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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被他千百倍地扩大,变幻成栩栩如生的梦境。
幸好现在醒悟,否则一定会被不断地打入层层地狱,惨遭蹂躏。
夜流冰的狂笑声又在四周回响,大殿倏地一片漆黑,闪出点点碧绿色的磷火。磷火像鬼魂游游荡荡,不时地溅在我身上,嗞嗞冒烟,飘出烧焦的肉香。
我双手撑住刀山,想把自己先拔出来。但稍一用力,小腹立刻传来撕裂的疼痛,鲜血狂喷。我心叫不妙,虽然是幻象,但在夜流冰的妖法作用下,和真的没两样,令我无力挣脱。
“哗啦啦……”从地下,钻出无数条黑沉沉的铁链,粗如儿臂,沿着刀山山脚盘旋而上。铁链过处,山石迸裂。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要对付夜流冰的妖术,还得以虚破虚。
“纯素之道,唯神是守。”我默运半吊子的紫府秘道术,此时此刻,只有修炼精神的神识,才能对抗夜流冰的眠术。
粗长的铁链由远而近,转眼绕到山尖,猛然抖起,化作蟒身狗头的怪兽,向我恶狠狠地扑来。我视而不见,见而不思,心中一片清明澄澈。
怪兽张开血盆大口,咬上我的大腿,锥心的疼痛几乎使我昏过去。但我不把这个身体当作是自己的,一味稳守心灵领域,眼睁睁看着怪兽撕开我的腿肉,露出森森白骨。
“喀嚓喀嚓……”怪兽咬断腿骨的声音听得发酸,蟒身一圈圈缠绕住我的脖子,不断勒紧,狗头猛然上冲,大嘴含住我半个脑袋,腥臭的唾液滴在脸上,又麻又痒。
“神识者,渊乎其居也,渊乎其清也。视乎冥冥,听乎无声。”我浑然不理,任由怪兽蹂躏,因为一旦生出杂念,就会被夜流冰乘虚而入,堕入可怕的幻象而不能自拔。
神守紫府,我渐渐进入一片茫茫空冥,肉体的痛苦一点点淡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一阵刺耳的声音惊醒。眼前的景物完全变了,自己置身在一座飞沙走石的大殿内,耳畔鬼哭狼嚎,凄厉的叫声要把心刺穿。
周围是无数流着脓血的恶鬼,青面獠牙,表情僵硬,排着队向殿门外走去。我也是其中一个,在恶鬼们的推桑下,不由自主地随队而行。门外空空荡荡,上空笼罩着一团团浓烟,下方是波涛轰鸣的无底深渊,六只硕大无朋的轮子射出鲜艳的光彩,在渊底转动。恶鬼们哭嚎着,一个接一个跳向深渊,被六只轮子卷入,消失得无影无踪。
六只彩轮,难道是投胎用的六道轮回?我微微一愣,当即被恶鬼们架起,狠狠扔向殿外。
人向深渊飞坠,我赶紧收敛心神,意守紫府。“轰”,波涛冲天而起,我被卷入一只血红色的车轮,像被千刀万剐,痛不欲生。同时,夜流冰的身影从渊底缓缓浮出。
这个时候,我知道千万不能慌乱。“纯粹而不杂,静一而不变。”我抱元守一,不喜不悲不惊不忧,所有的情绪一概舍弃。
车轮轰转,竟然真的把我带入轮回,转世投胎。四周景物变幻,我忽而变成一头老黄牛,被主人残暴鞭打,不分昼夜地劳累干活;忽而变成一个穷苦少妇,被好赌的丈夫卖到妓院,被迫接客;又忽而成了躺在床上的病童,皮肉溃烂,在绝望中慢慢等死……
夜流冰太厉害了!我稍一出现杂念,想到六道轮回,立刻被他抓住空隙,化作真实景象。
千万种噩梦,一波高过一波,不停顿地席卷而来。我只是固守紫府,心中无形无象,重新进入浑浑噩噩的空冥状态。犹如露出一角的礁石,任凭狂涛骇浪冲击,始终不被淹没。意外的是,虽然肉体饱受痛苦,但紫府秘道术却在和眠术的对抗下,突飞猛进。
幻象车马灯似的变幻,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轰然一声,所有的幻象汇聚成夜流冰的模样,向我飞扑而来,在接近我的一刻,夜流冰的身形倏地凝固,化作千百个碎片,慢慢消失在梦境中。
我终于赢得了艰难的一仗。
“爸爸,爸爸!”绞杀的娇呼犹如美妙天籁,把我唤醒,热湿的舌头一个劲地舔我的耳朵。
我睁开眼。翠湖碧树,晨风送爽,甘柠真正从远处向我走来。我这才发现,浑身大汗淋漓,仿佛虚脱了一样,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了。
“夜流冰发现了这里。”我勉强坐起来,双臂撑地,对甘柠真露出苦笑,声音虚弱得像喘息。
甘柠真讶然问道:“你怎么知道?”
