身而起,几个起落,已是掠上第四进院落的墙上,只见这院子当中的堂屋灯火明亮,偶尔有侍婢往来送茶,却不见有士卒巡逻。
崔安轻轻来到屋外,屏息静听,只听一个中年男子的声口道:“庭训总是这样,那招‘峭壁生云’需得细细下苦功琢磨,像他现下这样偷懒,只怕一世都练不成!”
崔安心下微微一惊:这“峭壁生云”是华山派的剑招啊,难道这孙延龄竟然是华山弟子?那高大夫想必也是华山派的高手了?但仔细回想华山派耆宿之中,却又并无哪一位是以行医为生,且收录了官府中人为徒。
当下轻轻捅破窗纸,向屋内瞧去,只见一男一女正自坐在桌边,那男子约在三四十岁,长得面容白皙,鼻挺口方,长眉入鬓,一双眸子朗若晨星,顾盼之间神采飞扬,当真是少有的美男子。他身着白绸长衫,仅是随随便便在桌边一坐,便似有无限的威严。
他身边那女子衣饰华贵,相貌美艳之中亦带着一股英挺之气。这两人面前还有一名少年垂手而立,因是背朝窗户,瞧不见面貌。
崔安见这一男一女两人目光湛湛有神,心道:这必是孙延龄和他的夫人孔四贞了,听方才孙延龄的话头,这少年多半是他们的儿子。孙延龄本是武将出身倒也罢了,孔四贞自幼被孝庄皇太后收养,生长在深宫之中,居然也能练得一身武功,当真是少见之至。
只见孙延龄一皱眉,道:“庭训,你把‘峭壁生云’这招再练一遍。”那少年应了一声,退开数步,长剑出鞘,左手捏了个剑诀,便欲再练。
崔安见他此时背心距屋门口不逾数尺,正是良机,当即抢到门边,伸手一推,那屋门本是虚掩,一推之下应手而开。那少年听得背后有人进门,方自愕然回首间,崔安已是飘身而上,出手如电,点了他背心数处穴道,随即抢过他手中长剑,横在他颈项之间。
孙延龄素来以军法治家,此时见有人居然未经通禀便即擅闯内堂,不由勃然大怒,厉声道:“大胆!……”下面的话尚未出口,突然间看清来人已把爱子挟持在手中,不由心神大震,大声道:“庭训,你怎样?”
崔安冷冷地道:“孙将军,你若爱惜儿子的性命,就得交出高大夫,倘若在明日天亮前还见不到高大夫的人影,就等着为你儿子收尸罢!”
孙延龄此时方看清了来人居然是一名女子,虽是姿容美艳,但妙目流盼之间却是杀气四溢,不由心下一沉:这女子指名要找师父,不知是什么来头?
他多年戎马生涯,久历战阵,方才是陡见爱子被擒,舐犊情切,这才心神大乱,但片刻之间便已镇定如常,沉声道:“姑娘是谁?找高先生有何事?”
崔安心道:这姓孙的跟随吴三桂造反,又私下和清廷有来往,只怕也是个反复无常之辈,晓月受伤之事告诉他有何好处?当下冷冷地道:“我找高大夫,和你有什么相干?你交出高大夫,我就将令公子奉还,咱们立刻两清,啰啰嗦嗦地问这些干什么?”
孙延龄瞧了儿子一眼,又盯着崔安沉声道:“姑娘是高大夫的仇家?”
崔安见他仍是刨根问底,甚是不耐,冷笑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她话音未落,蓦地里一阵兵刃破空之声,孔四贞疾跃而起,伸手拔出挂在身后木柱上的一柄钢刀,向崔安当头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