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浣花洗剑录-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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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院之中,到处都有人走动,但人们即使对面相遇,也绝不说出半个宇来。大厅中所有家具惧已搬去,诺大的厅堂,看来实是阴森黝暗,不可名状,突然九个白衣人鱼贯而入,一排靠墙坐下。这九人高矮有别,老幼不一,但神情间都带着种壮烈之气,九人手边各自提着个青布袋子,十八道目光一齐望着门外,只见门外浓雾渐薄,终于有一道阳光,破雾而出,中央一人沉声道:“时候快到了……”话犹未了,已有一只信鸽箭一般飞人大厅,九人对望一眼,不再说话,这时白衣人已走上了两畔松柏夹道的碎石道路,突听一声霹雷般大喝,道旁两百九十七人同时喝道:“迎驾……”两百九十七柄鬼头大刀,同时拔出,在树下架成一片刀山,声势之壮,端的无与伦比!

白衣人目光凝注前方,对两旁望也不望上一眼,一步步向前走了过去,两百九十七条白衣大汉,掌心却不禁沁出冷汗。

庄院中又是一声大喝:“迎驾……”赐声较方才更响,自庄门通向大厅的石路上,又是三百二十条大汉,高举鬼头刀,交叉而架,白衣人若是穿行在大刀下,只要大刀一落,他纵是铁打的身子,也要被乱刀剁碎,三百二十条大汉俱在心中暗付:“瞧他敢不敢自刀下走过?”

一念闪过,自衣人已笔直走了过来,竞将头上这数百柄雪亮的大刀,全都视如废铁一般,一脚跨过去,仍是一尺七寸!既不加快,亦不放缓,三百二十条大汉,人人目定口呆,只道此人真是铁打的胆量!

白衣人穿过刀林,踏人大厅,冷冰冰站在厅中九人面前,冷冰冰的目光,缓缓自最左一人,望到最右一人面上。

他目光移动甚快,但别人却觉漫长无比,外面的喝声与刀山,本是要先寒他之胆,九人此刻见他面色竟未改变,心中都不禁暗暗惊叹:难道此人真不怕死?“白衣人一眼扫过,便似已瞧出他们的心意,冷冷道:“武人本应殉武,我纵死在刀下,亦是求仁得仁,虽死无憾!”

中央之人面颊微红,向最左一人瞧了一眼,那人沉声道:“今日不但中州九大高手,已尽集在下这‘连云庄’中,九大高手门下,也齐来此地,阁下今日一战,若能全股而去,便不必跋涉长途,再去他处。”此人面容瘦削,目光深沉,显见不但武功商强,而且心计极深。

白衣人瞧他一眼,道:“摘星手彭清?”

那人道:“在下正是彭清!”

白衣人道:“好!动手!”

彭清冷冷一笑,道:“今日我九人惧要向阁下领教,但谁先出手,却由不得阁下,只因今日之战,关系太大。我等早已深思熟虑,今日我等聚在一处,并非为了要阁下方便,而是耍以车轮之战,消耗阁下气力,那最后出手之人,便可事半功倍,此举虽然有些投机取巧,却无伤较武精神,否则这”连云庄“中千余人乱刀齐下……嘿嘿!”冷笑一声,伤口不语。

白衣人道:“你不妨试试。”

彭清说话间,有人以眼色示意,似要劝他住曰,有人面露愧色,有人垂首不语,这些人是何等历练,都知道彭清这番活看来虽说得坦白,其实又是在乱人心智。右面一条虬髯大汉突然长身而起,大声道:“这些事都是彭清作主,与俺飞天豹无关,你要动手,飞天豹先陪你!”白衣人道:“请!”

只见这飞天豹性情虽然粗豪,但面临大战,举止并不急躁,一手抓起那青布包袱,缓步而出。

这时旭日已升,万道金光,映得院中数百柄长刀耀眼红花,飞天豹厉声道:“收刀!”院中立刻有数十柄长刀垂下,这些想必都是飞天豹门下,过了半晌,另八人一一举手吩咐,院中刀光方自不见。

白衣人瞧这粗鲁的汉子,对这些细小之事,也照顾得甚是周到,生怕刀光闪服,影响出招,便知此人成名必非幸运,冷漠的目光中,方自泛起一丝淡淡的兴奋之色,似是唯愿达飞天豹武功高些,能作自家的对手!

