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秉娴一步一步撤回来,看看左右,从士兵们背后绕开,向着左手边而去。
檀九重淡漠地看着面前所有,手指百无聊赖地转动玉扳指,双眸时不时抬起,望向那群士兵。
奇怪……竟然无人出现?
是想错了么?难道那个人……真的已经死了?或许,早在昨晚上“她”就早已经逃了?
仍旧有些不可置信。
檀九重微微而笑:那么稚嫩的女孩儿,怎么可能……是想错了也是有的。或者她逃走了也是有的,还活着倒不稀奇,但在此处出现,才真正奇异,若是逃了倒不稀奇,若是不逃,才真正是怪异之事了。
只是……真想看看,那个本以为已死了的女娃儿……如果活着,会是什么模样?真个会藏匿军中?她……果真有这样胆识能耐么?
他的眸子之中掠过一道光。
檀九重起身,心里头有什么翻动,想走远一些看看,正在此时,听到一个似陌生似熟悉的声音,厉声喝道:“哥舒九!”
檀九重心中一怔,一时之间竟不能动。——身子竟对这个奇异的声音起了反应。
那声音自身后传来,又道:“哥舒九,让那些人退下!”
檀九重缓缓地回过身来,眸光流转,望向身后的人,心中有个惊奇又兴奋的声音,道:“出现了么?真的……出现了?”
就好像是个期待已久的新鲜谜底将要展现眼前,而他的兴奋,是因他竟知道,——他绝对不会对那个答案觉得失望。
作者有话要说:某人:为啥要让人家演出这么挑战性的角色。。
某某人:为啥不说你天生是这么恶质的。。
——我常常有种错觉,故事发展起来之后,他就会主动指引执笔者,虽然他的开始,是基于作者自己各种冥思苦想,夜不能寐……但他真的开始成长了,就会具有自己的血肉灵魂,而作者只是要将他更好的表达出来。至于好看不好看或者其他,随意,自在。
10
10、踏莎行:桃源望断无寻处 。。。
“哥舒”是他的原姓,自他执意要改唤檀九重后,这个姓名,便只有极少人才知道。如今这名字被个三分熟悉七分陌生的声儿唤出,忽有一种奇异之感,自骨子里嗖地一声滑过。
檀九重回头,望向身后之人。
他看到一双极亮的眼睛,寒若秋水,燃着光,——这光陡然便点起他心头之火。。
那蒙面人站在他身后不远,手上一柄短刀,刺在兰容嫣颈间,道:“哥舒九,让你的人住手。”
秉娴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兰容嫣歇息的帐子之时,兰容嫣正对着镜子整理妆容,镜子里的容颜娇媚异常,在檀九重未曾唤她之时,她所做的便是顾影自怜:这样的容颜,怎会有人说不如兰秉娴?兰秉娴的嘴不够小,眉不够细,身不够娇,人不够温柔……
兰容嫣想不通,昔日以为兰秉娴死了,她心中有些惋惜,又有些骄傲:总有件事她是赢了,在“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的说法之下,她还活着,那个处处比她强的兰秉娴却死了,听闻还是死在妓院里,实在可怜可鄙。
兰容嫣整一整发间的花儿,听到身后的响动,只道兵丁进来,便懒懒问道:“怎么,那细作招了么?”听不到回答,她哼了声:“聋了么?”
自是未曾聋,那人道:“容嫣。”似无波动的声音,低低唤出,有三分的旧情在里头。
兰容嫣的身子陡然僵了,就宛如一道雷将她打的魂飞魄散。
她瞪大眼睛,看到镜子里模模糊糊地浮出一道影子,似鬼,似人。毫无疑问她是聪明的,从绿芜语焉不详里头嗅到异样,但……当那人真的“死而复生”之后,兰容嫣却懵了。
“姐……”那一声唤,噎在嗓子里头,冲到嘴边,换成满满尽是震惊的声,“你怎地会在这儿?”
