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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处不胜寒-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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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朗气得浑身发抖,责令属下速速攻城。旁的晋将深知此乃秦军挑拨之计,便齐来把劝,指望主帅能沉心定气,有条不紊的步步行进。偏谢朗威风惯了,无论如何也忍不下这口乌龙气,他不单怒骂部将,甚至挥起马鞭责打士兵,生生逼着他们在攻城的器具尚未弄好之前,就开拨到弓箭可射击的范围内。
  
  顾岳冷冷一笑,侧头示意。秦兵们纷纷搭弓上箭,就着城下一个个晃动的人头,飞快的放开弓弦。瞬间,晋军喊都没来得及大喊,便直挺挺的躺倒大片。余下的人慌了,不待主帅嚎叫,便自觉的往后退缩——他们,只想退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
  
  谢朗又气又恨,索性扬起马鞭,下死力气的抽打士兵,愣不许他们后退。副将们复拢上来,苦苦相劝,意图让气昏了头的主帅稍稍明白事理一点。谁想谢朗犹如失控的蛮牛,只嚷道:“就不信我大晋五万士兵,收拾不了这伙残兵败将!你们听好,前进者赏,后退者死!”
  
  僵持中,秦兵箭密如蝗虫,阵营混乱的晋军,伤得更惨,死得更多。慌乱、惊惧、愤怒等诸般情绪全都纠结起来,已近内讧!
  
  见此,顾岳拿过弓箭,瞄准城下。彼时,他与谢朗之远,足有两个箭地,兼之夜深且黑,便是百步穿杨的高手来了,亦未必敢轻举妄动。可他只是掂量了一下距离,那箭便脱弦而去。
  
  一道细细的声音,在谁也不曾分得清的时候,猛的扎中靶子!
  
  随即,凄厉的惨叫惊天动地,吓得晋军目瞪口呆。他们看到主帅捂着左耳,鲜血淋淋的跌落马下。才眨个眼,主帅居然又从地上爬起来,以不可想像的力量,飞也似窜上马背,然后猛一抽鞭,以比箭还快的速度,第一个逃离战场!
  
  这一下,晋兵哗然,顿时作鸟兽散,谁也拦不住!
  
  顾岳喜悦至极,回首大喊:“顾诚,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再点三千士兵,马上给我拿下谢朗的人头,不然,你就自己提头来见我!”
  
  顾诚亦满面喜色,抱拳曰“诺”,马上点足人数,追下城去。
  
  另一边,厍文春已是心烦意乱,焦躁得到了极点!按计划,晋军早该在两个时辰前攻破内城墙,灭杀顾岳!可为何直到现在,燕军犹在唱独角戏?再这么下去,不知最后被灭掉的,将会是谁!
  
  忽的,厍文春察觉到城墙上的秦军格外喧哗,那喧哗里,杂着难以描述的喜悦,仿佛他们已经大获全胜了一般!
  
  他的心怦怦的跳得厉害,忙下意识的回头。就那么一望,他看见了冲天的火光!甚至,他还听到轰隆隆的马蹄声,伴着催人胆颤的呐喊,越逼越近!
  
  秦国的援军,终究是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呃,今晚偶会再来更一次,政政一定出来!
假如出不来,乃们可以把偶拍成肉饼,串在竹尖上做熊猫肉丸!




☆、第四十四章  逃(二)

  四更时分,蒙政被汝阳王和太傅唤醒,这才知道独桥镇受袭之事。彼时,众人尚不知晋军也参与此事,只道偷袭者惟燕军而已。故军报尚未禀完,蒙政便一拳砸在案几上。燕国的目的,他十分清楚,无非就是想截断胶池与许城的联系,使他落到瓮中鳖的处境,进而胁迫大秦在五国会盟中作出有利于其余四国的让步!——这如意算盘,拨得可真是响啊!
  
  一见天子愠怒,蒙斌忙又禀曰:“陛下勿忧,大司马早作了安排,现孟凿将军已率两万骑兵赶到胶池护驾,便是独桥镇那边,白术将军已率军增援,黎明时分,捷报定然传来……”
  
  蒙政缓了缓脸色:“很好,若能飞鸽传信,但叫大司马狠狠收拾燕军,好叫慕容隼知道,斗胆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要付出血的代价!”
  
