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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曰鬼仙,其实是鬼。我和张铁嘴虽然术法不深,但自恃有天书秘籍,早晚可修大道,所以对这些鬼仙之流并不放在眼里,一向少有来往。我们两人算命打卦看风水,虽不如何灵验,但也算自食其力,没有吃别人的嗟来之食,扶乩之举,我们以前从未做过。
所谓扶乩,又称扶鸾、扶箕,现在东北地区也称为扶箩,有些地方的民间干脆就称“请仙姑”。扶乩之术,是指通过术士之手,手扶悬插乩笔的箩圈,在沙盘或扑有面粉的桌子上写字泄露天机。这种扶乩术简单易学,而且有效,比那些跳大神,自称具有阴阳眼或者走阴差的要强上许多,唯一的不足就是,扶乩时并不知道请来临坛的鬼仙究竟是哪一个,是否灵验也决定于这个鬼仙自己的学识水平。纪昀所说“鬼不自灵待人而灵也,蓍龟本枯草朽甲,而能知人吉凶,亦待人而灵耳”,不过是知其一不知其二。
清代有人在西湖边扶乩,鬼仙临坛后作诗云:“旧埋香处草离离,只有西陵夜月知。词客情多来吊古,幽魂肠断看题诗。沧桑几劫湖仍绿,云雨千年梦尚疑,谁信灵山散花女,如今佛火对琉璃”。有人看见诗,知道作诗的扶乩仙是南北朝的名伎苏小小,便怀疑说“仙人你生在南齐,怎会作七律诗?”,七言律诗自唐朝时才出现,所以此人提出疑问。那乩仙提笔写道:“经 历(小说下载:炫书…87book)时间变化,阴间阳间一样,只要性灵不灭,阴间之仙也随人世的变迁而变迁,所以千百年前的人,也可以听懂今天的语言,也能写今天的文章。”
看来鬼仙们也知道与时俱进的道理。我虽然没和他们打过交道,但却认识茅山四老这样的超级鬼仙,他们对人世间的感知比我这个世俗中人都要强上许多。这些人能够成为鬼仙,果然都是大智大慧之人,不会固步自封,知道发展才是硬道理。
到了下午,天色阴沉沉的,太阳象一块黄黄的面饼斜斜地挂在西南方的天空。张铁嘴吃饱喝足,开始在朱老板的豪宅进行扶乩仪式,仪式很简单,只在院落中间摆了一张桌子,桌面上铺了一层厚厚的面粉。以前的术士扶乩仪式比较正规,需要沐浴更衣,焚香祷告,把整个仪式弄得神神秘秘,我和张铁嘴曾见过这些复杂仪式,心下都不以为然,这些鬼仙不过是未灭元神,虽然生前见多识广,身后继续清修之辈却是不多,不是游手好闲就是惹事生非,就好像现在的大学生,很多人中学苦读,一旦考取后就不思进取,不务正业,不值得信仰膜拜。
朱县长带了一帮当地的权贵们站在一旁围观,那个向我索要举而不坚秘方的主任也混杂在里面,这些人个个屏息静气,带着崇拜的眼光看着张铁嘴,看来这短短的两天张铁嘴已经成功化解了朱县长对他的怀疑。扶乩之风在八十年代曾经死灰复燃过很长一段时间,很多地方虽然不公开,但在民间一直是常有之事,从朱县长他们的表现来看。对扶乩仪式似乎也并不陌生。
张铁嘴置身在这些脑满肠肥的达官贵人中间,干瘦的身形犹如鸡立鹤群。他洋洋得意,右手一招,一根考究的楠木筷子凭空出现在他的手中,围观的人群发出一声惊呼,朱县长诚惶诚恐地走上前去,手指在桌子上沾了一下面粉,祷告说“各路大仙,过往神灵,弟子有事难以决定,还请仙人有求必应”。