秉娴上前,兰容嫣回过神来,起身,半倚在桌上,手按着桌面扭身看她。
兰秉娴大步向前,兰容嫣眨眨眼睛,几乎以为自己错觉,这是兰秉娴?不……分明是个不相识的军营男儿?高挑身材,略黑的脸容,还有走过来之时那逼人欲呕的恶心臭味。
兰容嫣竟下意识地捂住嘴。
兰容嫣皱眉道:“你是谁!”然后目光在她脸上盯住,……那双眼……
纵然所有都变了,但……她的震惊被压在了舌根底下,那样光洁的额头下,略粗而英气的眉毛,一双乌浸浸似笼着雾气的眼睛,她定定地看着自己,嘴唇微翘,有昔日的影子。
“真的是你!”兰容嫣再度叫道,见秉娴将到了自己身前,她目光一转,便要向帐子门口而去。
秉娴将她一把拉住:“容嫣!”兰容嫣叫道:“放开……”秉娴听她放高了声音,分明是要引人来的意思,幸好外头士兵们吵嚷声正盛,一时无人留心。
秉娴盯着兰容嫣,淡淡一笑,手上一动,一柄雪亮的匕首已经出现在手心。
向上一抬,匕首冷寒锐利的锋刃贴在兰容嫣的颈间,秉娴沉声:“容嫣,别叫,你知道我不会伤害你,但倘若你想叫人进来,我就不得不出手。”
兰容嫣停了步子,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秉娴,秉娴长高了,昔日就比自己高些,如今……更是要略略仰视才见。
兰容嫣镇定下来:“你想做什么?”秉娴道:“我问你,绿芜是不是被你所害?”兰容嫣不屑一顾道:“一个下贱的奴婢,又怎么?”秉娴道:“真的是你?”兰容嫣怒道:“她沉不住气,口风中透出你还活着的意思……若是我不说,被将军知道,连我亦要遭殃,是她自找的!”
秉娴垂眸看她,目光之中有着淡淡哀痛:“容嫣,你不该如此。”兰容嫣道:“我不如此还能怎样?你既然活着,就该远远地离开才是,做什么又回来?”
秉娴道:“连累你?容嫣,灭门之仇难道你忘了?爹爹被那人所害,为何你竟丝毫不恨他?”兰容嫣笑:“我恨他又有何用?你也知道,男人之间的事,不过你杀我我杀你,关我何事?我又能奈何什么?兰秉娴,我劝你也休要痴心妄想,你一个弱女子……又能对将军如何?你若是识相,现在逃还来得及。”秉娴的心沉到底,垂眸道:“我是要逃,不过要带着绿芜一起。”
兰容嫣瞪她:“你想如何,你不要命了?不要连累我!”秉娴的眸中带着痛:“容嫣,莫非你很喜欢留在那恶魔身边儿?”兰容嫣道:“这不关你的事,你要滚就快滚!”秉娴道:“好……人各有志,我不勉强。不过,绿芜是你所害,我不得已,要借你这‘将军宠姬’之力,救她一救了。”
兰容嫣满面惊恐:“什么?你不要乱来,别害我,兰秉娴!”她欲挣扎,秉娴将手中匕首一抬,道:“容嫣,不要动,这是你逼我的,本来我以为你在此势必要受折磨,还想着找法子救你出去……如今看来,实在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只是你不该害了绿芜,——你别再动,你吃定我不会杀你,我也真个不会杀你,我没你这么狠心,但我知你最爱你这张脸,你若敢动一动,我就在上头划上一道口子,你说,那恶魔会不会喜欢毁了花容月貌的你?”
最后这句话,宛如魔咒,兰容嫣果真一动不敢动,只是咒骂:“兰秉娴,你果真蛇蝎心肠,你……你……我没有你这个姐姐!”
秉娴笑,望着她道:“容嫣,自你选择出卖绿芜跟我那时候,我就不再是你的姐姐了。”眼中有隐痛,亦有无奈的悲悯。
秉娴拖着兰容嫣出外,却见檀九重正起身,她扬声道:“哥舒九,叫你的人滚开!”