  “陛下放心,大司马定然不负所望。只是现下老臣有一棘手之事尚未禀明——”蒙斌说到这里时,老眼别有深意的瞟向顾望和顾翦。
  
  这对叔侄相互盼顾,未免有些诧异。
  
  蒙政皱了眉,挥袖道:“都是自己人,叔公不必忌顾,但凡有言,快快说来。”
  
  蒙斌想了想,决定实话实说:“陛下,适才闻得密报,说是湄水侯嬴湄今夜以拜会宋乐营为名,私会晋君和燕国的兰台王,现已去向不明。”
  
  蒙政豁然站起身子,因用力过大,身后的椅子居然被翻倒地上。
  
  “湄儿现在哪里?是不是已被挟持?”
  
  “非也,她是自己走的。”
  
  “自己走的?”蒙政满面震惊,望向屋外尚还昏黑的夜空,他难以置信的讷道:“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自己走?”
  
  蒙斌挺直腰,话里已然带上冷意:“为什么会走——陛下只要好好想想,当不难明白。”
  
  蒙政犹是茫然,顾望却已面色大变。顾翦看看叔父,再看看神色萧然的汝阳王,一个念头闪电般直击他的脑袋,以至于失声道:“老千岁,您不会是说,这……这次偷袭,跟湄姐有关?”
  
  蒙斌看也不看他,所有的注意力全集中在蒙政稚嫩的脸上,慢吞吞道:“陛下,事实大约就是如此。”
  
  蒙政眨了眨眼,眸子里的懵懂之气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晃荡的厌戾。他盯着蒙斌,一步步走近,咬牙切齿道:“叔公的意思是说,湄儿她背叛了大秦,与燕国沆瀣一气?”
  
  “陛下,也许不单单是燕国,还包括了晋国。”
  
  “果真如此的话,她为何去向不明?便是寡人这里呆不下了,不还有燕国、晋国可去么?叔公,你说,她为什么不见了?”
  
  蒙斌低下头,避开少年几欲喷出火花的眼眸,道:“回陛下,老臣不知,也猜不透。或许,这只是嬴湄的障眼法而已。”
  
  “死士寒水呢?他不是一直跟在湄儿身边么?他现在何处?”
  
  “回陛下,寒水已被嬴湄驱逐。嬴湄向兰台王讨要马车后,便脱身独去。寒水本欲跟踪,却被兰台王阻拦——假如嬴湄真的清清白白,又何须如此?”
  
  蒙政面色晦暗,咬着嘴唇,好半晌后才道:“寡人不信……湄儿她怎能背叛寡人呢?她不会的,她绝对不会的。”
  
  蒙斌的眉头皱成一个深深的“川”字,待要再述,门外则有人禀曰:“启奏陛下,大司马的信鸽到了。”
  
  “拿进来。”
  
  很快,一个羽林军捧着信鸽急步跨入,那信鸽的爪子上,就绑着一个小袋。羽林军三下两下的拆下袋子,再恭恭敬敬的将它呈递于蒙政。
  
  蒙政自袋中取出一个蜡丸,轻轻一捏,蜡丸破了,小纸条现了出来。那纸条明明极小极薄,一眼便可扫完,可他却看了很久,很久。当他终于抬起头时,面孔已是死人一般苍白。忽然,他倒退几步,却骤然被案几拦住。他猛的转身,双手一推,只听“乒乓”一阵乱响,案几上的书本、奏章、灯台,全撒在地上,一片狼籍。
  
  那曾被他撰在手心里的纸条飘落地上,另外三人下意识的看去,但见纸片上写道:晋军后山秘道偷袭,定有内奸,望陛下彻查——臣顾岳再拜顿首!
  
  顾翦和顾望的心沉沉的坠了下去,他们很想说点什么,却觉得舌头重有千斤,竟是半点都蠕动不了。
  
  就在这时,蒙政嘶声力竭的大吼:“来人,就是掘地三尺,也要将嬴湄找出来!寡人要见她,寡人现在就要见她!”
  