飞天豹目光环顾一眼,向那中央端坐之人,抱拳一礼,霍然转身,双手乍分,青布袋便远远落到—边,露出了袋中兵刃,竟是一对精光闪闪的“流星练子锤”,双锤之间,铜练垂地,飞天豹厉声道:“此锤连柄带练,长达一丈七尺,锤下已会过百十高手,你得小心了!”

“小心了”三宇出口,他魁伟的身形,已开始在厅中游走,脚下不带声息,唯有钢练划地,叮当作响。

响声越来越急,他脚步也越走越快,但距离自衣人始终都在丈余开外,白衣人纵然出剑,也够不上部位。

这白衣人武功虽高,纵然能够股他,但若要想以往那般一剑得手,看来实是极少可能。

忽然间,飞天豹一声暴喝,银锤流星般飞出,带着刺耳的呼啸之声,直打白衣人咽喉。

白衣人双臂齐振,双掌自左肩后齐握剑柄,“擦”的一声轻响,长剑出鞘一尺三寸,众人只听“当”的一响,白衣人竞在间不容发的刹那之间,以剑柄弹飞了飞天豹那股声势的一锤。

飞天豹以此兵刃成名,腕力实是非同小可,手腕一挫,硬生生将右锤收回,左锤立刻跟着飞出。

他双锤连绵不绝,一锤跟着一锤,众人眼中但见满厅银光流动,耳畔但闻风声呼呼,夹杂着一连串“叮当”声响。白衣人长剑仍末出鞘。飞天豹这狂风般施出的十八锤,竟都被他剑柄震退。

突然,两道银光左右飞起,一道青光中间穿过,飞天豹掺呼一声,倒地、气绝,白衣人长剑已出鞘,剑尖滴血。

大厅内外,竟然一无声息,厅中八人,面容也末见变动,似乎早已料到这本是必将发生之事。

四条大汉奔入,以白布裹起飞天豹的尸身,似来时一般迅快地退下,所费不过片刻时间,飞天豹三十年来显赫的声名,却已从此消失。

白衣人目中兴奋之意也已消失,落寞地凝注着剑尖,剑尖鲜血滴尽。白衣人道:“下一个!”

原本坐在飞天豹身旁之人缓缓站了起来,缓步定出。

只见他形容枯瘦,面色蜡黄,显得一双眼神分外明亮,手中提着的包袱,看来凸凸凹凹,装的似非兵刃。

白衣人凝目瞧他一眼,道:“七手大圣乔飞?”

枯瘦之人道:“是!”缓步走到大厅角落中,解开包袱,里面竟是七、八只颜色不同的镖囊。

乔飞将镖囊一只一只绑到身上,绑得甚是仔细,似乎每一只镖囊所绑的部位,都经过严密的计算,使其能尽量顺手,若是差错半分,便大有影响,他白色衣衫衬着这七色镖囊,当真是色彩续纷,鲜艳已极。

白衣人长剑垂地,冷冷地望着他,他大大小小,每一个动作,没有一个能逃过这双冰冷冷的眼底。

乔飞结束停当,身子仍站在角落中,缓缓道:“乔某以暗器成名,此外别无专长,不知阁下可愿指教?”

白衣人道:“请!”

乔飞道:“乔某这七只镖囊中,暗器无数,曾同时击毙伏中山三十六友,阁下仅以长剑对敌,只怕是吃亏的。”他语声平平稳稳,无论说什么话时,都不动意气。

白衣人再不说话,甚至连眼睛都已不去望他。

“七手大圣”乔飞平生与人交手无数,无论多么强的对手,与他对敌时,目光也从不敢自他双手之上移开,如今见了这白衣人竟瞧也不瞧他手掌一眼,心里既是惊奇,又是欢喜。

只见白衣人全身精神斗志似都又已放松,掌中剑獭洋洋地垂在地面,哪里有丝毫与人生死搏杀的模样。

乔飞双掌缓缓在身前移动,有如抚摸自己胸腹一般,但忽然间,他双掌移动越来越快,一双手掌,似已化作了无数双手掌。

这正是他施放暗器之成名绝技,叫人根本无法猜到,他掌中的暗器,究竟要从那一方向袭来,何况他身子距离白衣人至少有一丈七尺左右,白衣人要想一剑将他杀死,更是万万不能之事,他算准自家实已立于不败之境,突然轻叱一声,数十道寒光,随声暴射而出。

