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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吗?”她有些犹豫,似是被说动了。
“还有市集,可热闹得紧啊!”更加卖力游说。“又有得玩,又有得吃,保证你逛到都不想回来了。”
“听起来很有趣。”月姬面露向往。
曹开朗满意地微笑,立即起身。“那就走吧!爹带你去。”
“现在吗?”月姬骇一跳。
“说走就走!”
“可是……”月姬忙挣脱父亲的手。“娘不许我出宫的。”
“怕什么?爹悄悄带你去。”
“可她会担心……”
“大不了留张字条,说你三天后就回来。”曹开朗提议。
沉默。
“菲菲?”他疑惑地望向女儿。
月姬唇角一牵,笑意勉强。“不成的,爹,还是算了。”
“菲菲……”曹开朗还想劝说。
月姬委婉地打断他。“您也知道我这样,出去不太方便的。”
她说得沉静,他听了,却是心下大痛,恨不得掌掴自己几个耳光。
“菲菲,都是爹不好,如果爹这些年来都一直在你身边守著你,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他深吸口气,下定决心。“你放心,爹不会让你就这么过一辈子的,我会找个好男人来照顾你。”
“什么?”月姬愕然。
“爹有个爱徒,人品武功都是一等一的,是你良配。”
等等!她没听错吧?
月姬苦笑。“爹难道是打算替我作媒?不要吧,爹,您也知道娘立下规矩──”
“我知道,你娘要一个能夺得天干剑的女婿对吧?还要能过她三关考验,她才愿意让对方娶你,将乾坤剑法传给他……我当然晓得她的规矩。”
“那你还──”
“傻丫头!”曹开朗低笑一声,炯炯的眼神显得极有把握。“你忘了天干剑现在就在朝阳门吗?只要我跟我那掌门师弟说一声,他会还给我的,不过我当然也不会白白就把剑给行浪那小子,他还是得想办法以自己的能耐抢到它。”
“行浪?”
“温行浪。”曹开朗解释。“我掌门师弟的么子,也是我的关门弟子。”
“您真的打算将我嫁给他?”花容微微失色。
“那小子不会亏待你的,爹可以保证,他一定会对你很好很好。”
“可是……”
“就这么说定了!乖女儿,等我好消息。”撂完话,曹开朗也不管女儿同不同意,迳自跃出窗外,飞檐走壁地离开。
月姬阻止不及,只能望窗兴叹。
“爹啊,您老人家关心女儿,女儿是知道的,不过您强迫自己的弟子来娶我,不觉得太委屈他了吗?”
“……委屈?这话怎说?”
冰冽的嗓音乍然在月姬身后响起,她怔住,愕然回首──
※※※
一男一女在房内对峙。
一个全身黑,半边脸俊美异常,另外半边却挂著一张厉鬼似的面具;一个全身白,容颜也宛如清透玉瓷。
一个冷眉利目,气势如寒冰慑人,一个却是垂手静立,温雅似水。
“你是谁?怎么进来的?”月姬问道,嗓音里竟听不出一丝惊慌或害怕。
黑衣男子扬了扬眉,锐眸打量她,将她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你长得并不怎么美。”
肌肤白里透红,算是吹弹可破,但只要稍懂得保养的年轻姑娘,也都能有这般好肤质。而她五官虽然秀丽,也不至于艳光四射,令人不敢逼视。
“江湖上传言圣女月姬国色天香、沉鱼落雁,今日一见,不过尔尔。”他冷漠地评论,嘴角一撇,噙满嘲讽。
月姬却不生气,只是淡淡一笑。“传言总是夸大其实,我本来就不是什么绝代佳人。”
“喔?”剑眉又挑起。“你倒有自知之明。”
大凡女子总是介意自己的容貌,尤其略有几分姿色的,更是听不得他人一句讽刺,没想到眼前这位,似乎不以为意。
是真的不以为意吗?他冷哼。
“既然阁下已经确认我的身分,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月姬礼貌地提醒。
是真的礼貌吗?
