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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笔断吉凶
六王指迷津”
右手拿着一面小铜锣,边走边敲,登上楼梯之后,流目四顾,就整整喉咙,大声说道:“兄弟田布衣,铁笔算命,铁口论相,运有蹇通,时有顺背,那位达官贵客,要兄弟谈谈?”
全堂食客全都纷纷转过头来,但谁也没有要他看相,望了一眼,又各自回头吃喝。
田布衣见没人理会,就缓步挨桌走去,每到一桌,口中说着:“客官可要看相:说的不准,分文不取。”
那座上食客,有的摇摇头,有的根本不加理睬,田布衣也毫不在意,还是一桌桌的问了过去。一会工夫,他已在酒楼上转了个圈子,走到岳小龙桌边,含笑道:“两位贵客,可要看个相么?”
岳小龙朝他摇摇头。
那田布衣敢情对两人也并没有存着奢望,话声一落,便自转身走去。但就在他转身之际,一缕极细的声音,传入岳小龙耳中,说道:“今晚初更,两位请到北固山下相候,自会有人接应。”
岳小龙蓦然一怔,急忙抬头看去,只见田布衣已然很快的下楼而去。
这时坐在对面的落魄文士,长叹一声道:“老子一时糊涂,做子女的就不该糊涂,出卖祖宗,岂不令人齿冷?”
他这几句话,立时引起了不少食客的注意,大家瞧他醉态可掬,语无沦次,不由全都朝他报以微笑。每个人心头,都在说着:“这人大概已经喝醉了。”
岳小龙却是听的一楞,心想:“他这话分明是有所指而言,那么他把自己两人认作华山云里飞纪叔寒的儿女,纪叔寒自己不克参加铜沙岛盛会,才派他儿女赴会,难道这是出卖华山派的行为?”
想到这里,不由朝那落魄文士看去。
只觉他生的骨瘦如柴,双目无神,只是一个老困场屋的落魄秀才,根本不像是会武的人。
这时那落魄文士早已把两斤大曲,四盘菜肴吃了点滴不剩,打了个酒呃,摇摇晃晃站将起来,大声说道,“伙计,一共多少钱,在账上挂一挂……”
店伙听说他要挂账,不禁脸色一沉。拦住了他去路,冷冷说道:“相公说笑了,小店从不挂账。”
落魄文士步履踉跄,为难的道:“兄弟说的是真话,今日手头不便,在账上挂一挂,改日自会奉还,一文也不会短少你们。”
店伙冷笑道:“你说的倒方便,咱们和你素不相识,就是熟人,也不能挂账,你没瞧到咱们账房上贴着红字条,诸亲好友,概不赊欠?”
落魄文士搔搔头皮,道:“兄弟人穷志不穷,区区几钱银子,难道还会白吃你们不成?”
这时几个伙计全围了上去,另一个插口道:“瞧你这副德性,就是白吃来的。”
落魄文士双目一瞪,怒道:“胡说,你把我看成了什么人?”
那店伙道:“你就是这种人!”
岳小龙看不过意,站起身道:“伙计不用吵了,这位大叔一共吃了多少银子,跟我算就是了。”
店伙听说有人肯替落魄文士会账,连忙陪笑道:“公子爷,银子是不多,一共是三钱六分,不过他明明是存心白吃……”
落魄文士怒哼道:“现在已经有人替我会账了,你们有谁再敢说一句白吃,兄弟就告你们侮辱斯文。”说完,一双昏沉沉的目光,朝岳小龙、凌杏仙两人打量了一眼,施施然扶着楼梯,朝下走去,口中朗朗吟道:
“横江馆前津吏迎,
向余东指海云生,
郎今欲渡缘何事?
如此风波不可行。”
音调铿锵,清越震耳!
他吟的是李白“横江词”,虽是一首人人都会背诵的古诗,但听在岳小龙耳中,不禁心头又是一动!
