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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芝子也感觉到同样的失意。
她终于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她出门上学。
司机阿路告诉她:“元东的车子还没走。”
芝子看一看记事簿,“他八点半有课。”
“会不会是等你?”
芝子笑笑,“不会,我们管我们走。”
申家佣人那么多,他怎么会等她。
到了课室,重做的卷子发下来,分数是乙减。
芝子又像挨了一记闷棍,要怎样才可得到甲等?她与同学讨论起来。
他们邀她到饭堂去喝一杯咖啡。
在那里,有人向她打招呼。
“好几天没看到你。”
芝子抬头一看,原来是那个年轻人。
她不想多事,不见得来到外国,所有华裔都是知己,听说华人圈子最多是非,少说少错。
她立刻面向同伴,不去注意那个人。
那个年轻人识趣走开。芝子松口气。
同学却问:“你认识申君?”
芝子一怔,世上姓申的人不是太多,这是谁?
另一个同学说,“芝子好像不大理睬他。”
“可怜的富家子,也有碰钉子的时候。”
芝子清一清喉咙,“你们说的是谁?”
“申经天,他祖父几乎拥有这间大学,你不知道吗?”
“别夸张,申氏不过捐了一间图书馆及电脑室东翼,李氏比他捐得更多,啊,富有的东方人完全令我迷惑。”
芝子怔住,这么说来,这个年轻人与申元东有亲戚关系,都是她东家的子孙。
一位女同学问:“栀子花,即是嘉汀妮亚吧,你有英文名字吗,不如大家叫你嘉汀妮亚?”
“不,维持叫芝子好。”
大家为她的名字争论了一会儿,终于散会。
同学间也不是没有私心,功课方面,即使有精见,也不会轻易提出来,多数留待己用。
芝子转出饭堂,迎面碰到一个赶时间的冒失鬼,一头撞上来,把她手中的课本碰得一地都是,奔着离去,道歉都没一声。
芝子一看右手,中指被屈,立刻肿起,她怕伤及筋骨,马上拗动关节,幸亏不碍事。
这时,有人替她拾起课本,并且告诉她:“急救室在那边。”
第5章
芝子忙不迭道谢。
他领她进护理室,取出去瘀药,芝子才发觉他正是申经天。
这时,她的手指已经肿得像香肠,痛不可言,她也没有表示什么,急救后急急回家。
芝子在厨房找到冰桶,把整只手浸下去,舒服不少。
女佣担心:“没有骨折吧。”
“不,只是扭伤。”
“这种膏布很有效,一会你黏上。”
芝子忽然问:“你一共知道几位申先生?”
女佣一怔:“就只得申元东呀?”
即是说,申经天从来不到这鸏。
“你们,都叫他元东?”
“是,你做久了,就会知道他这人很随和,没有架子,从不挑剔衣食,他不喜欢人家叫他先生。”
可是,他孤僻,拒人千里。
“昨天那个女子,是他前任未婚妻,自动要求解除婚约,可是,又上门来找麻烦,不让她进来,她在大门外吵闹,摔东西,惹邻居报警,真的可怕。”
芝子心里很想知道更多。
但是,她也知道,不便向女佣打听更多,否则,就是一个好事之徒。
女佣切出一碟子水果交给她。
她敷上膏布离去。
芝子感慨,享福了:放学回来吃水果温习功课,真是奇遇,不知迟些,会否有人建议她交出灵魂来交换这一切享受。
她回寝室去,噫,有电邮找她。
芝子去查看,“闹钟小姐,昨天的事,你没有介意,可见你宽宏大量。”
芝子坐下来回答:“事情已经过去,不必再提,闹钟”。
片刻,回覆来了。
“请问你什么年纪身分?”
芝子很幽默:“一只闹钟,只需功能准确,出厂年份有何重要?”
“对不起,我冒昧了。”
芝子与申元东住在同一间屋子里,又天天上同一间大学,可是却避不见面,用电邮对答。
芝子想,也许,明天,可以悄悄到他系里的演讲厅去看看他的真面目。
那天,睡到半夜,芝子忽然惊醒,她清晰听到警报器尖声鸣叫。
可是一跳起来,却发觉屋内静寂无声。
她抓起示警器查看,一切无事,芝子放心不下,到楼下去看个究竟。
地库门缝仍有灯光,有人在里边走动。
芝子放下心来,抹去额上冷汗。
她刚想转身离开,室内人听到脚步声,低声问:“谁?”
“是我。”芝子补一句:“闹钟。”
“还没睡?”
“我又似听到警钟。”
“你太紧张。”
他没有出来,她没有进去,宾主之间,彬彬有礼。
“早点休息。”
“你该吃药了。”
芝子回卧室去。
第二天一早,罗拔臣医生来替申元东检查。
芝子在电邮上问他:“情况可好?”
“一切正常。”
芝子下楼去碰到罗拔臣医生。
她自我介绍。
“呵,你就是保母小姐,放心,他精神很好。”他朝芝子眨眨眼,“漂亮的保母有功劳。”
芝子微笑。
“仍然在等待一颗合适的心脏。”罗拔臣医生神情有点惋惜,“那么有为的年轻人─呵,今日是个晴天,最适合到公园走走。”他很快又扯开话题。
他告辞。
太阳很厉害,芝子已经晒黑,手臂朝外的皮肤呈金棕色。
她送罗拔臣医生到门口。
芝子忽然问:“申元东有无特权?”申家富有,为什么还同平常人一般长期轮候。
罗拔臣医生听懂了,他轻轻回答:“若不获特殊照料,申元东早已不在人世,可是,这是一个公平的社会,他已经得到过一次捐赠的机会,第二次轮候时间较长。”
芝子点头,“我明白了。”
“你这样关心他,很是难得。”
她看医生上车。
那天,申元东没有外出,芝子也耽在家中。
她在电邮上问他:“坏心脏是否已经完全切除,抑或,仍然留在胸膛内,只是不再运作?”
