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饕餮恋-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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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丝蓝,巫女今天会在吗?”
“早上会在白塔后的晒场,您要有事就直接过来吧。”
阳光暖暖的洒在街上,路边的花儿展开了柔嫩的花瓣,一只猫轻巧的溜过一户人家的墙头,几车商队赶着驴子进了城。
市场里,人们吆喝着做着生意。空地上,几个男孩追着汪汪叫的狗儿跑。敞开的木门中,有位妇人抱着哇哇大哭的娃儿好声安慰着。
这一切是如此的昂然而蓬勃,教她不觉微笑起来。
城南的白塔在阳光下,被照得闪闪发亮。
春风拂过了她的笑靥,也带来了几许暖意。
她情不自禁的深吸了口气,再吐了出来。
春天,果然来了呀……

白塔是楼高五层的屋子,也是王国的信仰中心,它相位于城北的庞大王宫相对应着,无论在城里的哪处,都能看到这两栋建筑。
和建筑在城北的巍峨王宫不同,白塔虽然高,却不大,塔前的大庙堂才是主要的祭祀区,但平常巫女都是在庙堂后的白塔里居住活动。
这一代的巫女澪,十分平易近人。
澪的年纪比她还小三岁,个性却很沉稳独立,有着超乎她年龄的成熟与智慧,她是一个很聪明的姑娘,也是过去百年来,能力最强大的巫女。
王城的外墙,为了防洪,是建成梯形的,但自从澪出生继任为新巫女后,在她的守护下,这里不曾再有过长期的大旱或暴雨。
大部分的时候,澪都很善尽她的职责;身为从小和巫女一起长大的贴身侍女,阿丝蓝比谁都还要了解这位在王国之中,最受人崇敬的巫女,其实也有她孩子气的一面。
“不过就是吃皈,吃什么还不是一样?”
“当然不一样啊,就算是食材相同,料理的方式不同,可是差很多的呢。”
“哼,要我就把白饭装在竹筒里,装几块肉进去,让他带去上工,既方便又简单,我看巴狼那小子也尝不出有什么差别。”
听到她所说的,陪着澪在晒场上,将药草在阳光下摊开来晾晒的阿丝蓝,忍不住噗哧一声的笑了出来。
“他才觉得有差呢。”阿丝蓝笑着道,“他对食物可是很挑的。”
澪瞅了她一眼,抆着腰道:“我也很挑啊,就不见你之前有天天煮i给我吃。”
“我那时还不太擅煮啊。”阿丝蓝尴尬的辩解。
“是是是,我知道,是后来为了他才去学的嘛。”澪轻哼了一声,酸溜溜的说:“早知道你对料理这么有天分,我就不把你让给他了。”
“我……我……”阿丝蓝脸一红,不禁为之语塞。
“算了、算了,全城的人都晓得你们两夫妻很恩爱,所以天天都要腻在一起吃午饭。”
澪的玩笑调侃让她更窘,结巴的说:“可……可若不送去……我怕他会忘了吃饭嘛……”
看着窘迫结巴的阿丝蓝,澪这才好笑的挥了挥手道:“去吧去吧,反正这些药草要晒好几个时辰。我晚点得带人去城北河对岸,那儿有人要开工建屋,得祭地神,你记得下午过来帮我把药草收一收就行了。”
羞得不知该说什么的阿丝蓝,见她终于转移话题,不禁松了口气,忙点头答应,“好。”
怎知她才收好东西,刚起身,一位身穿白衣的姑娘就从晒场的入口走了过来。
“咦?阿丝蓝,你要走了吗?”
见到来人,她忙停步行礼,“公主。”
“阿丝蓝呀,要去送饭给她心爱的男人吃呢。”
澪晃了过来,扔出这句,让她的脸又红了起来。
瞧她那模样,澪笑出声来,“好了、好了,我不逗你了,你快去忙你的吧。云梦,来,你来得正好,我带你去瞧好东西。”
阿丝蓝闻言,方红着脸落荒而逃。
这主子啊,性子不坏,就是私底下爱糗她。
话说回来,公主的侍女呢?她该不会没和人说,就又从宫里溜出来了吧?
