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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髯龙叹道:
“正是如此,那一夜黎明之前,我突被一阵刺痛惊醒,张开眼来,便瞧见眼前一道剑光,缭绕飞舞……”
说到这里,他面色已不觉微微变色,显见那一夜他所受到惊悸,竞至今犹残存在他心底。
铁髯道长动容道:
“剑光缭绕……那人呢?”
紫髯龙道:
“当时我只见到那剑光天矫盘旋,有如天际神龙一般,变化无方,竞瞧不见那持剑之人的身影。”
铁髯道长道:
“呀!好快的剑……后来怎样?”
紫髯龙道:
“接着,我便听得手下弟兄惨呼之声,一声接着一声发出,中间几乎没有间隔,数十声惊呼,听来竟宛如同时发出来的。”
铁髯道长道:
“那时你便怎样?”
紫髯龙道:
“那时我委实已被惊得呆住,等我大呼跃起,那剑光竟已穿窗面出,只闪了一闪,便瞧不见了。”
铁髯道长道:
“你……你难道未追出去?”
紫髯龙道:
“我自然立刻追至窗口……”
铁髯道长忍不住又自截口道:
“你可曾瞧见了他?”
紫髯龙道:
“那时夜已深沉,残星微光,映照着千顷碧波,我依稀只瞧见一条灰白色的人影,宛如海上神仙一般,踏波而行,我要了望眼睛,想要再瞧仔细些,哪知就在这霎眼之间,那人影已消失在夜色中了。”
群豪面面相觑,心中似有所悟,只是末说出口来。
紫髯龙道:
“我回转身,闪闪灯光照耀下,便赫然发现,我的舱中百十兄弟,每一人眉心,都多了条创口,鲜血犹自未干。”
他说到这里,七、八条大汉,不由自主,都往自己眉心摸了一下,每个人眉心正中,果然都有条浅浅的剑创。
无相大师突然道:
“你船舱中弟兄共有多少?”
紫髯龙道:
“连在下在内,共有九十七人。”
无相大师失声道:
“此人在刹那之间,竞能连伤九十七人,这样迅快的剑法,老僧当真是听所末听,闻所未闻。”
铁髯道长沉声道:
“他若将这九十七人俱都杀了,倒也不甚难,最难的是,他不过只是将这九十七人每人俱都轻轻划了——剑,而以此刻这几位的创口看来,他这九十七剑不但所划的部位完全一样,就连力道之大小,也无丝毫差异,此人之剑法,又何止迅快而已,简直已出神入化。”
紫髯龙嘎声道:
“当时我等在舱中,有的仰卧,有的俯身,还有的只是斜倚在那里,每人的姿式,惧都不同,但他那柄剑上,却生像是长了眼睛一般,一剑划下,必在眉心,我……我真想不通他这剑是如何划下的?”
方宝玉缓缓道:
“据弟子所知,世上只有一人,具有如此准确、迅快的剑法,也唯有他能将剑尖的力道,拿捏得如此恰到好处。”
铁髯道长道:“谁?”但他并未等宝玉答话,便已脱口道:
“不错,是他,东海白衣人!”
群豪再度哗然:
无相大师皱眉道:
“但他如此做法,却又为的是什么?难道他与齐施主你有何仇恨?”
紫髯龙苦笑道:“在下还不配和他有什么仇恨,何况他着真的与在下有什么仇恨,在下便也活不到现在了.”
铁髯道长道:
“既无仇恨,又是为何?”
紫髯龙道:
“留尔性命,为吾传警。”
铁髯道长皱眉道:
“此话怎讲?”
紫髯龙道:
“我等惊动过后,便瞧见桌上有封书信,书信之旁,还有张短柬,上面便是写着这八个字。”
铁髯道长道:
“那封信上又写着什么?”