“刚刚在梦里和他干了一场。”我心有余悸地道:“如果不是查出我们的位置,他怎能找到我潜入睡梦?老子敢打包票,这里已经被妖怪们包围了。”
调息许久,我才恢复了点元气,找到格三条,把这个消息告诉他。这家伙正和一群土著围住了龙眼鸡,后者被强行架起,绑在一棵树干上。
“你们最好立刻迁移。”我幸灾乐祸地看着龙眼鸡,他浑身淤血,鼻青脸肿,被妖怪们结结实实地修理了一顿。
“我日,都是你们惹出来的祸!拉屎也不擦干净屁股!”格三条吃了一惊,嘴里骂骂咧咧。
“乖女儿,肚子饿不饿?”我摸了摸肩头的绞杀,不怀好意地道。
格三条吓得闭嘴,怒火无处发泄,转过身,三条粗大的尾巴狠狠抽在龙眼鸡脸上,痛得他哇哇乱叫:“不能因为我长得英俊,就老打我的脸啊!”
我阻止了格三条:“别打得过火,这个俘虏还有用。”在没有逃出魔刹天之前,龙眼鸡可是我们的护身符。
格三条不满地哼了一记:“大祭师要和你说话。”挥挥手,让周围的土著们离开。
格格巫的声音在我心中咝咝响起:“咦?一夜之间,你的精神力量似乎长进不少。”
我没闲工夫和他废话,催促道:“我们快离开这里吧。一旦夜流冰的手下陆续赶到,想走也走不掉了。你就不担心灭族之灾?再说了,老子立下血誓,等于和你们站在了一条船上,总不能看着我死吧?”
“没有魔主的命令,他们绝不敢对我的族人动手,最多只是围困。除非魔主得到了绞杀。”格格巫不慌不忙:“不用心急,再过两天,你便可安全离开。”
我心里叫苦,难道老子还要被夜流冰摧残两个晚上?目光溜到龙眼鸡的眼珠子,恨不得挖出龙眼,给自己装上。
格格巫接着道:“夜流冰的眠术虽然厉害,但不见得没有应付的办法。你是否明白,被夜流冰摄入他的梦,和夜流冰潜入你的梦,完全不同?”
我心中一动,道:“前者是夜流冰自己的梦,可以翻云覆雨般地随意变幻,一切尽在他的掌握;而后者是我的梦,夜流冰只能引导,不能完全操控。”
格格巫嘿嘿一笑:“既然他在你的梦里,眠术威力自然大降,你怕什么?”
我咀嚼着格格巫的话,陷入了深思。许久,我想起一事,问道:“第一个无知的自己,要怎么做,才能不被有知的自己吞噬?”
