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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不会忌于林,林一如惟给他绝对的信任。只是,面对此时的子三。仿佛千苍百孔,随时破碎般。他的心被生生扎下更深更烈的剧痛。
阿东直视子三笔直而苍白的背影。直视她对痛楚不得不甘愿于是安心承接的惯然。邂逅一场残殇,心,落满无奈的疼痛。
然而,一切,还在继续着。心不停下,便永不止境。
林这几日出差,阿东正与穆东南下棋。穆东南神色萎靡,气虚力乏。但,一眼看去神气凛然。虽有病姿,却无病态。
子三不时给两人添上热茶。穆东南看她倦累,让她歇着。
子三不好意思的笑笑,说,倒像是爸爸照顾我了。
说着便自出了,她也无所事事,以前小漪阿来上学时她还能逗弄天儿,现在,子三想着,心内惘然。天儿的一切旧物都被清空。脑海里的记忆又怎能一下全部清空了。
子三坐在台阶想着天儿在玩具车里笑得纯粹。自己喂他吃饭,想起直到他一岁自己才抱过他,想起他咳得揪人心力……绵思亿亿幽幽,一发不可收拾。竟不知天空已飘起了小雨。
莫城在她头顶撑了把伞,子三还无知觉。莫城说,你再不进来一哥回来我就没法交代了。
子三回头看了看,冲他笑,莫城扶她站起来。她说,然来下雨了。
她看了看自己身上,显然才刚飘的雨。大概莫城一直在的。便说,你一直在。
莫城说,阿东一直在。
子三哦一声,说,棋散了。
莫城道,早散了。
子三便去看穆东南,他躺在床上拿着一张照片定住了神。
子三敲了门进来他还在细看。子三把中药递给他,说,爸爸吃药了。
穆东南接过药碗。子三无意瞟一眼便盯着照片失神了。穆东南递给子三。
子三见到郁颜笑容灿烂的和穆东南并肩站在赤青村的夕阳里。照片里的郁颜和自己见到的郁颜不一样,她是从容开心的。神情焕然一新。像是,自己在惟身边时一样。
子三习惯于郁颜的冰冷。从来不知道郁颜可以笑得灿烂,妩媚动人极了。反不习惯,心内怅然。然来,她是有心的,并且有七情六欲。是自己让她失去笑颜吗?如今又是自已断了她和穆东南的未来?
然而这照片里的郁颜真的吸引住子三了。子三不自觉的吟道,好漂亮。
穆东南亦叹道,是啊,好漂亮。她只给我留下这张照片。
子三说,还留了颗心。
穆东南颤然,说,她的心我是猜不透了。
子三想到反惹穆东南触伤了,何况他在病中。便放下照片,看着他床头的书说,爸爸看谁的书了。
穆东南说,落月。拿剪刀给我。
子三拿剪刀来,不想穆东南直接剪断相片。子三惊呼起来,神色黯然落寂。穆东南递给她有郁颜的半张。说,给你的。
子三不知所措的低头望着残缺的相片,怵然。郑重接过。
穆东南把手中的半张拧成一个团自然的丢在一边。子三说,为什么要分开?
穆东南说,我心里收藏着有关她的记忆。形迹自然就不重要了。
子三心里暗叹着,大概也寻不着行迹了。也就默默无语。
穆东南咳起来,身体剧烈晃动。子三紧张的拍他的背。穆东南渐渐缓些说没事,问,下雨了吗?
