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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半侠道:“再有一个时辰,想必可来了。”
白衣人冷冷道:“我说等两个时辰,便是等两个时辰,特大好时光浪费于等待之中,岂是我武人精神?”
王半侠道:“你难道只知比武、练武、武人精神,别的任何事,都一概不管了么?”
彭清道:“你可知世上除武之外,还有许多佳事,名花洼树,良辰美景,百年好酒,绝代佳人,你难道都不愿享受享受?”
白衣人缓缓道:“我生命已献于武道,其他均非我所能顾及!”语声虽缓慢,但截钉断铁,绝无犹疑。
王半侠叹道:“你虽是武痴,却痴得令人可敬……”
自衣人不再说话,缓缓提起长剑,道:“请!”
铁温侯霍然站起身子,沉声道:“既是如此,铁某……”
突听厅外一阵喧哗,众人纷纷大喝道:“来了!来了!有人来了……”喧哗声中,夹着一阵马蹄之声。
蹄声初响,已有两骑奔来,来势有如天马行空,瞬息即至,瞬息而止,马上两人,飞奔入厅。
王半侠大喜道:“不愁,你来得正……”好宇还未说出,突然变色道:“那岑……岑陬在哪里?”
胡不愁喘息未止,垂首道:“失……失踪了。”
王半侠又惊又怒,厉喝道:“他穴道被制,怎会失踪?”
胡不愁又愧又悔,当下简略将经过说出。
王半侠只听得连连顿足,怒道:“这怎生是好……怎生是好?你可知有多少武林高手,要送命在此事中?”
胡不愁哪敢说话。王半侠泪下如雨,又道:“是谁会将岑陬劫走?是谁育这么狠毒的心肠?”
铁温侯等人虽已抱定以身殉武之心,但方被引起生机,此刻又告断绝,面上也不禁露出失望之色。
胡不愁呐呐道:“晚辈若是猜得不错,那将岑陬劫去之人,不出片刻,便会在这里现身。”
王半侠怒道:“岂有此理,他莫非赶来送死不成?”众人都觉胡不愁猜的实是大错特错,毫无道理。
只有彭清却温言道:“你且将道理说来听听。”
胡不愁沉声道:“那人既非要救岑陬,劫去岑陬可说毫无用处,除非他要以岑陬为质,来威胁我等,那么他便定必要在这种最最危急之时赶来,迟了一日,岑陬的价值便要减少九分。”
众人惧末想到这外貌平凡的少年,竟有如此过人的聪明,都不禁为之动容,王半侠亦自顿首道:“有道理……有……”
忽然间,众人眼前一花,半空中落下一条人影,飘身掠人大厅,一身褐衣,满面木然,却是那木郎君。胡不愁不用再想,便知岑陬必是木郎君劫去的,立刻向王半侠打了个手式,悄然道:“晚辈猜的只怕不错了。”
厅中之人,虽然多半未曾见过木郎君,但瞧他摸样,已知他必是传说中的“青木宫”中之人。
王半侠抢先一步,厉声道:“岑陬在哪里?”
木郎君阴森森一笑,冷冷道:“阁下倒聪明得很,不错,那马脸人确是在我处,但各位要见他,却无如此容易。”
王半侠道:“你有什么条件?快说吧!”
木郎君道:“阁下的确痛快得很,我那条件,说来也极容易,第一,各位须得设法自紫衣侯处为我将‘大风膏’取来。”
王半侠想也不想,道:“这个容易。”
木朗君道:“你答应得未免太痛快,倒令我有些不信!”
第七章 剑气映金波
王半侠大声道:“只要你先将岑陬送来,王某什么事都可答应,而且话出如风,永无更改,你我行走江湖,讲究的就是一诺千金,何况王半侠名满天下,岂有对你食言之理!木郎君凝目瞧他半晌,道:“好,你取得‘大风膏’后,我自会令人前去索讨,但条件非只此一样而己,其他的也非你所能答应。”
王半侠道:“你要谁答应?”