格格巫没有回答,隔了很久,他的声音重新响起:“替我杀了沙盘静地的掌教无痕,我就告诉你一切。”
沙盘静地?位列罗生天十大名门第二的沙盘静地!我愣在当场,没想到,格格巫会和沙盘静地有瓜葛。面对我一连串的疑问,格格巫不发一言,再没有出声。
第009章 神树秘径(上)
术到用时方恨少。整整一天,我都忙于修炼。
坐在横亘湖面的图腾神树树干上,我打算用胎化长生妖术吸点神树生气,补充体力。既然号称神树,想必蕴藏了充沛神奇的生气。绞杀在湖里窜来跳去,欢快戏水,不时有鱼儿被它触须刺中,吸成干尸。
粒子洞开始运转,吞噬幅度比过去强了好几倍。但无论我怎么施法,也吸收不了图腾神树的生气。就好像一条滑溜溜的鱼,抓不上手。我不甘心放弃,全力加速运转粒子洞,图腾神树的枝叶突然无风自动,碧光大盛,把湖面照得透亮,似在极力抗拒。
我连忙暂停施法,浑身放松,以心灵去感受图腾神树。既然不能对抗,我就先摸清神树的节奏,以魅舞嵌入,再慢慢吞噬它的生气。
肉体的界限一点点模糊,我仿佛化作青翠的枝叶,天生就是图腾神树的一部分。吐纳阳光,吸收水露,亘古以来便一直生存在天地中。渐渐地,我终于感受到了图腾神树的节奏,那是一种奇异的频率,看似静止,其实是以难以察觉的惊人速度,细微波动。而每一次波动,又都包含了无数次更细微的波动。
我仔细琢磨了一阵,长身而起,在树干上跳起魅舞,尝试着嵌入图腾神树的节奏。其中的过程异常艰辛,因为神树的节奏又快又密,不但富有层次,而且节奏中藏着节奏,很难把握。有好几次,我为了顺和神树节奏,舞得上气不接下气,被月魂嘲笑成“跳大神的”。
“别浪费力气了。以你现在的法力,是无法嵌入神树节奏的。”月魂懒洋洋地道。
我不服气,继续苦练,最后还是白忙了一场,一点生气也没吸到。天色已暗,不知不觉又到了晚上。我本想硬撑住不睡觉,但实在太累了,眼皮越来越沉,和衣躺在树干上,渐渐迷糊了。
夜流冰果然出现在了睡梦中。
“哇靠,又送上门被老子玩?四大妖王是不是都像你这么贱?”我虽然心里发慌,还是外强中干地嚷嚷:“昨晚走得那么早,老子想留都留不住。今天可别来去匆匆啦,多来点花样,老子我等着呢。”
夜流冰双目闪过暴戾之色,冰魄花在身遭激烈翻飞,显然极为愤怒。顷刻,冰魄花停止了飞转,悬浮成一个圈,静止不动,散发出阵阵刺骨寒气,冻得我四肢僵硬。我暗叫可惜,夜流冰没有被激怒得失去理智,否则他自己的心神先乱,便难以操纵我的梦境。
凝视了我一会,夜流冰忽然道:“人这一生,都会有自己最想得到的东西。”出乎意料,夜流冰没有动粗,而是从容和我聊天。他的声音充满磁性,有种魔异的诱惑力,使人情不自禁地想听下去。
我弄不清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过说废话拖时间,熬到睡醒对我最有利,当下故意扯皮:“什么才算是最想要的东西?老子脑筋不太好使,你最好慢慢解释。”
夜流冰一点没有察觉我的意图,缓缓地道:“对本王来说,最想得到的,便是寻找到一件完美无缺的东西——那天地中最唯美的存在。”
我笑嘻嘻地道:“那大王何必盯着我不放呢?快别浪费时间,去追求你的唯美吧。走好,不送。”
夜流冰冷冷一哂:“唯美的存在未必是活生生的人、物,也可能是一种感觉。也许本王会在追杀你的过程中,得到这种体验。难道你不觉得,当你可以完全操控一个人的精神肉体,把对方玩弄于股掌,欣赏他的恐惧、挣扎、痛苦、欢乐,是一种近乎完美的享受吗?”
日他奶奶的大变态!我听得头皮发麻,急忙扯开话题,天南地北地乱侃。一会儿指责夜流冰的耳朵太短,欠缺福运,不够完美;一会儿又说洗澡时,水不能太热;一会儿又讨论放屁是脱裤子好还是不脱好……唠唠叨叨,胡说一通。
“林飞,法力、美女、权利、财富,你最想得到什么?”夜流冰静静地听我胡扯半天,猛地厉喝一声。
我心神微微一分,生出淡淡的迷惘。几年前,我最想得到的,不过是三餐温饱。来到北境,最想要的也仅仅是活下去。但现在呢?我最想要什么?又或者什么都想要?是否拥有越多,想得到的也就越多?
“海姬、鸠丹媚和甘柠真,你最想得到哪一个?”夜流冰不断逼问,音浪一声高过一声,紧紧摄住了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