乍眼一望,这数十道寒光实是杂乱无章,似乎全非打向白衣人身上,但在座惧是武林一流高手,都知道这数十点暗器,只要到了白衣人近前,有的交击互撞,有的惜力反弹,还有的要自白衣天身后回旋击向他后背,正是施发暗器手法中,最高妙狠毒的一种。

也就在这刹那间,白衣人身形突起,众人眼前青光一闪,自漫天寒星中飞出,快得几乎目力难见。

接着,乔飞一声惨呼,仰天跌倒。一柄长剑,自他双眉之间穿入,后脑穿出,竟硬生生将他钉在地上。

这时那数十点暗器方自一齐撞上墙壁头白衣人身子有如壁虎般贴在屋顶上,原来他竞以长剑当做暗器袭出。

乔飞实未想到他长剑竟会脱手,只顾了攻敌,却忘了护己,等他瞧见青光时,那长剑已如雷霆闪电而来。他哪里还能躲开,他自暗器出手到倒地身死,也不过是拍掌间事,等到暗器撞壁落地,白衣人身子已站夜乔飞面前,长剑已又握在掌中,生像根本未曾离手一般。

剩下的七人仍然不动声色,当真是人人都抱有视死如归之心,否则又怎能如此沉得住气?

乔飞额头鲜血涌泉般缴射而出,点点滴滴,溅上了白衣人衣衫,仿佛在他那件白麻衣上,画起了无数瓣姚花。

又是四条大汉奔入,以白布裹起乔飞尸身,四个人瞧也不敢瞧那白衣人一眼,牙关不住格格地直抖。白衣人轻轻叹息了一声,缓缓道:‘万一个。“本自坐在乔飞身侧一人,面无表情,似是情感全部早已麻木,此刻缓缓站起,道:“徐文智领教高招。”

此人颧骨高耸,两腮无肉,手脚甚是长大,坐在地下时看来仿佛甚矮,这一站将起来,竟比别人高了一个头。

白衣人漠然瞧了他一眼,道:“大刀神鹫,好好出手!”

徐文智不再说话,解开包袱,将一条青铜打就的三节棍撤在掌中,铜棍节节相击,发出一连串叮当响声……

洛阳城外两里道上,正有一辆双马大车,加急飞驰,车厢中坐的正是王半侠与胡不愁。马脸岑陬蜷缩在角落中,早已被点了晕睡之穴,赶车的衣衫槛楼,神情膘悍,似是丐帮中弟子。

他绝不怜惜马匹,七尺长鞭,一鞭鞭打在马背上,打得两匹健马,背上都现出血红的鞭痕。王半侠不佳观望天色,不住哺哺道:“迟了……迟了……”

胡不愁道:“什么迟了?”

王半侠道:“今日正是中州九大高手,与那白衣人约定的会战之日,此刻只怕已有人道了他毒手了!”

这番话本是关心焦切之言,但他语声却仍然冷漠已极,能用这种语声说出这种话来的人,实在少见得很。胡不愁叹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若真的……”

王半侠突然一拍车板,大怒道:“你还说什么?若不是为了要安排你的宝贝侄儿,耽误许久,此刻早巳赶到了。”

胡不愁垂首不敢说话。王半侠瞧着窗外天色已亮,更是骂不绝口,他不但用口来骂,还用肚子来骂,两种骂声,一个冷摸,一个热烈,生似两个人在对面骂街一般,胡不愁当真被他骂得既不敢笑,又不敢怒。

忽然间,一声马嘶,声如裂帛,车身一阵震荡,冲人道旁,王半侠大喝道:“什么事?”

他还未说话,便已推门,等到短短三个宇说完,他身子已到车前,反应之快,动作之迅,端的难作第二人想。

只见一匹健马已自力竭倒毙,另一匹马亦是摇摇微倒,嘴旁的白沫,其浓如浆,赶车的叹道:“马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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