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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纱女道:
“无论什么关系,现在都已过去了,现在,我想为你做的事,全部已经做完了,你还是……”
宝玉大声道:
“我还是不懂,你越说我越不懂。”
黑纱女道:
“你根本不必懂,你和我已全无关系,从此以后,你再也休要想起我,我也不会想起你,因为……”
她将头上的黑纱拉起,蒙住了脸,道:
“因为死人是不会记住任何人的。”
宝玉霍然站起,冲过去,又缓缓退回,颓然坐下。
黑纱女道:
“蒋笑民上次入官,就是从我这里逃出去的,从这窗子,这宫中只有这窗子能逃出去,他……他在我这里养好了伤,就从这窗口跳下,窗外是海水……温柔的海水……永远不会伤害任何人。”
宝玉叹道:
“我早已猜出必定是你救了他,你一生却活在寂寞中,所以,你见着他,就将心交给了他。”
黑纱女道:
“他本来是值得女子将心交给他的男人。”
宝玉道:
“不错,他是个好男儿,但……但……”
他突然握紧双拳,大声道:
“但你还年青,你为什么不好好的活下去?你。。。你为什么不?”
黑纱女淡谈道:
“只因为我的心已被他带走?”
宝玉怔了半晌,垂首长叹道,
“你已决定了?”黑纱女道:
“我已决定了,至于你……你也从这窗子里走吧,这白水官,并没有什么值得你逗留之处,这里有的只是悲哀、忧伤、寂寞……”
宝玉喃喃道:
“我现在又多懂了一些,蒋笑民要我将书信交给你,除了要你见我外,也是算准我会和他一样被困在这里,所以指点我一条路逃生,是么?”
黑纱女道:
“也许是,也许不是。”
宝玉长叹了口气,沉声道:
“无论是不是,我都不能走,除了我定要见到官主这原因外,我还发觉这白水官中竞似隐藏着许多有关我的秘密……我实在想不出这白水宫中怎么隐藏着有关我的秘密,我一定要查出来。”黑纱女道:
“你已经决定了?”
宝玉咬一咬牙,道:
“我已决定了!”
黑纱女道:
“你不后悔?”
宝玉道:
“我为什么要后悔?”
黑纱女道:
“因为真象常常是残酷的,真实常常会刺伤人,但你既已决定了,你就去吧,这里有一条路,可直接通向白水娘的寝宫。”
这条路不在屋外,而在屋里。路的入口,像是个衣柜。
黑纱女就站在前面,道:
“从这里定,你就可见着白水娘了。”
宝玉的眼睛,时时刻刻在注意着她的脸,注意着她脸上是否还有变化,现在,他终于发现,这张始终未动情感的,冷摸的脸,还是有变化的,那就是当她在说“白水娘”这三个字的时候。
每当她说出这名字,她脸上就掠过一阵阴影,怨毒的阴影,她的情感本已都“死”了,只有这怨毒,仍留在心底。
这怨毒又是多么深,多么强烈。
但她既然任在白水宫里,便必定和白水娘关系非浅,既然和白水娘关系非浅,又怎么对白水娘如此怀恨?
她和白水娘之间,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这关系真是令人费解,而宝玉此刻也无暇再去仔细思索。
他什么都不愿再想了,只是抱拳道:
‘‘多谢关照,多蒙指点,总之,一切都多谢了,在下就此别过。”黑纱女道:“你莫要谢我,我也有件事求你。”宝玉不禁一楞,这幽灵般的少女,这仙子般的少女居然也会有事求他,实在是他梦想不到的事。
黑纱女已冷冷道:
“你若不答应,也就算了。”
宝玉赶紧道:
“无论什么事,但请吩咐。”
黑纱女道:
“我心里有个疑问,只有你才能给我回答。”
宝玉沉吟道,
“你不能解释的事,只怕我也不能。”
黑纱女道:
“你能的。”
宝玉道:
“那……那是有关哪方面的事?”
黑纱女道:…‘武功。”
宝玉动容道:
“武功?你也对武功有意?”
黑纱女道:
“从我有知识的那天起,我就在想,天下的武功中,不知道有没有一招是任何人都不能抵挡的?”
宝玉道:
“这……这问题只怕任何人都不能回答。”
黑纱女道:
“这……这问题只怕的确难以答复,何况我终年都生活在这小楼里,世上纵有这样的一招,我也不知。”
宝玉道:
“世上武功流派极多,其中自然不乏有极厉害的杀手,但这些杀手纵能称雄于一时,却都未能真的横扫天下,何况,纵然它能纵横天下,也不能就此证明那是绝对没有任何人能抵挡的,这道理你可明白?”
黑纱女道,
“我明白,因为这‘绝对没有’四个字,已不是任何人所能证实。”
宝玉道:
“正是如此。”
黑纱女道:
“所以我日日夜夜的想,我想出了许许多多招式,但这些招式不用去问别人,我自己就已能抵挡了。”
宝玉道:
“后来呢?”
黑纱女道:
“后来我遇着蒋笑民,在他养伤的时候,我就要他将他所知道的一切武功招式,完全都告诉我。”
宝玉道:
“此人不但聪明绝顶,而且出生于武林世家,天下各门各派的武功招式,他的确可算知道的不少。”
黑纱女道:
“他告诉我的招式,有些和我自己创出的差不多,但也有些是完全不同的,他走了后,我就试着将这些招式全都融会贯通,看看是否能取其精华,创出一招。”
宝玉道:
“你……你的聪明,只怕更非别人能及。”
黑纱女道:
“经过一年多昼夜不停的思索,我终于创出了一招,我确信这一招必定是天下武功门派都没有的。”宝玉道:“你怎么证实此点?”