回答:“从来无人问过我这样赤裸裸的问题。”
“与其旁敲侧击,不如直接问你。”
“你的年纪想必还轻,所以有这样大的好奇心。”
“你猜中了。”
他忽然问:“离家后有无想念家人?”
“我是一名孤儿,我没有家。”
他沉默一会儿,“真没想到。”
通讯中断。
傍晚,整间申宅骚动起来。
罗拔臣医生来电:“心脏来源已经证实,请申元东准备入院。”
芝子又惊又喜,她希望申元东获得新生,握紧拳头,十分紧张。
“我可以帮你什么?”
“我有特别看护,不用劳驾你。”
“总有一个地方用得着闹钟吧。”芝子说。
“手术后你可以来看我。”元东说。
“一言为定。”
一时整个家忙起来,每个人都有固定的职责,像消防演习似奔到自己的岗位,收拾的收拾,整理的整理,全体站在门口等申元东出发。
芝子站在楼梯口,终于可以看到他了。
可是,一切又静了下来。
芝子立刻问:“发生什么事?”
大家垂下头,不出声。
芝子追问:“告诉我,发生什么事?”
司机阿路低声说:“有家人反对捐赠器官,一场空欢喜,医生通知取消入院。”
芝子一听,完全泄气。
她索性坐在楼梯上。
众人慢慢散去,只剩芝子一个人。
芝子想一想,奔上楼去,开启电邮。
她这样说:“我会立刻填写捐赠器官卡,”她停一停,“灵魂已经脱离躯体,物与草木同腐,如果可以遗爱人间,何乐而不为,我没有家人,无人反对。”
半晌,回覆来了:“多谢安慰,我已习惯失望,将来你也会知道,虚报甚多。”他这样豁达,倒是难得。
“吃了药没有?”
“我想静一会儿。”
芝子不放松,“今天不打算回学校?”
“已近暑假,同学们渴望歇暑。”
“我有报读暑期班争取分数。”
“祝你成功。”
“功课上有阻滞,盼望你指教。”
“给我看看,互相切磋。”
自从遭到那艳女歧视之后,申元东对她已经撤掉防线,芝子因祸得福。
芝子把功课传真到楼下。
一会儿,指示来了,他把她的卷子详尽改过,次序、分段,以致标点文法都有改良,并且说:“亚洲人用英文习惯先有母语腹稿,文法难免拗撬,试用英语思想”。
芝子把功课重新打一遍印出来,觉得完全改观,感激不尽。
“这类题目我早年也做过不少,可以借你参考,曾经让同学抄袭,全获甲级。”
芝子笑出来。
“习题排山倒海,偶然借用师兄笔记,不算过分。”
“你真开明,学生一定喜欢你。”
“还算过得去。”
就在这个时候,他说:“罗拔臣医生找我。”
芝子只得站起来。
第二天,大家都似忘记失望,申元东一早回学校去。
芝子跟着出门,车子被一辆跑车拦路。
司机立刻下车调停:“新小姐,早,有什么事?”
芝子看到来人正是那个时时来拿钱的前任未婚妻。
新小姐叉着柳腰,“叫申元东下车来说话。”
司机答:“他不在车上。”
那女子走近,只见芝子,哼一声,“女佣去买菜,也坐大车?”
司机心想,又不是你的车子,你管谁坐在上面。
“新小姐,请让路。”
“申元东在什么地方?”
“他在大学。”
“我这就去找他。”
芝子不由得担心起来。
司机轻轻说:“学校有守卫。”
跑车并没有后退。
那女子一早穿鲜黄色短裤,配红黑大圆点上衣,打扮夺目,露着腰肢,她不放过芝子。
“现在是你得宠?”
这时,司机阿路果断地开动车子,绕过跑车,迅速驶走。
从头到尾,芝子不发一言。
阿路称赞:“不爱说话的人最难得。”
芝子笑笑,“我不擅言辞。”闲言闲语,当做耳边风。
她看着窗外。
在孤儿院里,初时还收到被收养同伴来信,绘形绘声地形容鸏精彩正常的新生活:“在美国,上学不用穿校服”、“我房鸏有私人电话及电视机”、“父母当我是亲生”、“小狗饼乾与我十分友善”……渐渐就没有音讯,芝子再努力问候,也失去回音。
她伤心很久。
后来知道,这不过是人之常情。
那位新小姐处处轻蔑她,用言语践踏她,也稀疏平常。
小息,同学邀请芝子去看游泳比赛。
“这是挑选男伴好机会。”
什么?
“身段体力一览无遗,”女同学眨眨眼,“我崇拜皮相,你呢?”
芝子想一想,“精神上投契也很重要。”
“不,”女同学笑,“肉体上满足才是实在的享受,你们东方人太过压抑了。”
芝子讪讪地不出声。
她们来到室内全天候泳池边,看见健儿飞身跃进池内,争取第一,啦啦队在池边大声?喊,热闹激烈。
刹那间已分出胜负,笑着出水,一个个宽肩膀,细腰身,煞是好看。
芝子觉得女同学的理论有一定的道理。
有人朝她走近,脱掉潜水镜泳帽,“欢迎。”
原来是申经天。
真没有想到他身段那么好,全身没有一点赘肉,几乎全无脂肪,自肩至腰,是一个美丽的V字。
芝子有点不好意思,稍微别转面孔。
他说:“接着是跳水项目,我带你到最佳座位去。”
经天忽然拉着子的手向前走。
衣服已经除下,全身只剩小小泳裤,没有束缚,行动也磊落起来。
他陪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