运乩开始,张铁嘴站在桌子边手一招,杂在人堆里的阿呆飞跑出来,呆呆地站在桌边侍立。人群中张铁嘴三步九迹,开始故弄玄虚。其实我们俩都知道,扶乩能引来鬼仙,与这些形式全然无关,只是世人愚昧无知,越是道貌岸然越能引人崇拜,正所谓人要衣装,佛要金装。
“天清清地宁宁,八方大仙快显灵!”张铁嘴跳来跳去,好似全身生了跳蚤。谁知道他跳了半天,那只筷子做的乩笔在桌边还是一动不动。人群中乱了起来,有几个人交头接耳,低声说,这老道士连个乩仙都请不来,莫非是个老骗子?看他隔空取物的本领,好象会点魔术,算不得真功夫。
张铁嘴在里面急得满头大汗,我在外面也着实纳闷。传说山西物华天宝,修道士众多,东边一指是太行,西边一指是吕梁,怎么连个鬼仙也找不出来?我们两人当年算命时候,曾经见过许多以扶乩为职业的术士设坛作法,确实有乩仙(实为鬼仙)临坛,在沙盘或面粉上运笔如飞。有人据此认为是真神降临,其实真神不可能有,降临的不过是灵鬼,所谓灵鬼,是指出窍之元神,与民间所讲的鬼怪是两回事。最明显的证据就是,千百年来,各家扶乩术士请来过无数乩仙,却从来没有太上老君、释迦摩尼、玉皇大帝等尊神降临过。
就算当地没有鬼仙,难道没有过路的鬼仙么?我抬头看了看天空,天色依然阴沉,空气中没有一丝波动,看来鬼仙们都很忙,无暇顾及这小地方,只好失望地摇了摇头。我倒不是想救这为非作歹的朱老板,只是这朱老板的病情十分奇怪,能找个学识渊博的乩仙问个明白,也算是给自己增加点学识。
正在这时,那只乩笔忽然间从桌边跳起,悬立在面粉上方,只见乩笔快如风雨,字如颠素狂草,顷刻间写出一首诗来。大家又惊又喜,围上去看时,只见那首诗写道:“一梦悠悠数百秋,也无烦恼也无愁,人皆劝我归尘世,只恐为人不到头!”
第一卷 琴心三叠第八十二章桀然禅师 乩仙真的降临了!围观的人群登时鸦雀无声。朱县长上前拱了拱手,想了想似乎又觉得不妥,连忙弯腰鞠了一躬。“请问大仙,舍弟病情究竟如何?”
乩笔批道:“如犬如虎,垂危之命”
“此病怎会如犬虎之形?还请大仙释解疑惑。”
乩笔在面粉上运笔如飞,写就几行小字,我凑上去细看,忍不住哈哈大笑,连赞乩仙高明。原来那行字写道“此嬴彼缩,理所当然,业海洪波,回头是岸。汝弟见官如狗,见民如虎,早已沦入畜道,鬼神怒视,祖先怨愤,早该受到报应。”
朱县长看到这些判词,脸色羞愤如猪肝,不过他不敢对乩仙发火,只好对着我怒目而视。张铁嘴见事不妙,连忙把我拉开,冲着那乩仙笑道:
“大仙怎能妄下断语?为证明大师所言非虚,不是江湖骗子,还请大仙先给在下写个判词。”
乩笔继续写道“口中吹火开不收,嘴尖衣食苦强求,生成此口多贫夭,荫下须教破且休。”
我看了一眼张铁嘴的吹火口,忍不住呵呵笑了几声。弄了半天这乩仙和我们同行,生前想必也是个坑蒙拐骗之辈。张铁嘴面红耳赤,恼羞成怒之下,正要将那桌面粉擦去,却被朱县长一把拉住了胳臂。
原来乩仙临坛,讲得是有求必应,无论谁中途插话,乩仙都要予以解释,所以有些乩仙到了中途常常跑题,被看客们的提问打扰了思路。朱县长瞪了张铁嘴一眼,对着乩桌毕恭毕敬地有鞠了一躬,问道:“大仙既然知道根源,想必知道破解之法,不知道能否见告?”