她朝入口看去,没见到应该要在的侍女们和护卫,身后传来银铃般的笑声,她回过头,只见澪拉着公主跑进了白塔。
罢了,是在白塔呢,又不是到城外。
刚来白塔的那一年,她还不知道常常跑来找澪的小姑娘云梦就是公主,若不是后来在祭祀大典上瞧见,她恐怕到现在都还傻傻的以为她只是哪位富商的闺女。
这两个女娃儿,再加上夜将军的女儿蝶舞,她们三个因为身上担的责任太重,钳制太多,礼教太严,让她们意外变成好友。她们从小感情就好,常常一起溜出城外去玩,直到前两年,蝶舞被选为王后,这才比较少出现。
她们三个人年纪都不小了,蝶舞成了王后,公主那儿,听说也已经有不少部族的酋长前来提亲,以后她们三个要这样私下在一起说些贴心话,恐怕也越来越难。
瞧主子难得这么高兴,阿丝蓝不想打扰她们的兴致,拎着竹篮走了出去,可还没到街上呢,就听见澪扬声叫唤她。
“阿丝蓝!”
她回过头,只见澪从白塔二楼的窗口探出头,朝她喊道:“我忘了说,再过一旬,便是春祭大典,你帮我提醒你家那爱吃鬼一声,祭祀要用的礼器还差三样,要他别迟了!”
她可以看到,云梦公主在澪身后同情的笑看着她,阿丝蓝又羞又窘,只能庆幸白塔后的晒场占地极广,附近平常也没什么人会过来,不然她真是不知该如何和人解释,为什么负责祭祀的巫女私底下会如此没有教养:或者,谁是那位她家的爱吃鬼……
这两件事,说出去都没人会相信的。
看着在窗边笑吟吟的巫女和公主,她只能无奈又好笑的抬手,圈在嘴边,回喊道:“我会告诉他的。”

火,在舞动着。
铜液,像火红的流金。
坩埚里的铜液,先出黑浊之气,再转为黄白,然后青白,再转为青。
他紧盯着坩埚,当青气冒出,他抓紧那一瞬,迅速夹起热烫的坩埚,将埚里的铜液浇灌倒进陶制的范模里。
烧烫的铜液从坩埚里,缓缓倾泄流进陶范中时,虽然为了防止陶范的崩裂或变形,他先前已将陶范预热过,又牢牢的绑紧,外再以沙土固定,但他依然能听见陶范因为铜液的高热,发出细微的声音。
位于土墩上,火炉里的火光映照在他的脸上,虽然坩埚又重又烫,虽然汗水不断的流下,他依然维持着手部的稳定。
第一埚倒完,他没有停下,继续夹起第二只装满了铜液的坩埚,继续浇灌。
工坊里,工匠们忙碌的工作着,有些人在冶炼铜液,有些人在磨光铸好的铜器,有些人掌管着巨大的鼓风器,不断的将风送进火炉里,提高炉火的温度,还有一些则在烧着将来要做模当范的陶器。
当午钟响起时,第一班的工匠们方醒觉用餐时间已到,纷纷将手边的工作告一段落,只有巴狼依然稳定且专心的浇灌着手中的铜液。
阿丝蓝提着竹篮,在一旁看着丈夫专注的表情,知道现在是很重要的步骤,她没让人去叫唤他,自己也没上前去打扰他。
经过的工匠们和她点头招呼,她也只无声的回以微笑。
无论来这里几次,这铸铜工坊里都是一样的热。
高温的火,烘得站在一旁的她都热到流汗,她可以看到那炉火中,狂乱舞动的火焰,它们仿佛随时都要冲出来一般,在炉口互相推挤挣扎着。
但他完全无视身旁炉火中,那高热的奔腾烈焰,甚至当炉里的火星子爆裂飞溅出来时,他也没动一下,只是凝神专心,一次又一次重复着手中的工作。
装满了铜液的坩埚,将近二、三十斤,沉重无比,为了拿着它,他的肌肉从手臂到肩背全都因用力而隆起,浇灌铜液时,要快而稳,否则若先前的铜液已冷却,后来的铜液就无法切实的密合,而会使得铜器产生裂痕。
虽然铜液很沉,但他浇灌铜液的动作很快,拿起下一埚时,也同样迅速而沉稳;平常制作这种中型的礼器,都需要两三名工匠一起,才能稳而确实迅速,但他却只须一人就能完工,而且连一滴铜液都没让它溢出来。
这是需要十足的耐心和体力的工作。
但她和所有人都知道,只要说到铸铜,这里没有人做得比巴狼还要好。
在火光的映照中,他的脸看起来更加严酷。
终于,铜液注满了陶范,他放下坩埚,直起了身子,做着后续收尾的工作,然后在转身时,看见她。
几乎是在刹那间,他的表情就缓和了下来,那是很微妙的差别,他的脸部线条放松,嘴角几不可见的微扬,但他没有过来,只是朝她颔首,然后继续把手边的工作做完。
阿丝蓝在原地等着,直到他收拾好,朝她走来,才迎上前去。
“你来很久了?”工坊里,轮第一班的人,除了要顾炉火的小学徒,和一些无法离开的工匠之外,其他人早都出去吃饭了。
“还好。”她摇摇头,问:“你忙完了?”