木郎君目光转向胡不愁,自怀中取出一双青木瓶,道:“这瓶中之药无色无味,混入茶饭之中,无人能发觉。胡不愁道:“阁下可是要我将此药交给宝儿,再要宝儿特此药混入水天姬饮食之茶饭中?”木郎君咯咯笑道:“不错……”
胡不愁道:“此事也容易,纵然再难十倍的事,在下亦无不允之理,何况在下早就对那水天姬存有不满之心。”语声微顿,又道:“在下虽非成名人物,也是侠义门徒,万万不致食言背信,此点也请前辈放心。”他伸手接过木瓶,小心藏入怀里,神情之间,似是心甘情愿,绝无半分勉强之意。
木即君果然甚是放心,仰天一笑,道:“本座行事,绝不赶尽杀绝,你们既然痛快,本座也还你们个痛快。”
话声未了,飞身而出,片刻便又抱着岑陬飞身而入。
只见那马脸岑陬头发披散,双颊红肿,眼睛狼狈地瞪着木郎君,满含怨毒之意,想是木郎君记恨前仇,已给它吃了不少苦头。
木郎君“砰”地一声,将他重重摔在地上,王半侠这才松了口气,赶紧将他扶起,道:“战书便在这里”白衣人道:“这算什么战书?”虽然他无论见着什么惊奇之事,面上都不动声色,但此刻语声中也不免露出诧异之情。
王半侠双手一分,撕开了岑陬之衣襟,只见他双肩前胸,七道剑痕,伤口早已结疤,骤眼望去,也和寻常伤痕汲什么两样,只是这剑痕都在肩井、乳泉等大穴之上,纵横上下,去路分明,剑痕与剑痕之间,还有条淡淡的红线,仔细一瞧,亦是剑锋划出来的。白衣人不等王半侠说话,目光立即被这剑痕吸引,脚步也开始移动,一步步走向岑陬面前。
大厅中死寂无声,人人都在等待着白衣人看过这剑痕后的反应,人人心中都有如悬着块大石一般。
只见白衣人那苍白的面色,渐渐泛起一阵兴奋的红润,冷漠的目光,也又露出那激动的狂热。
忽然间,白衣人左掌疾出,在岑陬身上闪电般接连拍了七掌,每一掌俱是拍在剑痕之上。
岑陬狂叫一声,一口闷气,自胸中吐出,挣脱王半侠的掌握,狂呼着奔出大厅,但出门数步,又自扑地跌倒。
白衣人再也不瞧他一眼,挥起长剑,剑尖向天,微微颤抖,白衣人语声也是微微颤抖,仰天道:“天地无极,终于还是有一人能作我的对手……”突然垂首跪下,满头长发,四散被落,似是在感激苍天终能赐给他一个对手,又似在赞佩苍天之能,竟能创出个能与他作对手的英雄。
众人瞧得目定口呆,也不知心中是何滋昧,胡不愁但觉热泪盈眶,似乎自己也分享到这唯有绝世之雄才能拥有的激情与感受。
突听一声惊呼,一声马嘶,木郎君身形横飞而起。
原来那马脸岑陬竞乘着众人惧末留意时,跨上了胡不愁骑来的汗血马,飞驰而去。他本自大宛国来,骑术自是精绝。木郎君飞身追出,跃上了另一匹汗血马,几条大汉奔扑过去,要待拦阻,木朗君几曾将这些人瞧在眼里,挥臂一抢,四、五条大汉一齐扑地跌倒。
木即君大呼道:“所约之事,切莫忘了……”呼声未落,蹄声已远,两匹马一前一后,都已走得不知去向。马良顿足:“可惜可惜,汗血马……唉!”
胡不愁含笑道:“本非你我之马,丢了有何可惜?马兄大好男儿,怎地对得失之间,看得如此严重?”
马良怔了一征,呆望着胡不愁面上开朗的笑容,长叹道:“胡大侠心胸如此开阔,好教马某惭愧!”