他又冷哼。“看到我脸上的面具,还认不出来吗?在下封无极。”
封无极?!
他就是江湖人称“邪王”的天魔教主?
月姬倒抽口气,整个人僵在原地,脑海念头却快速浮沉。
邪王趁夜潜入她房内,目的只可能有一个──亲手杀了她这个总是坏他好事的女人!
“总算有几分惧意了。”见她神情震惊,封无极嘴角一挑,似笑非笑。“否则我还以为我邪王的名号不够响亮了呢。”
“你的名号,自然是……威震江湖。”月姬敛下长长的衣袖,掩饰自己发颤的双手,她勉力扬起唇。“不知邪王亲自来访,有何要事?”
“还用问吗?”
是啊,是不必问。
她自嘲地闭了闭眸。
问题是他怎么还不动手?莫非……
月姬心念一动,忽尔嫣然一笑。“邪王大驾光临,请恕小女子一时准备不周,只能请你喝杯春茶,聊表心意。”她衣袖一挥,指向对面的座位。“请坐,让小女子斟茶招待贵客。”
她不但没吓得落荒而逃,还邀请他坐下喝茶?
封无极眸光一闪,冰沈的眼底浮起一分兴味。他坐下,且看这年轻姑娘玩什么花样。
月姬也扶著桌缘坐下,提起茶壶,缓缓地为两人各斟了一杯。
“这茶是凉了,但若我让人送一壶热的来,恐怕邪王会认为有所不便,所以就请你将就著喝吧。”
这话,是暗示他怕她呼救外援吗?
封无极冷忖,没吞下她这个挑衅的饵,端起茶杯,一口饮尽。
“邪王不怕我在茶里下毒?”她讶异他喝得如此干脆。
“谅你也没这本事当著我的面作怪。”他极自信。
“是吗?”她微微一笑。“邪王有这等自信,自然是好的,不过轻忽对手可是犯了兵家大忌。”
“你的意思是,我轻忽了你吗?”
“所以天魔教的好事,才会三番两次被我破坏啊!”她似是叹息。
他重重搁下茶杯。
“你很够胆量。”一字一句从齿间迸落。“没人敢这样对我说话。”
“因为你是教主吗?”
“因为我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目光如冰刃,毫不容情地朝月姬砍去。
她却像是毫无所觉,自顾自地微笑。“你不想杀我。”
“什么?”他胸口一震。
“你不想杀我。”她冷静地重复。“若是你真想动手,早在我爹离开的那一刻,你就会立即取我项上人头,可你却站在背后听我自言自语,这就表示你对我有几分兴趣。”
“我对你有兴趣?”封无极不怒反笑,冷凝的笑声让人听了毛骨悚然。
月姬悄悄绷紧身子,命令自己不可示弱。
“你想知道,凭我一介弱女子,究竟是哪来的本事坏你大计?虽然武林中人都说是我破了你的计谋,可你不相信暗中策划的人真的是我。”她顿了顿。“你怀疑我只是被利用来引开你注意的替死鬼,对吧?”
他不置可否。
“而且你方才又躲一旁,把我跟我爹的相处都看在眼里,更觉得奇怪,明明只是个爱跟爹撒娇的姑娘家,有什么厉害的?”
“……”
“我猜对了吗?”她笑容可掬地问。
他眯起眼。“月姬姑娘果然心思细密,够聪明。”
“不敢当。”
“不过难道你不怕你一语道破我的想法,遭我灭口吗?”
“你不会。”她摇头。
“为何不会?”
“在你还没确定主使者是谁以前,你不会杀我,因为那样你就失去问口供的机会。”
“你的意思是,你愿意招出谁是真正的主使者?”