子三点头。见他没事也便坐下。
穆东南叹道,以前太拼命了,落下病根。商人的通病。
子三脱口而出,哥也这样。说完就后悔。
穆东南倒笑着,说,你怎么评价惟一的商人身份。
这一句触到子三的心,这是惟和林最大的区别了。也正因惟骨子里的奸商味,惟才是独一无二的。她说,完美得无懈可击的商人。
穆东南道,那他有没有对你说过,怎样才是一个成功的商人。
子三不想徒惹穆东南伤心。但他如此坦然正色,自己倒过于小心。便说,回到家时,守着灯光等在晚凉中的人,有颗赤色的心迎接他。
穆东南满意的笑,同时伤感。说,惟一的确是个完美得无懈可击的商人。很成功。
子三想着,可惜,那个人,守着灯光,坐在晚凉中,执意一颗赤色的心迎接他。无限期的等着那个完美得无懈可击的商人的他。他却躲到天尽头了。
林在这场戏份里,进退两难,自己又于心何忍了。对面同样一张面孔时,小三两字又情何以堪了……
子三垂头浅浅断了情牵,穆东南随手拿过落月所著的《默色柠檬酸》。说,人之本性介于本能和人性之间。差异巨大。
子三听了,心下绵生出一片荒寒。微微笑着,说,爸爸看书吧。
说着拿了药碗便出去了。《默色柠檬酸》是子三写的书,所感皆是本能。所抒不离人性。穆东南就是明明知道她所做皆是本能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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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回来的时候,把郁颜一起带回来了。
林是出差的时候碰到郁颜的,他对郁颜说,我爸爸病了。
郁颜说,我去看他。
仅一句,郁颜可以来看他。
子三再次见到她的那一瞬间,虽震惊失魂。却还是微微笑着,唤她,郁颜。她一惯让子三这么叫。子三尽量疏远着,不想反惹了她,又使她和穆东南分开。如此,便失了她的初衷。
郁颜的出现更让穆东南惊异极了。神情为之一震。
郁颜坐在他床边的椅子上,淡然一笑。
穆东南说,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他的确以为她不会来了,上次在赤青村,他追问她离开的理由。她说,因为我自己。
郁颜笑说,我也这么以为。可见我们都不是先知。
穆东南干涩的笑道,这一次,停留多久。
郁颜说,马上就走。
郁颜依然要走,子三更觉辽惘寂灭。愧疚更深,尤其,穆东南对她太好。
郁颜却对子三说,喝杯茶吧。
子三于是跟她一起去谱夕咖啡厅。
郁颜不知有意无意选了名为浅缘的包间。子三暗暗欣惜,至少,她没有选择名为萍聚的包间。似乎同样的含义,只是一个直接,一直婉转。但子三更易接受浅缘。
这间谱夕咖啡厅的所有名字都似清雅。同时戚惘。意味软兮兮。大概正因失意人太多,谱夕咖啡厅的生意才如此之好。
子三来此三次包间,浅缘,萍聚,还有与KING一起喝茶的素净。然,KING所给予的心境最是透明。只是自己的心太过薄弱。素净的血缘。
而和郁颜。只是,浅缘。
浅缘包间里,郁颜自顾搅动杯中白水。子三看到她长长发丝荡然,飘漪着浅浮美感。丝丝魅惑。
郁颜不言,子三亦不知该说什么。她发现自己面对郁颜比面对陌生男子更让她紧张,以及惧怕。却有着亲近感。恍惚她们是同一类人。
郁颜终于说话,但说的第一句话就让子三如深吸入一口极冰的冷气。窜入心肺,幽转寒侵。身体都变得凉飕飕噤颤颤。
郁颜说的是,我不是你的母亲。子三听得她如此否决的漠然。恍惚,她如同程家人一样。个个不把她当成谁?亦不能把她当成是谁?
子三把头埋得看不见,说,对不起……
郁颜微微冷笑着问,你做错什么了。
子三说,我一直认为我没做错。一直小心翼翼的,结果还是错了。我让郁颜失去了笑容。
郁颜说,不是。
子三问,那为什么?
