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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很恨魔族之人?”漠逼视着法诗蔺的眼睛问道。
法诗蔺还是第一次见到漠如此充满执意的眼神,在她的印象中,还以为他不会对任何事太在意,道:“魔族之人杀了我万千族类,每个人族之人皆将魔族之人恨之入骨,我岂有不恨之理?”
“是的,每一个人族之人皆应恨魔族之人入骨,因为魔族之人杀了太多人族之人。但每一个魔族之人也恨人族,因为人族也杀了我们太多同胞,有谁想过要放弃这种恨呢?这本就是一个充满仇恨的世界。”漠苦笑着摇了摇头,望着湖面泛动的银光。
法诗蔺心中震动,她之所以恨魔族,是因为魔族残忍无道,杀了太多人族之人,却从未站在魔族的立场去想过,魔族在杀人的时候,同时也遭受着被杀,他们同样是受害者。这就顿时让法诗蔺心中的恨变得没有意义了,甚至是一种愚昧。“这种恨难道是两个不同的族类所导致的吗?谁又愿意死亡?谁又愿意战争?是人族,还是魔族?”
她仿佛感到了漠心中那种无奈的凄楚,那是一种彻悟。她觉得自己对魔族之人的仇恨是如此盲目,如此可笑至极,就像是两个对骂之人在笑对方的粗鲁。
但法诗蔺的心又马上一紧,“不,魔族皆是狡猾之辈,自己切不可受他的骗。”可随即法诗蔺又在心里笑自己这种担心的无聊,“事实不是摆在这儿么?难道自己连分辨是非的能力也没有?”
尽管如此,法诗蔺总觉得自己应该有不赞成漠的观点的理由,她不知为何害怕与漠有着共识。这种感觉微妙得连她自己都无法弄清楚,她只是觉得不应该被漠的感慨所感化。
法诗蔺冷嘲着道:“看来你倒是一个多愁善感之人,而且心地也不错。”
“所谓人族、魔族、神族只是一种信仰的区分,并无何本质的区别,更无仇恨可言,皆有着肉体、灵魂、思想,是一部分人导致了相互间仇恨的产生。”漠说道,并不在意法诗蔺的话语。
法诗蔺道:“你这些话似乎是说给我听的。”
漠抬眼望向法诗蔺,道:“是的,这些话是说给你听的,我不希望在你的心中有这种毫无意义,甚至愚昧的仇视。”
漠的语气显得极为真诚。
法诗蔺将视线转向天上的月亮,道:“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这沽名钓誉、不知所谓的论断?”
“你一定要相信,我需要你帮我。”
“要我帮你杀了古斯特?”
“是的。”
“你以为我会帮助一个魔族之人吗?”
“你会的,你曾经答应过考虑。”
“你很自信?”
“我相信你不会失言。”
“你为什么要杀他?”法诗蔺又将视线转向漠的脸上。
“因为他体内有着魔族天脉。”漠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说了出来:“魔族天脉是魔族圣主出世的象征,若是圣主临世,人族、魔族、神族又会发生一场大战,到时更是生灵涂炭,血流成河,所以我要阻止这场战争的发生。”
法诗蔺没想到古斯特竟会是魔族可能出现的圣主,可他却属于人族,她感到不解,于是问道:“你似乎在骗我,谁都知道云霓古国好色的大皇子古斯特是人族之人,而你却说他是魔族的圣主。”
漠道:“他并不是真正的古斯特,真正的古斯特已经死了。”
法诗蔺大惊道:“那他又是何人?”
漠显得茫然地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所知道的只有这些。”
法诗蔺显得不可思议,但漠似乎并没有骗她,她感觉得到这一点。
她炯炯有神的目光望向漠,牢牢地锁定漠的眼睛,问道:“你为什么要我帮你杀他?”
漠正色道:“因为我从没有相信过人,但我相信你,惟有你能帮助我,也只有你才可以帮助我。”他的眼睛中有着似火一般的东西在燃烧。
法诗蔺的心感到了火的温暖,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一种充满力量的温暖。
但她将心底产生的强烈反应压了下去,平静地看着漠,看着那张淡淡的脸。
良久,法诗蔺道:“我现在无法给你答复,但我会考虑。”
漠的脸上微微露出一点笑意,淡淡的笑与脸上的淡漠交融,他道:“我相信你会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的,我相信我不会看错人。”
法诗蔺也笑了。
清凉的夜风轻轻地吹拂着两张脸上的笑,湖、山、月在静谧中毫无声响。
△△△ △△△ △△△
影子没有死,他又做了一个梦,再次梦到了影,但这次却是与影欢好了一场,激情的释放让醒来的他感到一种浑身的舒泰,更有着甜蜜和温馨。
他摸了一下前胸,伤口却已经不见,只是隐隐有着在天牢里所做的梦中被影所刺的那处伤痛。
他知道自己不会死,在天牢做梦醒来,遇到天衣时他就知道,那是梦的启示,但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此时,他所在的环境让他感到陌生,是来自心灵的陌生,或者说,此时不是他想象中会出现的地方。
——这是一间草舍,他所躺的是一张干硬的木板床。他从床上爬了起来,正欲走出草舍,看看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一个女人走了进来。
俏丽清纯的面容,几绺被风吹乱的乌黑长发间或地遮着俏脸,婀娜多姿的娇躯轻裹着淡灰的素衣,让人感到舒心和清爽。
这女子娇脆的声音轻喊道:“殿下醒了?”
影子不由得一声轻笑,忖道:“自己现在不是站立着面对你么?怎么问出这等有趣的问题?”但他还是道:“是的,我醒了。”
这女子掩口轻笑道:“没想到殿下是这样一个有趣之人。”
影子望着这女子可人的样子,饶有兴趣地道:“那你眼中的大皇子殿下是一个怎样的人?”
