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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柠真一言不发,剑柄敲上龙眼鸡的下巴,后者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士可杀不可辱!我说我说!”
“除了负责联络和监察的变色豹。血戮林还有六名妖将守卫,每个妖将负责不同的区域,泾渭分明,平日不得逾越自己的看守地。这些妖怪当中,我只认识石鳄和比目鱼郝连夫妻,其它两个从没见过。”
我说道:“一个应该是肥遗族的族长,再加上石鳄和你,嗯,还剩三个妖将我们没遇上。”
甘柠真接着问道:“魔主为什么派这么多妖怪驻扎血戮林?莫非另有隐秘?”
龙眼鸡赞道:“你脑筋比你同伴好使多了,当然比我还是如同皓月旁的小星星。三年前,魔主带领四大妖王,一口气杀掉了血戮林不肯臣服的十万土著妖怪。那一战,雨林的大小河面漂满了厚腻的血浆,树藤全被染红,残骸断肢比落叶还多。事后挖地三尺,都能闻到浓浓的血腥味。”
我变色道:“楚度可真够狠的。”
“魔主天命所定,反抗是自找死路。何况行大事必须立威,你懂什么?别打岔。”龙眼鸡瞪了我一眼,继续道:“尽管如此,还是有少量土著逃走幸存,躲在血戮林里,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所以魔主委派我们镇守,搜索漏网之鱼。当然对外宣称是防止妖怪在血戮林自相残杀。”
甘柠真想了想,又问:“我们还要几天才能走出雨林?”
龙眼鸡道:“要看你们从血戮林的哪一头出去了。沿主干河道翡翠河向北,大约十五天后可以出林,到达十大妖王之一——海龙王碧潮戈的冰海。从陆路向东的话,二十天出林,那是通往鲲鹏山脉的路。”不怀好意地撇撇嘴,补充道:“魔主宫就在鲲鹏山脉的沙罗峰顶。”
甘柠真的剑鞘轻轻擦过龙眼鸡的辣椒鼻:“我想一定还有其他的路可以走。”
“士可杀不可辱。”龙眼鸡紧张地盯着鼻子,强作镇定:“有,当然有。从这里向西,穿过红叶林,最快十天就可以出林。再一路越过沉香谷、烟丘、云冈、浪渊,就能到达魔刹天与清虚天之间的天壑——豆田。”
我和甘柠真相视一笑,这条路正是我们原先计划的逃亡路线,龙眼鸡果然没有骗人。
“士可杀不可辱。”甘柠真悠悠一笑,美得让我目光恍惚:“所以,有请——龙将军带路。”
在雨林里又走了四天,周围的树叶颜色不再完全是碧绿的,夹杂着黄色、橘色和鲜红色。越往前走,绿叶就越稀少,硕大如伞盖的树冠上,一片片红叶显得特别鲜艳,随着晨风舞动,像一簇簇跳跃的火苗。
“我走不动了,要休息。”龙眼鸡一骨碌躺下,他被一根晶莹剔透的藕丝五花大绑,藕丝的另一头连着甘柠真的手指。这种七窍雪莲结的藕丝十分坚韧,以龙眼鸡的妖力绝无可能挣断。
“休息个屁!快赶路,夜流冰可能已经来了。”我趴在甘柠真背上,下意识地瞄了瞄四周。再过一天,我就能进化飞升了,这段时间可千万不能出什么差错。
“给你半盏茶的时间休息。”甘柠真淡淡地道,美目闪过一丝奇异的神色。
龙眼鸡用示威的眼神扫了我一眼,把嘴凑到一棵瘦长的环节植物前,咬去紫色外皮,露出浅黄色果肉,大肆吮吸汁液。据他说,这是雨林的特产甘蔗,果汁十分鲜甜。看着他津津有味的表情,我忍不住苦笑:“你看龙眼鸡悠然自得的样子,有时我真怀疑我们才是他的俘虏。”
甘柠真的笑声比百灵鸟还动听,悄悄传音:“我感觉有人暗中窥探我们,可惜,连莲心眼也找不到他。”
我蓦地一凛,但愿是那个叫做变色豹的妖怪,如果是夜流冰,我们一定会像老鼠般被他玩死。