郁颜却说,我要走了,你不抱我一下吗?听穆东南说,一直不愿有人抱你。
子三抬头,心刺痛得撅然了,她的确一直期待母亲能抱她一次,一次也好。此时,郁颜的神色亦赤诚,她是真心的。
子三忍着悲悸,几乎是颤然的说,我不要。
郁颜问,为什么。
子三忍着泪,说,这样,你或许会因为欠我一个拥抱,能记得我。
郁颜心里被触动了一下,却漠然。冷冷的说,没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子三深深的注视她,似要把她看够。目光却浅。她拿着郁颜的照片时,尚能感觉幸福。因她笑得那样动人。只是那样一张薄薄的残缺的纸张,她握在手中,看着入迷,细细咀嚼其中感受。竟是奢幻。
但眼前的人如释渺茫。子三想问她的真名是否真的叫郁颜,她可以知道然后记得自己母亲的名字。却说,希望你可以自由。像在赤青村一样,自由的笑。
郁颜停住搅水的动作,喝一口。靠着沙发坐着,说,子三,你该恨我的。
子三喃喃的说,我也恨过的,很浅很复杂的恨。也非常的感激。到现在都没变过的感激。但见到你的第一眼,你静得像整个世界都把你遗弃。我心生怜惜。第一感觉就想你该得到自由。当时,你还只是我的老师。
郁颜半响不动,楚楚微微,说,我不想告诉你的——你的确不是我的女儿。
她娓娓续来……我在医院里生下的是儿子。并没有呼吸。我感情上悲痛欲绝。同时,程安的**,学长的欺骗,亲戚朋友的冷情,以及自己才十六岁就沦陷至生死惨景。这遭遇让我绵生出恨。恨自己把学长的戏言当诺言。拿薄情当真情。最恨程安毁了我的一切。
也是情境相助,一个护土看我的孩子死了,出手阔气。便劝我要了你……因为你凫弱得很,需要钱。最重要的是你是个女孩。所以你的父亲丢下你跑了。
我当时大概是出于报复程安的心理,亲自把你送到柳镇……
这就样。
郁颜静静看着子三,子三良久不语。默默抱着杯子喝白开水。冰冷冰冷的穿透身体。室内,忧郁得苍桑。
子三恍恍的说,这是你离开爸爸的原因?
郁颜说,穆东南是完美主义者。对女人的要求太清高,自己的承受却有限。他的目光太深,我无处躲藏……子三,让我保留最后的尊严。
说完,郁颜依旧漠然站起来,走出浅缘。
子三静坐着,却没有泪。分不清郁颜这一番话是解剖还是解脱。她只感觉被莫大的惶悚冲散,郁颜算是她的信念,此时,亦溃碎得轰然,把自己深深埋葬。
到头来,她还是没人要。子三这两个字是有多么讽刺了?自己竟然从十三岁起就以此为豪。
当时何等气魄?如今落得如此下场。
子三不知如何走出浅缘,却依稀记得司机跑上来让她上车。她说,我一个人走走。
司机便远远跟着,然后她便荡荡悠悠的走。繁华街道上,听不清一点真切的声音。
然后,不知到了何时何处,但人却是清醒的。因见到一个明媚的笑容,那个女子真切的笑,天真无邪。她的旁边是个学生模样的男孩,随意坐在地上弹着吉它。女子听得入神,男子唱得忘我。他的面前放的是一个破碗。
子三愰然失魂,一眨眼,泪就流出来。眼前的女子无端的消失了,男孩还在唱。唱的是维塔斯的《奉献》。她睁睁的看,眼前出现惟坐在地上弹吉它的模样。惟似乎抬头在看她。醉人的眼神。可是,连惟都不要她了……
男孩死盯着子三,诧异极了的目光,甚至带着些许兴奋和怅惘。他在看到子三流泪时难过得分明起来,皱着眉宇间的英气。唤她,阿衫。
子三矇眬以为幻觉?是KING,她的堂哥哥程诺。然,亦再不是堂哥哥。是谁?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KING只看到子三定在风中,白色的裙子梦幻一般飘着,残红色长发凌乱,神情有诉不清看不见的伤。只感觉她如薄纸般脆弱,似随风可倒。
一阵强风唰过,子三果真软了身子,KING敏捷的抱住她。她的泪还在默默流着,唤他,哥。
此时,司机随即过来了。子三渐而看清KING。已经在车上。司机说,穆太太,马上到医院。
子三却说,不去医院。开回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