一个不会武功的人,那有这等内功?暗暗忖道:“他吟这首诗,不是明明告诉自己,前途风波险恶,铜沙岛不可去么,由此看来,他定然认出自己两人是华山纪叔寒的儿女,才一再拿话暗中点破,意在劝阻自己两人去赴铜沙岛之会,但他怎知自己两人,是冒名顶替来的?”心中想着,人也跟着站起,叫道;“妹子,我们也该走了。”
凌杏仙自然也听的出落魄文士的口气,只当龙哥哥要想追上去和人家谈谈,也就很快的站起身来。
岳小龙摸出一锭一两多重的碎银子,朝柜上一放,说道:“不用找了。”
说完,偕同凌杏仙,匆匆往楼下走去。
两人步出酒楼大门,岳小龙举目瞧去,街上行人往来,只见那落魄文士早已走出老远。但他似是有意要让岳小龙追上去一般,一个摇摇晃晃的背影,在街梢故意停留了一下,才缓缓消失。
岳小龙望着他身形消失,回过头来道:“妹子,我们该找个客店打尖才好。”
凌杏仙道:“大哥,你不追上去了?”
岳小龙低声道:“此地不是谈话之所,我们落了店再说。”
凌杏仙偏头问道:“我们佩了朝天金钱,不要再在街上逛逛么?”
原来她没听到相面先生田布衣以“传音入密”约他们去北固山的事。
岳小龙四顾无人,低低说道:“那人已经和我约好了见面地点。”
凌杏仙睁大眼睛,奇道:“就是落魄文士么?他和你说了什么?”
话声方落,酒楼伙计已经替两人牵着马匹过来,岳小龙赏了他一锭碎银,接过缰绳,两人也不骑马,只是牵着马匹,缓缓行去。只见横街上就有一家合兴老店,门面不小,两人要了一间双铺上房。
等伙计退出,岳小龙掩上房门,就把方才相面先生要自己两人初更时分赶去北固山之事,说了一遍。
凌杏仙道:“如此说来他是铜沙岛的人了?”
岳小龙点点头,凌杏仙又道:“那么落魄文士呢:他是那一方的人呢?”
岳小龙道:“看他行径,好像已经知道我们是赴铜沙岛去的,而且隐含劝阻之意。”
凌杏仙低笑道:“但他不知道我们……”
她原要说:“但他不知道我们是乔装来的”,话未出口,岳小龙怕隔墙有人,连忙使了个眼色,道:“所以我们用不着追上去了。”
两人因时间还早,各自在铺上运功调息,等到醒来,天色业已全黑。
岳小龙开出门去,店伙赶忙送来灯盏。一面陪笑道:“公子爷还是要到街上去用餐,还是叫厨下替你老准备?”
凌杏仙抢着道:“大哥,我不想出去了,要厨下给我们送来好么?”
岳小龙点点头,朝伙计吩咐道:“你要厨下做几个拿手菜送来好了。”
店伙笑道:“公子爷只管放心,小店大司务,是本地城里有名的厨司,许多达官贵人的内眷,经过镇江,都要在小店落脚,就因小店酒菜做的好,太大小姐们不用再上外面酒楼,”
岳小龙见他崂叨个没完,挥挥手道:“快吩咐下去,我们吃过晚饭,还有事去。”
店伙连声应是,匆匆走去。
凌杏仙低声道:“大哥,这伙计恐怕也是铜沙岛的人呢!”
岳小龙道:“你如何看出来的?”
凌杏仙道:“我看他说话之时,眼睛一直在打量我们佩带的朝天金钱。”
岳小龙笑道:“也许他看我们佩着金钱,觉得奇怪,才多看了一眼。”
凌杏仙道:“不,他脸上含着微笑,一定是他们的人。”
过了一会,店伙送来饭菜,放到桌上,一面替两人摆好碗筷,一面制笑道:“纪公子,纪小姐快请用饭了,小的特别关照厨下,要大司务亲自烧的拿手菜。”
岳小龙听的一怔,瞧着店伙,问道:“伙计,你怎知我们姓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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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伙耸耸肩,忽然凑上一步,低声道:“杨公子和姚小姐,昨晚就来了,也在这里落的脚,他要小的转告两位,到了地头,不论遇上什么事,都要保持冷静,不可多说,也不可多问。”
凌杏仙道:“他们人呢?”