“应该是变色豹,以夜流冰的性格,不屑做跟踪我们的事。”我沉吟了一会,语气转寒:“这个妖怪一定要除掉,否则是个大麻烦。”
第014章 过五关,斩六将(六)
甘柠真押起龙眼鸡,继续赶路。这一带就是红叶林,多是一些枫树和黄栌,树叶红得妖娆而富有层次,深红、绛红、紫红、猩红、橘红……,犹如情人的朱唇片片舒展,林间小路也被吻上了一层红晕。
红叶林中,有一条河水支流,蜿蜒流向林深处。甘柠真突然决定走水路,我明白她的意思,河上不易藏身,一览无遗的河面上,变色豹想偷袭我们也不那么容易。
河水清澈见底,绿中带蓝,脆生生的鸟鸣不时从两侧的林荫滴溅下来。水面上,火红的落叶随风飘动,甘柠真足尖轻点落叶,不停顿地在河上急掠。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甘柠真放缓身法,有些失望地望着两岸林木:“变色豹真是狡猾,我故意给了他三次机会,他却一次也没出手。”
我苦笑道:“他一定在等待最好的机会。或者他只需要监视我们,等待夜流冰的到来即可。”
龙眼鸡听到我们的谈话,长鼻子耸动了几下:“难道变色豹跟来了?瞧瞧,你们就这点胆量。其实要把变色豹引出来也不难,只要我假装从你们手里逃脱,然后你们紧追不放,变色豹为了救我,多半会现身阻截你们。真是两个猪脑子,这么简单的计策都想不出来。”
我冷笑几声:“变色豹不见得会冒险救你。”
龙眼鸡自信满满地道:“一定会!因为本将军是龙眼雀的弟弟,魔主最信任的妖王就是我姐姐。变色豹身为雨林土著,族人全被魔主屠杀,可他还是投靠了魔主,足见是一个利欲熏心的家伙。所以为了立功讨魔主欢心,他一定会救我。”
我吃惊地看了他半天,这番话真不像是从一个白痴嘴里说出来的。龙眼鸡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妖怪?有时像个超级傻瓜,有时倒也有几分谋略。我心下好奇,嘴里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的提议:“放开你让你逃?等你当了老子的大舅子再说。”
水声潺潺,河面开始变得狭窄,连转几十个弯后,水流渐渐湍急。空气中忽然飘来浓郁的花香,拐过一个弯,岸上出现了一大片一大片的鲜花,万紫千红,娇艳夺目。缤纷的落英盈盈漂在水面,一片梅红的花瓣恰好落在甘柠真颈上,又被风吹开,留下淡淡红印,仿佛雪白的肌肤沁入一点胭脂,衬得白的更白,红的更艳。
我看得心痒痒的,龙眼鸡奇怪地盯着我:“你干吗莫名其妙地流口水?”
我尴尬地吞了口唾沫:“老子肚子饿了,关你屁事!”
甘柠真突然抓起了龙眼鸡,一派如临大敌的样子。怒放的鲜花丛中,竟然有几百个妖怪。他们长得千奇百怪,和普通的妖怪不同。比如有的妖怪头上长角,但角只剩半截,断处还流着腥臭的脓血;有的妖怪只有半个脑袋,另半个仿佛被刀整齐地削掉;还有的妖怪肚子破了个洞,拖着肠子慢吞吞地走……所有的妖怪都赤裸上身,下身围着稀稀拉拉的树叶,看到我们不喊也不扑,眼珠都不曾转动一下,完全把我们当作了空气。
龙眼鸡惊讶地叫起来:“这些妖怪真够奇怪的,怎么个个残废?难道是雨林幸存的土著?”
甘柠真略一沉吟,索性上了岸。妖怪们根本不理睬我们,个个低头忙碌,有的给鲜花松土剪枝,有的浇水施肥,色彩各异的一双双眼睛十分呆滞,连目光都是凝固的。
一丝诡异的感觉浮上心头,我觉得不对劲,但又说不上为什么。虽然花香袭人,但四周死气沉沉,没有一个妖怪开口说话,气氛压抑极了。
我瞄过一个独眼妖怪手里的木桶,吓了一跳。桶里盛满了黏糊状的东西,颜色黑红,浮着一层厚腻的泡沫,隐隐透出恶臭。妖怪把木桶里的东西倾倒在花根旁时,我分明瞧见了一只残破的眼珠。
甘柠真面色一沉,三千弱水剑抵住独眼妖怪胸口:“说,你在做什么?”