“还没,不过现在要等它冷却定形。”
“那就是春祭大典要用的铜鼎吗?”她好奇的问。
“对。”他回过身,看着那形制较小的铜鼎陶范,捏了捏脖子,伸展着筋骨,“剩下只要等冷却完再打磨就行了。”
“来得及在春祭大典前完成吗?”
他点头,挑眉看着她问:“巫女在问了?”
想起澪说的话,她脸红了一红,“嗯,她说你还缺三样礼器,要你别迟了。”
“我不会迟的。”他说。
“我知道。”她笑着瞧他,“来吧,趁这空档,我们来填饱肚皮,一会儿才有力气工作。”
巴狼没有抗议,经过一早上的劳动,他早饿了,所以他只是接过她手中沉重的竹篮,牵握住她的手,和她一起走出工坊。
门外,清凉的风迎面而来。
他忍不住深吸了口清新的空气,即使是日正当中,外头的温度还是比屋里凉爽得多。
工坊外的竹廊下,大伙三三两两的坐着,边吃着手里的饭团、大饼,边喝酒闲聊。
和她单独一人时相反,当他陪着她走在一起时,人们都只是朝他俩稍微点一下头,就把头撇开,而非出声微笑招呼。
即使在这么多年之后,他成了工坊里的大师傅,当了工匠中的头,大家还是对他敬而远之。
他始终无法融入群体,一直被人既敬且畏的隔离在外。
阿丝蓝晓得,人们一定以为他早习惯了,只有她知道,他其实一直都很介意这件事,却无力去改变。
没人主动招呼他过去坐,也没人让开一个位置,和他对到视线的,有些甚至匆匆调开了视线。
他的脸上没有丁点不悦或难堪的表情,但阿丝蓝仍握紧了他的手。
他一愣,低头瞧她,只见她微微一笑,指着不远处的一棵树道:“瞧,那儿还没人坐呢,我们过去,有树荫遮着,会凉些。”
她拉着他往那棵大树走去,然后从竹篮的底层,拿出一张织毯,铺在草地上,再把刚刚才煮好,依然热烫的菜饭和汤,一一拿了出来摆放好。
为了方便携带及食用,她把汤菜都放在竹盒或竹筒里。
其中一只大竹筒里,装着清水。
她拿着那大竹简,跪坐在他身边道:“来,洗洗手再吃。”
巴狼看着身前这娇小却又神奇的小妻子,乖乖的伸出手,利用竹筒里的清水,把脏一行的两手都洗干净。
瞧着他的双手,她心口不禁为之一缩。
每回瞧见他伤痕累累的手,她都会隐隐作疼。
烧制陶范、铸造铜器,都要用火,长年接触火焰的工作,让他披挂在身前的皮围裙,变得老旧焦黑,他毫无遮挡的双手,更是有着无数的烫伤。
那些烫伤,结了痂脱落,然后再次烫伤,又结痂脱落,不断重复的烫伤,让他的双手变得和皮革一般粗硬。
从小,替他包扎处理伤口的次数,多到连她都快数不清了。
但每次他受伤,她还是会觉得不舍难忍,幸好后来,他铸铜锻造的技术越来越好,受伤的机会也变得比较少,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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