紫髯龙道:
“信封上只写着交中土武林,这筒简单单五个字,也没有写究竟要交给谁,但在下部已想到,此信必定与白衣人七年之约有关,他剑创我等,只怕也是为了示威,是以在下便尽快赶回,正在踌躇,不知要将这封信交给谁才好,幸得有此次泰山之会,聚集了天下英雄,倒为在下省了不少人事。”
无相大师沉声道:
“信在哪里?”
他话未说完,紫髯龙已取出书信,双手奉上。
纯白色的信笺,却是鲜红的宇。
“敬启者:紫衣侯竞死,吾实伤感,天下虽大,对手难寻,此人一死,吾更寂寞,吾至今方知求胜虽难,求败更不易。
然七年之约,不可不赴,来年花朝,当赴中士,但愿东海之滨,有人能以三尺剑,赐我一败。
东海白衣人。”
拙朴的字迹,简短的语句,但宇里行间,却有一种苍凉牡阔之豪气,直逼人眉睫而来。
方宝玉、万子良、铁髯道长等人,仔细咀嚼“赐我一败”四字的滋昧,更觉热血腾腾,不能自已。
就只这简简单单四个宇,已尽道出这绝代剑手睥睨天下的威风,也道出他内心的寂寞与萧索。
宝玉喃喃道:
“普天之下,除了这东海白衣人外,还有谁能说出这样的话…。·还有谁够资格说出这样的四个字来?”
铁髯道长捋须瞪目,大喝道:
“你!”
不错,此时此刻,方宝玉正是天下英雄希望之所寄,普天之”下,已唯有他被认为能与白衣人一战。
深秋、夜凉,苍窜高阔,繁星满天。
万竹山庄,庭院深沉,晚风吹来,吹动了万竿竹影,秋虫与竹韵相和,正仿佛天送清音。
繁星下,竹影间,果佳茗香,十余人品若围坐,娓娓清谈,局外人远远望去,突如神仙一般。
这十余人本无愧于这良辰美景,只因他们惧都是当今天下武林之绝顶人物,只是,此刻他们之心情,却已无享受这佳茗美景之情趣。
轰动一时的泰山之会已结束,众人心头,自不免带着一份曲终人散后,难免要有的惆怅。
但除此之外,他们心里还有一个难以解决的问题,这问题才是这些武林绝顶高手心情沉重的最大原因。于是,谈锋终于渐渐转至这问题……
无相大师道:
“火魔神之约,方少施主不知是否已决定前赴?”
宝玉恭声道:
“弟子既已答应,焉有毁约之理?”
无相大师道:
“哦!”
他心中显然有话确难出口,目光缓缓移向如意老人。
如意老人干咳一声,道:
“在……这……”
宝玉道:
“前辈们有话只管教训,弟子……”
铁髯道长沉声道:
“无相道兄,如意道兄所说的话,也正是贫道要说的话,只是……这话确是有些难以出口。”宝玉沉吟半晌,垂眉道:“前辈们莫非是要弟子不赴此约?”
如意老人叹道:
“江湖侠义,一诺千金,咱们这些老头子,若是要你毁约,岂非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但。…”
他苦笑一声,接道:
“但此事委实关系重大,咱们虽不能要你毁约,都又不得不要你再多加考虑考虑,然后再作决定。”
宝玉道:
“弟子实已再三考虑,但……”
如意老人截口道:
“若是换了别人,既已允诺,自是永无更改,但你……唉!你此刻身份已与别人大不相同,天下武林同道的希望,此刻实都已寄托在你身上,只等着你与那东海白衣人作一决战。”
铁髯道长接道:
“你若为了要赴此约,而有了什么三长两短,而不能赴东海之约,那……那又当怎生是好?”
宝玉垂首道:
“这……弟子……”
如意老人缓缓道:
“昨日泰山会后,群豪犹自依依不舍散去,为的只是要多瞧你一眼,那时泰山之上,千百道目光,又有谁不是瞧在你身上……只要你去瞧他们的目光一眼,便可知他们对你的期望是何等深厚。”
宝玉道:
“这……弟子知道。”
铁髯道长道:
“你既知道,便该权衡此事之轻重,你若为了往赴火魔神之约,而令天下英雄失望,是否值得?”