乩笔悬在半空,似乎正在沉思。围观的贵人们诚惶诚恐,个个露出敬畏的表情。良久,乩笔批道:“物不两大,散财免祸。”
啥?朱县长脸色转成苍白。他想了一想,又小心翼翼地问:“散财之事,不知道散去多少为止?烦请大仙明示。”
乩笔这次只批了一个大字“尽”。
围观的人群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朱县长脸色已经铁青,差点跳脚大骂,几个局长模样的官员连忙劝住他。其中一个人冲着乩桌劝说道,大仙还是再给想个破解之法吧,朱老板才华横溢,是我们这里有名的民营企业家,守法纳税大户,怎能无故把家财散给那些穷鬼?
那只乩笔凝立不动,再问,仍没有动静,想来大仙已经打道回府了。我恼恨那个称矿工为“穷鬼”的人出言无状,暗地里施了个黑咒语---生疮咒,隔空按在那人的嘴角上方,从此该人一辈子口角生疮,说话不清。
扶乩不欢而散,我和张铁嘴、阿呆三个人怏怏地回到房间。张铁嘴连连摇头说道,这乩仙看来和你我相同,也是品行高洁之辈啊。你看他先前那首下坛诗,“也无烦恼也无愁”,当真是厌倦红尘,与事无争,值得我们学习学习再学习。
“那朱老板刻薄寡恩,老夫早已知晓。你看这豪宅大院,妻妾成群,子孙如林,简直就是资产阶级的腐朽生活。此人化身成犬,正是天道公正,循环报应。”
“乩仙判词,让这朱家散财免祸,正是取那杀富济贫之意,深得我心。看来这位乩仙是位道行高深之士,以后有缘定要和他结识。”
我点头称是。这位乩仙确实术法高明,道行不浅,不然我们的元神怎会感觉不到他的波动?不过你老张拿自己和这位乩仙比,就有点太抬举自己了。你一生怕官,见了官员阿谀奉承,富贵能淫,威武能屈,以为我不知道吗?
张铁嘴大怒,头顶元神离体而出,在半空中犹如一个白色有质的光影,瞬间又缩回到他的体内,房间里突然有人“咦”了一声,似乎十分惊异。张铁嘴恼怒之际,没有听见,我却听得一清二楚,向四周望去,周围空无一物,除了阿呆正在一旁收拾床铺,并无一个人影。
张铁嘴怒道,老夫身为掌门,思想品德高尚,如何会巴结权势?只是老夫深谋远虑,高瞻远瞩,懂得两害相权取其轻的道理。咱们新茅山开宗立派,想不到出师不利,险些全军覆灭,不是那朱县长以权势解救,咱们三人还在狱中不知死活。老夫经 历(小说下载:炫书…87book)多多,知道那大帽子的厉害,“有组织犯罪”是多大的罪名?够咱们托生几个轮回。唉,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新茅山想必该有此劫。
张铁嘴怒气冲冲地絮絮叨叨,直到肚子饿了才又瞪了我一眼,带着阿呆出外吃饭去了。我看着他们远去,心里不觉有些惆怅,张铁嘴现在已有阿呆陪伴,我却还是孑然一身,不知怎么突然又想起了文小姐,她现在什么情况了?带着女婴生活方便吗?
正在无端伤感之际,屋里突然响起“嗤嗤嗤”的笑声,一只樟木匣子悄无声息地飞到我的面前,停在半空中翻了个跟斗,似乎得意至极。
“原来那个乩仙是你!”我恍 然(87book)大悟,呵呵大笑起来。
“想不到老禅师装神弄鬼的功夫如此了得,呵呵,老禅师不食人间烟火,天天游手好闲,确实是也无烦恼也无愁啊。”
樟木匣子连连打转,看起来洋洋得意,似乎听不懂我的嘲讽。
“老衲一路跟随你这小子,以为你历经磨难,定能证得顿悟之道,想不到仍是顽性不改,呵呵,不过大有老衲当年之风啊。”
“老衲今日正在房顶晒太阳,忽然心血来潮,左右不安,原来是你们在近处扶乩,呵呵,空中来了几个好事之徒,都被老衲打发回去,一旁看着你那师兄蹦来跳去,好玩的很呢!”
靠,怪不得没有一个乩仙临坛,原来都是被桀然禅师中途轰了回去。
“着啊,这些废物懂得什么?”老禅师听我埋怨他于他,大是不以为然,“色身已灭,空守元神,岂是真正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