这一阵骚动,自衣人始终浑如不觉,良久良久,方自缓缓长身而起,道:“以剑作书之人,此刻在哪里?”王半侠道:“东海之滨。”
白衣人道:“相烦带路。”
胡不愁接口道:“在下愿效微劳。”
白衣人瞧他一眼,道:“好,走!”举步定向厅门,突又转身道:“武道精神,有如登峰,既有巅峰可登,他山不登也罢……”语声突顿,向胡不愁微一招手,大步行出,大汉们纷纷闪开道路,只见他乱发飘飞,容色如石,每走一步,相隔仍是一尺七寸,似是世上无论任何事,都休想将他那钢铁般的意志改动分毫,更休想拦阻他登上武道颠峰之路。
胡不愁别过众人,相随而去。
铁温候大声道:“东海这一战,必定冠绝千古,铁某万万不愿错过,此刻便要追将去了。”
彭清道:“这一战谁也不愿错过,幸好敝庄还有良马,可供代步,你我众兄弟,不如一齐快马赶去。”
王半侠含笑藏口道:“我平生不惯骑马,可要先走一步了,一路上还可将此消息散布出去,多约江湖同道去观战,也好为紫衣侯助一助威风。”众人仅待站起相送,哪知风声过处,王半侠使已远远去了。“东海之滨,双剑争锋!紫衣自袍,孰为剑雄?”
当世第一剑窖紫衣候与连创江湖数十高手的白衣怪剑容比剑之消息,有如风吹雨露,立时便传遍江湖。
郾城“岳家枪”高手“九花枪”岳雄正在饮酒,听见这消息,立刻抛下酒杯,夺门而出,赶赴东海,连约来的朋友都末打声招呼。
赊旗镇“快马双鞭”呼延寿,正在精赤着上身洗马,听见这消息,立刻抓起衣衫,飞身上骑,连马鞍都末配上。
正阳关“龙虎刀”屠正方饭后阔步路上,瞥见呼延寿快马奔过,问出了消息,立刻飞身跃上呼延寿马股,同骑而去,连家人都末打招呼,田家庭“卧虎”田通出恰在正阳关宴客,在酒楼上听到呼延寿说出的消息,立刻自窗口掠出,跳上一匹停在酒楼前的健马,也不管马是谁的,便打马追去。
芜湖大豪“快手分金”隋如平,与“飞刀将”杨世义,为了争夺米市,正自各率弟子,要一挤生死,听见这消息,两人斗志全消,竞同登一辆马车,同车而去,在车上三言两语,便将一场流血惨斗消弥于无形。
有人快马口讯获知这消息,有人自飞鸽传书获知这消息,白衣人与胡不愁还未出豫境,这消息却巳远至海滨。
一路上武林英豪,只要听到这消息,当真是酒客抛杯,赌徒散局,纵然抛下一切,也耍去瞧瞧这一场百中罕遇的大战。
海盗之雄“紫髯龙”寿天齐,早已算定各路英维,俱将赶来东海,早已连夜在海滨搭起了百十间木屋,但只要来迟一步,仍是无地可居,也不知有多少平日养尊处优之人,为了要一睹此战,不惜幕天席地。
不数日间,东海之滨便已是冠盖云集,群英毕至,遥望海中,那五色锦帆,映着日色,更是光辉夺目!
日色将暮,荒原辽阔。白衣人与胡不愁已渡过汝河。
一路上白衣人惧行荒野,不走大路,他生命果似全已献于武道,别的一切都不在乎。他若走得累了,立刻躺下就睡,纵是荆棘丛中,他也不顾,他若走得饿了,便弹石射些飞鸟走兽,生裂而食。
这种露宿荒野,茹毛饮血,若是换了别人造随于他,当真连一天也过不下去。但胡不愁天性奇特,只耍白衣人能睡的地方,他便也能呼呼大睡,只要白农人能院的,他也能生吞活剥,照样吃下,白衣人面容百像般冷漠,他面上却能终始带着笑容,白衣人数日不开口说话,他也不觉难受。
这一日渡过汝水,两人自凌晨走到薄暮,白衣人虽仍行所无事,胡不愁已是气力将竭,勉强支持。但他纵然走得不能举步,仍是面带微笑,绝不叫苦,白衣人瞧他一眼,竟然顿使脚步,缓缓坐下。
胡不愁暗中松了口气,仰天卧倒,但觉四肢松散,端的是说不出的舒服,纵然给他万两黄金,他也不愿再走一步。
只见白衣人忽然仰天长叹一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