如意老人接道:
“何况,火魔神那厮本就是个无信无义的恶徒,你纵失约于他,普天之下,也绝无一人会说你的不是。”方宝玉垂目默然,显然心中也甚是矛盾。
无相大师叹道:
“老伯们并非说你此去必有三长两短,只是,在明中花朝之前,你必须养猜蓄锐,使自己精神、体力,俱都达到巅峰,以期能一战而胜……想那火魔神既如此求你,白水宫显见绝非易与之地,你此去纵无伤损,但精神、体力之消耗,必定十分可观,对你与白衣人之战,影响也必定甚是巨大,你若因此而……而败,那岂非要令天下英雄,俱都为之扼腕!”
宝玉仍然低垂着头,仍是默然无语。
过了半晌,还是铁髯道长忍不住问道:
“你可决定了么?”
宝玉缓缓道:
“还未曾决定。”
无相大师道:
“你不妨再作三思,老僧等虽然如此说,但去与不去,这决定还是全由你自家作主……”
目光四扫一眼,微微笑道:
“看来你我今夜又得打扰万庄主了,明日清晨,听了方少施主回音后,再赶回去也不迟。”语声之中,长身而起。
第三十八章 永不分离
宝玉躬身道:
“明日清晨,弟子必有回音。”
夜更深,宝玉在室中往来徘徊,犹在深思。
小公主坐在灯畔,手托着香腮,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瞧着他,忽然一笑,道:
“你寸步不离,守在我身旁,是怕我跑了么?”
宝玉道:
“嗯!”
小公主笑道:
“你怕我跑了,我还怕你跑了哩!我留着不走,只是为了看住你,要你赴约,否则就凭你,又怎能看得住我?”
宝玉微微一笑,道:
“是么?”
小公主道:
“不过,你纵然赴约,纵能成功,我……我也不会走的,从今以后,我是永远都要跟着你的了。”
宝玉喜道:
“真的?”
小公主嘴角带着一丝微笑,这笑容虽是那么甜蜜娇俏,但却又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鬼气。
她微笑着道:
“从今以后,我都要缠着你,无论你做什么,我都要在旁边捣乱,让你做不成……我要日日夜夜的折磨你,让你头疼,你今生今世,再也休想过一天太平日子,你……你逃也逃不了的。”
宝玉道:
“你……你为何要如此?”
小公主柔声笑道:
“只因我恨你……我恨你,恨得你要死!恨得你死去活来……谁也说不出我到底有多么恨你!”
她语声仍是那么温柔,笑容仍是那么甜美,但说出来的话,却当真是充满怨毒之意,教人听得不寒而栗。
宝玉道:
“你……你……你为何如此恨我?”
小公主扭转头去,再也不理他。
宝玉道:
“你虽恨我,我却不恨你,你虽要害我,但我却要救你……”他嘴角也泛起一丝微笑,接着道:
“你我不妨打个赌,看是你能害得了我,还是我能救得了你?”
小公主一字字笑道:
“你一定会输的,我一定能害得了你,从小到大,无论赌汁么,你却一定赌不过我的。”
宝玉笑道:
“但这次我却发誓也要赢你。”
小公主突然回首,盯着他笑道:
“好,你等着瞧吧,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她娇笑的面容已因兴奋而发红,甜蜜的笑容中,却满怀恶意。
宝玉不由得心头一寒,他突然发觉“罪恶”竞已在她心里生了根,唯有在害人的时候,她才会觉得开心、兴奋。但他口中却仍笑道:
“我既已决定的事,便永远不会后悔的。”
小公主眨了眨眼睛,道:“你是否赴约,可决定了么?”宝玉道:
“我已决定……”
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