黑纱女道:
“因为,世上若有这一招,这一招必定是早已名震天下,蒋笑民也必定早巳知道,因为,他们知道的武功杀手,我轻易便可抵挡,但这一招,这一招却是我自己苦思半年后,也无法抵挡的。”
她语声虽仍是那么平淡,但却已带着种任何人都不能动摇的信心,这信心正也能使任何人都不能不信。
宝玉眼睛里发出了兴奋的光,道:
“这一招想来必定妙极。”
黑纱女道:
“但我虽不能抵挡这一招,却也不能就此证明别人也不能抵挡,所以,我更急着等你来,只因世上若有能证明此招的人,这人就是你。”
宝玉道:
“为什么是找?”
黑纱女道:
“因为我已听说你几乎已经是当今天下的第一高手,你若也不能抵挡这一招,能抵挡的人必定很少了。”
宝玉心念一闪,突然大声道:
“你对世上任何事情都已不再关心,为什么还要急着证实这一招?莫非你想要将这一招用在别人身上?”
黑纱女道:
“也许是,也许不是。”宝玉道:“你想将这一招用在谁身上?”黑纱女淡淡道:“这个……你管不着。”宝玉大声道:“莫非是白水娘?因为你恨她入骨?你为什么恨她?”黑纱女静静的凝注着他,缓缓道:“你既已答应我,为什么还要问这么多?”宝玉默然半晌,长长叹息了一声,道:“你的剑在哪里?”剑光一闪,长剑击出。黑纱女这一剑,竟是刺向宝玉脚尖前三寸处。宝玉怔了一怔,失声道:“这算什么招式?”黑纱女道:“就是这一招。”宝玉道:“但这一招根本伤不了我……这一招根本连任何人都伤不了。”黑纱女道,“正因为这一招已先立于必不能胜之地,所以别人才不能抵挡,因为任何人只怕都没有瞧过这样的招式。”
宝玉不禁又征了半晌,苦笑道:
“但这招根本不必抵挡……”
黑纱女道:
“谁说不必抵挡?”
宝玉道:
“这……这根本不必说。”
黑纱女道:
“好,那么你瞧着。”
她缓缓收回长剑,再次一剑刺出,还是刺向宝玉脚尖前三寸处——这的确是伤不了宝玉半根毫发。
但这一剑刺出时,宝玉目前灵光一闪,身子突然倒掠而出,凌空翻了两个身,远远落在两丈开外,满面惊骇之色。
黑纱女冷冷道:
“这一招不是根本不用抵挡的么?你为何要躲?”
宝玉骇然道:
”好厉害,好厉害……如今我才瞧出了这一招的厉害!”
黑纱女道,
“你瞧出了么?”
宝玉道:
“我若对这一招全不理睬,那么这一剑就会从我脚下那部位反刺而出,由这一部位刺出的剑,就委实不知该如何招架了。”
第五十九章 多情种子
黑纱女道:
“你可知为什么不能招架?”
宝玉道:
“我……还未想到,但……”
突然大喝道:
“我想到了,因为这部位是人的死角。”
黑纱女凝注着他,缓缓道:
“不错,任何人的足底,都是他的死角,由这种死角刺出的招式,正是天下各门各派武功都没有的,所以,也正是任何人都不能招架的,我这三招之精华,正是先将自己置之于死地……”
宝玉忍不住大声道:
“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正是兵法中之精革……我如今才知道,兵法与武道虽是两回事,却有一脉贯通。”
黑纱女道:
“正是如此,你总算懂了。”
宝玉动容道:
“这一招的确是天下各门各派都没有的,因为任何人都想不出怎样才能从这种角度出招,因为任何人都未能体会出这‘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精萃。”
他长笑接道:
“若非不世之奇才,又怎能想得出这样的招式。”
黑纱女淡淡道:
“如此说来,这一招确是不能抵挡的了?”
宝玉道:
“那却不然。”
黑纱女道:
“哦!为什么?”
宝玉道:
“只因你还忘记几点。”
黑纱女道:
“你且说来听听。”
宝玉道:
“最重要的一点是,就在你刺出这一招的同一刹那间,别人也会向你刺出一招的,因为在这一刹那间,你简直没有防御自己之力,除了你使用此招时,是在和别人考较武功,否则别人又怎会让这良机错过?”
黑纱女突然沉默了下来。
宝玉接道:
“你在刺出这一剑时,若能想出该如何防守,那么你这一招纵不能说从此绝对无人抵挡,至少现在已可横扫天下了。”
黑纱女目光做梦似的瞧着远方,缓缓道:
“我不能。”
宝玉道:
“你确是不能,只因在这一刹那间,你已将自己置于死地……这虽是你这一招中之精萃所在,但却也是这一招之破绽所在。”
他长长叹了口气,接道:
“所以,你这一招虽然妙绝天下,却不实用。”
黑纱女沉默了许久许久,终于闪开身子,道:
“你走吧!”
黑纱女走了,她根本不再给宝玉说话的机会.
但宝玉站在那里,却没有走下去。
他在思索。
在短短半天之内,他遇着三个极为奇怪的人,第一个人,向他突施杀手,却又手下留情。
第二个人,也向他施出一着杀手,但也手下留情,最奇怪的,这人施出的杀手,竟与那东海白衣人相同。
而第三个人,是他唯一瞧见面目的一个,她虽然是那么冷摸,但宝玉却总觉得她像是和自已有种奇异的关系。
哪知这第三个人,还是向他施出了一着杀手,但是她非但手下留情,简直可说是根本没有动手。
为什么这三个人都要向他施展杀手,而又都手下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