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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卵石里,又会恢复原样。这么看来,卵石和石棒,倒有点像是砚台和毛笔。一旦沾上砚台,笔尖自然饱浸液汁,否则便逐渐干枯。
月魂催促道:“你再逗留的话,连回元宝峡的时间都没有了。”
“我可没打算回头。”我平静地答道,深深凝视着无顶山。彩霞辉映下,皱襞的裂缝奇形怪状,纵横交错,仿佛一幅幅熠熠生辉的图案:有的像梳着鞭子的童子;有的像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有的像一匹奔腾的马……
奔马!我猛地一震,瞧瞧手中形似笔的石棒,再看看那个“门”字,心中冒出了一个奇异的念头。
“公子,这么快又见面了。”娇笑声隐隐传来,一袭碧影踏着波涛,幽灵般由远而近,绣花鞋底生出一块块绿色的斑晕,染在水面上。
碧四娘!我头皮发麻,这个碧珠的守护者还真是阴魂不散啊!如今我的魅舞大进,不怕和她拼一拼,但怎能耗费宝贵的飞升时间?
月魂苦笑一声:“你服食了碧珠,守护者会对你生出微妙的感应。只要你人在色欲天,她迟早能找到你。”
眼看碧四娘飘近,我果断拿起石棒,掠向“门”字当中,急速挥棒,在水波上写了一个“马”字。
石棒尖端碰到涧水,异彩涟涟,彩虹般的光芒从棒尖沁滴,化作七彩汁液,在水面浮动,聚而不散。一匹五光十色的奔马出现了!一声长嘶,彩马跃出涧水,四蹄翻飞,驮着我冲向无顶山。
“哗!”水花激溅,碧四娘刚好逼近,一爪拍了个空,锐利的指风几乎贴着我的后背刮过。
“哈哈,再见啦,小美人!天下男人多的是,何必吊死在我这棵树上呢。”我得意地大笑,扭过头,冲碧四娘挤眉弄眼。
彩马奔掠如烟,“轰”,对准山壁,一头撞了过去。四下里光芒大盛,灿如旭日,我下意识地闭上眼睛,睁开时,已经站在无顶山另一边的山脚了。
天地一片莹白,雪花飘飞,冰雪皑皑,染白了半座无顶山。上空被纷纷扬扬的白色淹没,天空仿佛消失了。
一棵晶莹璀璨的冰树耸出山腹,斜斜探向半空,闪烁着湿淋淋的银光。一大团一大团金黄色的圆球挂在冰树上,缓缓蠕动。仔细一看,是扭缠成团的蜜浆虫。冰树纵横交生着千百根透明的枝茎,如同长长的触手,延伸出去,几乎覆盖了全山。远看,如同一只闪闪发亮的巨掌牢牢扣住了无顶山,抓裂出无数道山缝。从枝茎里喷出寒冽清澈的冰水,透过裂缝,流向山的另一面。密密麻麻的冷香鱼一游进来,就被透亮的枝茎黏住,慢慢化作了银光灿灿的脉络,与冰树渗融一体。
“滴答滴答……”胯下的彩马渐渐透明,化作冰水滴落。握在手里的石棒,也奇诡地不见了。我左看看,右瞧瞧,兴奋地问道:“月魂,那棵冰树是不是绝世珍宝?这么大的冰树,搬回去有点费劲啊。”
月魂苦笑:“我也不认得这是什么。不过你真的很让我佩服,竟然找到了翻山的诀窍。”
我沾沾自喜:“对我这个天才来讲,世上无难事嘛。无顶山和夹壁形成了一个门,而那根古怪石棒分明是暗示飞升者提笔写字的意思。门里写什么,可以穿越无顶山呢?老子灵机一动,想起了‘闯’字。”
“多……多少年……年了,总算又……又有人……人进来了。”从山上,遥遥传来一个生涩含糊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说得很慢,还有些结巴,好像是从牙齿和舌头间艰难挤出来的。
我吓了一跳,守护者?目光一扫,山上没人啊。再仔细望望,无顶山还是白茫茫一片,连个鬼影都没有。
“小朋友,请……请上来。”那个艰涩的声音继续道,透着一丝激动。千真万确,是从山上传下来的,依稀在冰树附近。
多半是守护者!我心生警觉,滴水不漏地答道:“是哪位朋友啊,请现身一见。千万别误会,咱只是来这里风光游览一番,对宝物全没兴趣。”一步步,慢慢向山上走去,目光紧紧锁住冰树。
“呵呵。”那个声音干笑几声,“你……你走上来,自然看,看得见我了。你放心,老夫绝不会对你不利。看你骑着彩马而入,是在涧水中写了一个‘马’字么?嗯,门里藏马是‘闯’,你比老夫当年有豪气多了。唉,你的运气也比老夫好得多了。”话声越来越流利,一点也不隔愣了。
我渐渐生疑,听他的话意,似乎也是一个翻过无顶山的飞升妖怪。走到冰树九尺远的地方,我停下了,小心翼翼地审视四周。
“我在这里。”声音在冰树背后幽幽响起,我愣了一下,绕过去一瞧,竟然是一个洁白矮小的雪人!