她又摇头。“我不会告诉你。”
他猛然握拳拍桌,轰然声响骇她一跳,但她倔强地挺直背脊。
“我若是告诉你实话,肯定活不过今晚,你以为我会那么傻吗?”她鼓起勇气,半自嘲地说道。
他袍袖一拂,一道风刀刮过她脸颊,她惊喘口气,急忙别过头,避过那无形的刺痛。
他却粗鲁地扳回她下巴,强迫她直视自己。“好好看著我!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难道你以为我是那种能任你玩弄在手掌心的男人吗?”
她闭上眼,许久,才又颤颤扬起眼睫。“我看不见。”
“什么?”他一愣。
“我看不见。”她平静地再说一次。
“你……该死的竟是个瞎子?!”他粗声咆哮,语带轻蔑。
她听了,心窝受伤地一缩──
“是。”
第二章
身后的男人很生气。
虽然他一路上默不作声,但她仍能从他略微粗重的鼻息,以及胸膛隐隐透出的热气,察觉到他心情不好。
这把怒火,当是因她燃起吧?
只是她不甚明白原因,因为她是个盲人,或是她不肯乖乖屈服于他?
月姬苦笑,双手小心翼翼地抓住马鬃,试图在马儿奔驰时保持身子平稳。她不想靠他太近,更无法想像整个人偎在他怀里。
偎在邪王怀里?以他在江湖上的声名狼藉,她若是那么做,等于是名节尽毁
但是,要保持平稳真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看不见就相当恐惧了,何况在剧烈晃动的马上,她无法估计下一步会发生何等颠簸。
她只能闭目,任凭耳边风呼啸而过,暗暗祈祷。
蓦地,马儿欢快地嘶鸣一声,撒蹄一跃。
她一时防备不及,坐不稳,差点翻落,幸而邪王眼明手快,一手将她捞回来,稳稳地扣在自己怀里。
“坐好!”他不悦地命令。
她悄然叹息。
最不愿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她不得不与这个男人肢体接触。
“你到底要将我带到哪儿?”她试著问道。
他冷哼不语。
果然,他并不打算令她好过,不晓得自己将会被如何对待其实是最恐怖的。
月姬蹙眉,敛眸深思,猜想邪王会如何处置自己。
她能想到的,只有两种可能。其一是带她到不受人打扰的荒郊野外,慢慢刑求她,好让她供出背后是否另有高人指点;其二是直接带她回天山,当著天魔教众面前杀她祭旗,一吐怨气。
两种下场都是死。
当然也有第三种可能,就是他忽然兽性大发决定毁她清白,那她也别无选择,只有咬舌自尽一途。
总之,全都逃不过一死。
他,究竟打算怎么做呢?
月姬默默寻思。她并非不感到害怕,只是她发现,与其一味惊慌,不如仔细分析各种可能,更能令自己冷静下来。
接下来,她该想想如何因应这些可能情况了……
一声长长的嘶鸣惊醒了月姬深沉的思绪,她定定神,这才察觉他将马停住了,翻身下马。
“你也下来!”他冷声道。
她迟疑半晌,方抱著马颈,慢慢地滑下身躯,发现自己的腿不够长,踩不到地,她抓著马颈的双手更使劲了,似乎弄痛了它,重重地喷气。
“对不住。”她低声对马儿道歉。
忽地,身后探来一双手,扶住她的腰,帮助她落地。
她平定急促的气息,还来不及对身后的男人道谢,忽听见马儿几声咕哝。
她一愣。
是她听错了吗?她怎么觉得这几声咕哝听来好似颇有惋惜之意,仿佛舍不得她离开?
为了确认自己的猜测,月姬缓缓朝前伸出手,掌心摊开。
不一会儿,她便感觉马首靠过来,温暖的舌尖在她手掌上热烈地舔著。
这匹马居然喜欢她。
月姬禁不住微笑。
一旁的封无极见状,却是愕然挑眉。
这畜牲在搞什么?他没好气地白爱驹一眼。真是色马一匹!
“它叫什么名字?”柔软的嗓音扬起。
“什么?”他愣了愣。
她回过头,再问一次。“你的马,叫什么名字?”
他拧眉。“马就是马,还取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