  门外随即有人应声而动,顾翦却没来由的心酸!
  
  奇(提供下载…87book)怪,这一刻,他倒不担心湄姐的生死,反而深深的为眼前之人担忧。他看到——也惟有站在他那个位置才看得到——蒙政眸子赤红,除了恨极欲狂的愤怒,剩下的,全是无法掬捧的伤痛!
  
  那伤痛汹涌澎湃,又重如泰山,直压得少年的肩头不断的抽搐!
  
  天渐渐的明了,拉车的马疲惫不堪,嬴湄也累得四肢绵软。耳听到羼羼的溪流声,她勒住缰绳。待找到水源,她先给马卸了车辕,将它牵到水旁,然而再走到上游,捡个地方洗脸。
  
  冰冷的水拨到面上时,她一阵阵颤抖。如果说大半个晚上,她不过是顺着弯曲的道路茫然前行,到了这会,她总算恢复冷静,有了明晰的方向感。凭着对故国地形的了解,她判断出自己目前所在的地方叫古王镇,距离胶池不过二百八十里地——设若再如昨夜般昏昏噩噩的磨蹭,秦人要拿获她,那是早晚的事!
  
  可如今的她,又能逃到哪里?这世上,又有谁能毫无二心的接纳她?
  
  一种比溪水更为彻骨的急流一波一波的浸刷着她的心,她恨不得抱头痛哭!
  
  可哭又有什么用?义父早就说过,“人前人后,万万不要锋芒毕露,学会示弱,方可以保一世的平安”;偏偏少年时的自己,竟将这话视为耳边风,凡事皆争强好胜,吃不得半点亏!结果,明明是极普通的作为,由旁人看去,却成了野心勃勃;便是助人为乐的善举,也被打上了别有用心的烙印!——古人说的“为盛名所累”,指的不正是自己这样的傻瓜么?
  
  假如不那样的逞强,这一生,何来这许多的劫难?爹和娘又怎会客死他乡?便是玉郎,也决然不会与自己天人永隔……嬴湄,说来说去,总是怨你自己!所以,司马炎才把你当作最好使的棋子,蒙政才要绞尽脑汁的给你下毒!
  
  瞧着半明半暗的天际,嬴湄的眼眸彻底的失去了光彩。忽然,她听到身后的树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不由得一竦,忙躲到一块大石的背后。
  
  不多时,几双慌乱的脚踩着杂草钻了出来,很快,它们滞住了。似乎是经过小心翼翼的观测,一个憨厚的男声才喜悦道:“爹、娘,这儿有驾没主人的马车!咱们弄了来,好不好?”
  
  一个苍老的声音喘息答曰:“庆儿,这样不好。这马浑身是汗,那边还有车辕车厢,怎能说没主人呢?说不定,那人和咱们一样,也是逃难的。”
  
  “那咱们就在这里等他,请他带上咱们走一程。爹,你看娘都累成了这样,再这么下去,可怎么得了!”
  
  嬴湄缓缓的站起身,果然看见三口人:一个是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另两个则是四十上下的中年夫妇——他们衣衫褴褛,形容狼狈,确乎乃逃难之辈;再观其面相,甚是朴实敦厚,显然乃老实巴交的农民。
  
  因着团围商议,那一家三口不曾察觉到大石背后已立着一人,嬴湄遂咳了咳嗽。
  
  三人大惊,慌慌张张的瞧过来,及至见她独身一人,方松了口气。然想起自己刚才说过的话,不由得都红了脸。
  
  嬴湄嘴角扯起一丝笑,道:“大叔,大娘,你们是从哪里逃难来的?”
  
  三人互相看了看,最后那位母亲大着胆子道:“公子,我们是独桥镇二十里外冯家村的百姓。前天半夜,忽然有一支燕军经过,看样子是要偷袭独桥镇。因为怕被祸及,村里的人全都逃了。可是贫妇身子不好,半道上就落了下来。适才……我们没有恶意,如果冲撞了公子,还望公子宽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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