无论怎么看,他都只是一个僵立不动的小雪人,而且堆得非常粗糙,更像是隆起的小雪堆,哪有丝毫妖怪的样子。圆坨坨的脑袋上,连鼻子、嘴巴都没有,腰肿背驼,两条粗短腿近乎合并成了一条。当他挥动瘦小的雪臂,向我微微招手时,我才从雪人的脸上,辨认出了眨动的双眼——两个蚂蚁大小的黑点。
哈哈,这家伙的眼睛小得可与月魂媲美。我忍住笑,不卑不亢地问道:“朋友是守护者还是来自魔刹天?”他的身体完全和山连在了一起,如同一截被冰雪覆盖的突岩,看情形是站不起来了。一个不能活动的家伙,有什么好怕?我胆气一壮,向前跨了一大步,和他面对面,大眼瞪小眼。
“我是……”雪人迟疑了一会,才涩声道:“这个问题我也无法回答你。现在的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谁。是算守护者呢,还是原来的悲喜和尚?又或者什么都不是。”
“哇靠,你也不知道自己是谁?朋友你脑子没问题吧,冻糊涂了?咦,悲喜和尚?这个名字很耳熟啊。”我抓抓脑袋,猛地惊喊:“魔刹天的一代妖王悲喜和尚?日他奶奶的,你蒙谁呢!妖王悲喜和尚正在魔主麾下效力,怎么会在这里?老实交代,你到底是哪根葱?”
雪人的小黑眼射出惊异的光芒:“魔主?魔刹天传说中的魔主出世了?鲲鹏山脉的沙罗铁树真的开花了?你说还有一个悲喜和尚?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老夫这些年一直被困色欲天,如何分身魔刹天?”
我困惑地看着他,既然知道魔刹天的传说,那他应该是飞升来的妖怪而并非守护者。按理,他没必要用悲喜和尚的名头骗我,又捞不到什么好处。除非他真的是魔刹天的一代妖王!那么如今魔主手下的悲喜和尚,又是哪根葱?面前的雪人连魔主出世都没听说,显然至少是四年多前才飞升的。而悲喜和尚是在这几年,才被楚度收召的。想了想,我道:“要么你吹牛,要么魔刹天的那个悲喜和尚是假货。”
“居然有人假冒老夫,难道他会变形术?”雪人呆了呆,喃喃自语:“他若是我,那我又是谁!”雪臂随意一摆,打得冰雪迸溅,岩石炸开,硬生生击穿了一个深洞。
我暗暗惊讶,雪人仅仅是随手一挥的动作,不含任何妖力,又不可能使用法术,为什么还有这样惊人的力道?
雪人目光茫然,仿佛一个丢失了躯壳,无处游荡的魂魄,只是不停地道:“魔刹天又有了一个悲喜和尚,那我是谁?我什么都不是了么?”
“不!”蓦地,雪人发出一声嘶哑凄厉的吼叫,震得满山轰隆,雪块崩滚。雪人声色俱厉:“不!老夫不能让人抢走我唯一的东西!悲喜和尚是我!我才是独一无二的悲喜和尚!”