店伙道:“已经走了。”说完,不待两人再问,说道:“小的还要招呼客人去,待会再替两位送茶水来。”转身退出房去。
岳小龙心中暗道:“这伙计自然是黑氅老前辈手下人乔装的了,看来这一路上,都有他布下的耳目。”
两人心头都有一种感觉,那是双方全都有人在暗中监视,一时不好说话,互望了一眼,就低头吃饭。饭后送茶水来的,却换了另一个伙计,收过碗盘,便自退走。
岳小龙喝了口茶,起身道:“妹子,我们出去走走。”
凌杏仙正因自己两人不好多说话,觉得枯坐无聊,闻言答应一声,跟着站起,走出客店。但见城中夜市极盛,到处都是灯火,人来人往,比白天还要热闹。
两人在大街上逛了一圈,岳小龙看看时光还早。他久闻北固山,是有名的古迹,山上甘露寺,就是三国时刘备招亲的地方,山麓问还有刘备、孙权用宝剑劈开的两块试剑石,心想早些赶去,也好例览一番景色。正在思忖之间,瞥见一个高大人影,迎面而来!
那人身穿半截黄衫,一头赤发,生的面貌狰狞,正是恶鬼车敖。他身后紧跟着三个黑衣劲装,背负钢叉的大汉,像凶神恶煞一般,奔驰而过,街上行人看到这四个人,不自觉的纷纷避让。
岳小龙心中暗想:“他师徒在这里出现,不知是否和铜沙岛之会有关?”
凌杏仙望着他们背影,低低说道:“大哥,这人生相好凶,准不是什么好路数。”
岳小龙道:“他就是鼎鼎大名的车大先生。”
凌杏仙嗤的笑道:“难怪人家叫他恶鬼,真有些像。”
岳小龙道:“他人还算正派,就是生性刚愎,平日自高自大。”
两人边说边走,不消片刻,便已行近北城。这一带地势较为偏僻,这时已不见灯火。
岳小龙四顾无人,低声道:“妹子,我们该出去了。”
双脚猛然一顿,两手同时向空一划,一个人像飞鸟一般,凌空飞起,直向城墙上扑去。凌杏仙也毫不怠慢,跟着纵起,两人在城墙上停了一停,就翩然跃落城外,朝北固山奔去。
北固山距城北很近,前峰临江,悬岩削壁,气象万干。
上有甘露寺,就是因刘备东吴招亲,而传为千古佳话,甘露寺后面还有一座孙夫人的梳妆楼,历代诗入称道这里景物,写下了许多美丽动人的诗。
梳妆楼前面,有一只石羊,相传诸葛亮和周瑜当年曾经手抚石羊,畅谈天下大事,密商破曹妙计之处。山麓有两块中分的巨石,则是刘备、孙权的试剑石。
就因有这许多著名古迹,北固山虽然不高,却成了全国闻名的地方。
岳小龙,凌杏仙赶到山下,只见古树参天,浓林如墨,这时距初更还早,相命先生田布衣自然还没有来。
凌杏仙回眸道:“大哥,我们还可以到山上去逛一逛呢!”
岳小龙点头道:“好……”
好字刚刚出口,瞥见一棵大树上,刷刷两声,两道人影疾逾飞乌,电射而下。
岳小龙只当来的是田布衣,定睛瞧去,却是两个身穿黑绸长衫,年约四旬左右的汉子,脚下方自一停。
前面那个黑衣汉子目中精芒闪动,望了两人一眼,冷声问道:“来的可是华山门下?”
江湖上只有华山门下,使用银色剑穗,这是尽人皆知的事。
岳小龙虽觉对方两人来的突兀,心中不无戒意,一面连忙拱手道:“在下兄妹正是华山门下,不知两位见询,有何贵干?”
那黑衣人嘿然冷笑道:“那很好!”
“呛”的一声,翻腕掣出长剑,喝道:“你们亮剑。”
岳小龙不知对方两入和华山派有什么怨仇,脚下后退一步,目注黑衣人问道:“朋友这是什么意思?”
黑衣人道:“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