这女子又是灿烂一笑,显得有些天真地道:“我眼中的大皇子应该是一个骄横无礼、自由散漫、咄咄逼人、不可一世之人,而且据说他是一个特别好色之人。”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这女子把影子从上到下重新地审视了一遍,显然是想从他身上找到是否好色的“罪证”。
影子不由尴尬一笑,这女子的目光让他有一种全身衣服被剥光的难受感,丝毫不比上次艾娜剥光他衣服时的感受差。他苦笑一声,道:“没想到我在你眼中是这等形象,真是失败,看来我要重新检讨一下自己了……”
“咯咯咯咯……”
没待影子把话说完,这女子便大声笑了起来,甚至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这是殿下的真心话么?殿下会在意一个小小女子对你的看法?”
影子正色道:“当然。”
这女子看了影子半晌,似乎在确定影子所说之话的可信度,半晌她才说道:“其实……殿下是一个很可爱的人,这是我见到你时最深切的印象。”
“可爱?”影子大吃一惊,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会与“可爱”这个词联系在一起。
这女子肯定地道:“是的,殿下是一个很可爱之人,就像蓝儿一样可爱。”
说着,这女子的脸上竟然泛起了一丝红润,转身跑了开去,留下一串轻快的笑声。
“可爱?”影子站在原地,半天没有动,他还在想着这个用在自己身上似乎并不恰当的词,自语道:“我会可爱么?就像蓝儿一样可爱么……她叫蓝儿?”
这是一个明快的名字,和那轻快的笑声一样。
影子也一笑,很轻松的笑,因为他认识了一个爱笑的蓝儿。
影子走出草舍,在他眼前出现的是一处明净悠远的山谷,山谷中间是一面平滑如镜的湖泊,湖中间有一处小亭,与四周的山隔绝,静临湖面之上。
“山色如黛,湖光幽蓝。”影子情不自禁地赞道,他曾经到过不少名山大川,虽然也见过不少新奇的自然景象,但是似这般明净、通透之感的景象他却从未见过,心境仿佛回归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一只不知名的飞鸟平滑着双翅从湖面飞过,轻触湖面,惊起些许涟漪。
影子的心一阵急跳,仿佛这飞鸟划破的不是湖面的平静,而是影子心的平静。
飞鸟发出一声鸣叫,山谷内,水面上,叫声连绵回响,经久不绝。随即飞鸟便朝如黛的山色深处飞去,转瞬即逝,而湖面上的涟漪,山谷内的回响,也相随消逝,一切回复原先的幽静,仿佛根本就未曾有这样一只鸟,作着这片刻的惊扰。
影子想起了“雁过寒潭,雁过,潭不留影”的至境,这是他心中美的最高意寓。而此刻,此情此景,虽然少了一份内在的不可言传的情愫,但它对影子的视觉、思维的冲击,让他心中美的最高意寓更形象化,更具体化。
影子很入神,连已经有人与他并排站在一起都丝毫无察。
站在他身旁的是一个女人,并非蓝儿,而是另一个女人。影子脸上的神情也出现在了这个女人脸上,惟一所存在的差别是这个女人对此情此景多了一份习惯性的淡然。尽管如此,但仍可看得出,眼前景象的美被她的眼睛与心珍视着,就像珍视着与这景象同样美的她的容貌一样。
女子没有言语,她只是静静地陪着静静而视的影子,些微的风侵扰着她天蓝色的裙角与乌黑细滑的发梢,让她的身姿多了一份曼妙和灵动。
天,已是淡黄,幕色渐上,远近之间因模糊、朦胧而平添些许神秘。
当明亮的光线完全消失时,整个山谷便显得更加静谧了,而静谧背后潜藏的另一种生机开始在无形滋长。
影子轻吁了一口气,心神这才完全回归身体,而这时他也感到了站在身旁之人的存在,正欲发话之时,身旁之人已道:“世人都认为光明与黑暗是不能相融的,原来光明与黑暗是不可分的,本为一体。”
影子心中大为诧异:“这不正是自己心中所想所思么?”他转眼看去,看到了朦胧中完美无瑕的侧面,他心中又是一惊,这个侧面是如此熟悉,仿佛突然从心中跳出来一般。
“你、你是谁?”片刻间,影子竟然不能让自己的心保持平静。
这女子没有回答,却反问道:“殿下可知道自己是谁?”女子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前方。
影子的心霎时平静了下来,悠然地道:“既然你称我殿下,我想我应该是云霓古国的大皇子才对。”
女子发出一声轻笑,道:“一个十分有趣的问题得到一个十分有趣的回答。是的,既然是殿下,就不可能再是其他人,小女子失礼了。”这女子说着,便将俏脸转而面向影子,露出浅笑。
影子仔细辨认着眼前这张脸,却又越发显得陌生,他也轻轻一笑道:“应该是我冒犯、唐突失礼才对,怎又轮到小姐陪不是?”
“没想到殿下是如此礼让之人,既然我们都觉得自己有失礼之处,那也就不用再谦让谈论这个话题了。我想殿下目前最为关心的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里又是何处吧?”
影子微笑着道:“我已有此等想法。”
这女子道:“很抱歉,我所能告诉殿下的是,是有人将殿下送至此处的,而接下来,殿下在此处将会与我们相处一个月。”
影子显得极为不解,道:“这又是为何?你口中所指的‘我们’又是谁?”
“很抱歉,我不能给你任何理由,况且许多事情本身就没有理由,就算找出所谓的理由,也只是骗骗人而已。至于‘我们’,是指我及蓝儿,按年龄殿下可以称我为姐姐,这一个月中,我们三人会一起度过。”说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