他的吼叫越来越狂烈,像发了疯似的:“悲喜和尚这个名字,是老夫如今唯一拥有的了,谁也不能夺去!”轰然巨震,无数雪块宛如天河巨浪,滚滚冲下,席卷起一片茫茫白雾。
日他奶奶的,一个名字有什么大不了。先前雪人叫我时,语气平缓,一派深沉莫测的高人风范,怎么一下子变狂犬了?我轻松腾挪,避开声势猛烈的雪崩。
雪人忽然死死盯着我,颤声道:“老夫真的是魔刹天十大妖王之一的悲喜和尚。小朋友,你相信我。虽然老夫如今面目全非,但的确确是悲喜和尚。”
我不动声色,心里又信了几分。如果雪人不是疯子,那多半是悲喜和尚了,否则听到有人冒名顶替,情绪反应决不会这么激烈。只是飞升结束后,他应该返回了魔刹天,怎么还在这里?当下进一步试探道:“我相信有什么用呢?北境所有的人、妖,都会认为那个假货才是悲喜和尚。”
雪人一呆,目光赤红充血,语无伦次地叫道:“告诉我,告诉我魔主和那个自称悲喜和尚的杂种是怎么回事?我要杀了他,不,你帮我杀了他!快说!帮帮我!”
此时,我几乎可以确信,魔主手下的那个妖王是冒牌货。哈哈,这下热闹了,竟然有妖怪冒充悲喜和尚,投靠楚度,其中大有文章啊。
眼珠一转,我理也不理他,打量着冰树,啧啧道:“这应该是一件宝贝吧,不错,怎么把它弄走呢?怎么瞧不见守护者?悲喜老兄,别干瞪着我,你的遭遇和老子无关。我是来寻宝,不是来听你申冤的。”话锋一转,重重叹气:“你也可怜啊,堂堂妖王怎么会被困在这里,还变成了一个丑陋的小雪人 ?'…87book'那个假借你名头的杂种,可是在魔刹天作威作福呢。”
“我告诉你!我告诉你怎么得到灵犀脉!它没有守护者,它的守护者早死了。只要你答应帮我,我什么都告诉你!”
灵犀脉?这棵冰树叫灵犀脉?我见对方入了觳,心里偷乐,嘴上不耐烦地道:“我的飞升时间不多了,你最好快点说。我走之后,大概几百万年都不会再有我这么聪明的妖怪进入这里了。唉,谁是悲喜和尚的真相,从此被永远尘封。真正的一代妖王,只能含恨、屈辱、无奈、愤懑、压抑……”
“咬住灵犀脉,就是树干。用嘴使劲吸!快!快啊!”不等我唠里唠叨讲完,雪人急不可耐地嚷道。
我一个饿虎扑食,大口咬住冰树树干。“哇哇”,冰树被咬出一个缺口,竟然发出了婴儿的啼哭。枝茎抖动,流烁出霓虹色的光芒,映得雪山色彩斑斓,明霞丽空。我用力一吸,银亮冷澈的液汁犹如泉喷,汩汩冲喉,化作一道道清流,先钻进任脉,再转入手太阴肺经、手阳明大肠经、手少阳三焦经……然后流向下身,进入足少阴肾经。每流过一道经脉,不少汁液就凝固下来,与经脉融合。
雪人开始滔滔不绝,诉说他的长篇苦难史:“老夫悲喜和尚,一千岁时由兽修炼成妖,随后一路高歌猛进,五千年后迈入进化的末那态,成为魔刹天的妖王。然而,在接下来的一万多年,即使日以继夜地苦修,老夫的妖力也难作寸进,始终停留在末那态的后期。那时,漫长的生命成为了一种重复:修炼……抗劫……修炼……抗劫……永无尽头,也永无突破。老夫孤身一人,无牵无挂,一时间,浑然不知活着为了什么。难道就是不断地重复一天又一天,如同蚁虫每日寻食、睡醒?”
我一边猛吸汁液,一边嘟囔:“老伯,何必想太多?自己找罪受。”
“老夫一代天骄,岂能过这种一成不变的虫蚁日子?我决心孤注一掷,强突飞升,便斩杀了九百九十九个妖怪,挖出内丹,以血浸泡一年后服食,再配合我独门的悲喜换身妖法,激发全身潜力,破碎经脉,强行进化,终于迈入阿赖耶态!”
我差点没一口把嘴里的汁液喷出来,进化还能用强的?还是阿赖耶态?老家伙太牛了!魔刹天十大妖王,他绝对排第一。
“这样逆天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