那万众之中的人影一怔,而后缓缓地回过身来。
此刻日光初升,眼前一片明亮,这人缓缓地回身来,长长的睫毛一抬,一双眼睛扫向这边,遥遥地隔着数人,秉娴却看得清清楚楚,那双眼睛,泛着淡淡烟灰的蓝,何等怪异,或许……真的是恶魔重生之身罢。
秉娴的匕首搁在兰容嫣颈间:“哥舒九,这不是你最爱的人么?我如今以她来换绿芜。”
檀九重却只是盯着秉娴,然后迈步,一步一步向前,秉娴道:“站住!”
檀九重似有些遗憾,道:“为何蒙面?”
秉娴道:“放人!”
檀九重道:“你是怕有人认出你来么?”秉娴道:“废话少说,放人!”那边士兵们退下,绿芜赤着身子,被晨风冻得浑身发紫,抬头看一眼秉娴,泪珠滚滚落下:“姑娘……你何必……”喃喃地,闭着眼睛,痛苦难当。
檀九重看着秉娴,若有所思地笑,秉娴记得这个眼神,野兽一般的眼神,曾经拽她入噩梦地狱的眼神,昔日的羞辱,像是烙印般印在心上,皆在他一笑之中,被揭破了,鲜血横流。
她的手有些抖,兰容嫣叫道:“兰秉娴!”深怕她伤了自己容貌。
秉娴深吸一口气,道:“你替你的将军着想,想替他找出细作,但对他来说你算什么?不过是可有可无的草芥。——你看,他丝毫不关心你。”
兰容嫣忍不住流下泪来:“将军……”看一眼面无表情的檀九重,却又望向秉娴:“你不用……挑拨我对将军的忠心,你要杀就杀……”
秉娴道:“执迷不悟!”
檀九重道:“是啊,你要杀就杀,姐妹相残的戏码,我还未曾见过呢……兰秉娴,兰秉娴……”他似玩味般地念了两遍,又看着秉娴,道:“真是万万想不到,当初只会在我身下哭叫的女娃儿,竟会……以这幅模样出现我的面前,——把你的面巾摘下来,让我看看,你变作什么模样了?”
秉娴怒道:“哥舒九,放人!你当我真的不敢杀她?”
檀九重道:“要杀就杀……啰嗦什么?”一边说,一边上前。
秉娴道:“站住,你敢再走一步,我真的……”
檀九重道:“有了你,其他的女人我都不要了,你杀了,倒省了我动手。”
秉娴浑身发冷,连兰容嫣也是怔了,半晌忽地叫道:“兰秉娴,你这贱人!”竟然不顾一切挣扎起来。
秉娴制住容嫣,望着檀九重道:“你真的想要我?”
檀九重灼灼看她,道:“嗯……想要。”
秉娴道:“可惜,我不再是昔日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女娃儿了。”
檀九重道:“是么?那得我说的算。”
秉娴道:“你不信?”
檀九重道:“你过来,让我看看便知道。”他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地靠近,眸子之中的蓝色影子越来越清晰,就宛如是一只猛虎正不紧不慢,迈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步子凑上前来。
秉娴忽地一笑,手起将兰容嫣打晕了,抱在身前,反手将刀搁在自己颈间,道:“你最好站住。”
檀九重一怔,果真停了步子:“女娃儿,你想如何?”
秉娴道:“我知道你武功高强,落入你手中,恐怕比死还难堪,我也知道你不会将容嫣性命放在心上,带她出来,不过是想叫她看清你的真面目,谁知她竟如此执迷不悟,反倒恨我。不过,——檀九重,世事难都尽如你意,你想看我的脸,可以,你若是再走前一步,我便自戕在你面前,我的尸体,你要怎么看都好。”
檀九重双眉微皱:“哦?尸体……”喃喃地,倒似在认真考虑是否自己会对一具尸体觉得满意。
秉娴道:“我知道你这人生性残忍冷血,你喜欢刺激的感觉对么?好,——不如我跟你打个赌,你若是想擒住我,就上前来,看看是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