独眼妖怪迟钝地抬起头,想了一会,含糊不清地道:“浇花肥。”
“这些花肥是从哪里来的?”
“三年前的。”独眼妖怪佝偻着身躯,声音嘶哑:“都是那些土著的尸体,整整十万土著妖怪的尸体,堆得像肉山。”
我听得直打寒噤,独眼妖怪的声音犹如诅咒一般,在寂静中回响:“把十万具尸体一点点磨成肉酱,有内脏、血筋、耳朵、鼻子,还有碾成粉的骨头。”伸出鸡爪般的手,从木桶里掏出一把黏糊,递到甘柠真眼前:“你看,全是上好的肥料,所以这里的鲜花才会开得如此娇艳肥嫩。”
我忍不住想吐,四周的花海仿佛变成了白骨血浆,浓郁的花香也夹着血腥味。龙眼鸡傲然看了看我:“一将功成万骨枯,不过是一些死尸罢了,少见多怪。”扭过头,哇哇乱吐。
白芒一闪,三千弱水剑的剑气刺穿了独眼妖怪的胸膛。后者脸上毫无痛苦之色,慢慢仆倒,胸口涌出的血居然是块状的!仿佛干了很久。甘柠真冷眼扫过,周围的妖怪对同伴的死无动于衷,依然各干各的活。
我嘀咕道:“有点邪门啊。”
甘柠真缓缓地道:“这里应该有一个妖将驻守,只是他不肯现身。变色豹还在附近。”
“还有这些妖怪,到底是怎么回事?本来以为他们迷失了神智,却又能正常交谈。”我搜肠刮肚想了半天,也搞不清状况,干脆道:“先别管他们了,我们继续赶路。”
为了向西走出血戮林,我们不得不沿着花丛,径直向前。四周盛开的鲜花越来越多,最后连绵成一片一望无际的花海。就连河面上,也被一种粉红色的莲花挤满了。
浓烈的花香闻得久了,竟然觉得有些腥臭,像是腐烂的臭肉。一问其他两人,感受和我相同,龙眼鸡干脆捂住了鼻子,用嘴大口呼吸。
“你们看!”我大声叫道,紧紧盯着一朵黑色的花苞。花苞中间浑圆,两头细长,花蕊圆溜溜的,漆黑发亮,整朵花就像是一只被挖出来的眼睛!
“大惊小怪,毫无大将之风。”龙眼鸡鄙视地瞥了我一眼,昂首阔步,不小心被一簇雪白的鲜花绊了一跤。这簇花高大挺立,足有十丈长,花瓣两头圆中间长,酷似一根根白骨,紧紧围绕柱形花茎,如同一具僵立不倒的尸骸。
甘柠真长剑一挑,几朵深红色的鲜花被斩落在地。这些花和心脏一模一样,花瓣上嵌着一丝丝青色筋脉,掉在地上,还扑通扑通蹦了几下。
我们三个面面相觑,甘柠真询问般地望向龙眼鸡,后者摇摇头,红鼻子都吓得发白了:“别问我,本将军也不清楚。血戮林的六个妖将各司其职,我还是第一次走出自己管辖的领域。”
我深吸了一口气:“这些花,恐怕是当年那些土著的尸体所化。眼睛、骨头、心脏、肚肠……被残忍杀害的土著妖怪们的器官长成了鲜花。”
一丛酷似耳朵的黄色小花在风中点头,像是听到了我的话,表示同意。龙眼鸡偏要和我唱对台戏,嚷道:“我看是花肥的作用。”
花海中,到处是卖力干活的妖怪,甘柠真沉默了一会,抓来一个松土的妖怪拷问,这家伙一问三不知,甘柠真连杀了几个,他们也不反抗,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
暮色四溢,在花丛投下浓重的阴影。美丽的鲜花仿佛镀上了一层黑暗,凝固不动,犹如幢幢鬼影。前方突然传来“笃笃”的声音,在沉寂中显得特别惊心。
甘柠真顺着声响,向前掠去。花团锦簇中,一棵巨大的植物拔地而起,笼罩了方圆几亩。这棵植物是半透明的,主干粗壮,布满鳞片,一根根长茎虬结缠绕,像蟒蛇般攀爬。透过薄薄的茎皮,可以看见里面涌动着赤红的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