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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玉香》
作者:东方玉
第 一 章
江西景德镇,居昌江南岸,唐宋以来,即以瓷器闻名.居民殷实,市肆栉比。
这是八月初头,秋高气爽!
金黄色的太阳,斜挂在城头上,满城俱在晚霞映照之中。
正因为时间逐渐接近黄昏,许多人赶着出城,也有许多人赶着进城,街道上行人车马,也显得特别匆忙。
北大街转角上,兴隆客栈门口,正有两名伙计,在陪着笑容招呼客人。
这时,从大街上传来的一阵得得蹄声,由远而近,一牺半新不旧的马车,驰到兴隆客栈门口,缓缓停住。
车把式是个戴毡帽的小老头,他举手挺了挺毡帽.迅快跃下座头,打起车帘。
这一刹那,兴隆客栈的两名伙计,已经满腔堆笑,急步趋了上去.
车厢中第一个跨下车来的是身穿天蓝夹袍的少年公子.看去约莫二十出头,生得剑眉风目,只是脸色稍嫌苍白。
第二个是位二九年华的姑娘家,一身紫红衣裙,秀发如云,风姿绰约.
两人刚一下车,一名店伙立即迎了上来,陪笑伺候道:“公子是要住店?”
蓝衫公子颔首遭:“两问清净上房。”
伙汁忙道:“有,有,小店上房,最是清净不过,公子爷请随小的来。”
蓝衫公子站着没动,直等那赶车的小老头从车厢搬下一只朱红木箱,和一个大包袱来,分由两名伙计提着,在的引路。
蓝衫公子和红衣姑娘跟着两人身后,朝店堂中走去。
只要看两个伙计提着箱笼,显得十分沉重,只怕不是黄金,也是银两。
就在蓝衫公子和红衣姑娘刚进入店堂之际,从对街走来两名身穿蓝布短靠的大汉,跟着跨进客店,朝店伙说要住店。
兴隆客栈的第三进。有一个小小院落,天井两旁.放着不少盆栽花木,和盆景假山之类。
一排五间,加上两边厢房,自成院落、果然十分清净。
蓝衫公予和红衣姑娘就住进了左首两间客房。
客店里的伙计,眼睛比狗眼还亮,他们一眼就看得出这位公子爷.手头阔绰,油水绝不会少。
二名伙计打脸水、送茶,忙个不停。
天还没黑,就掌上灯来,一个伺候着道:“公子,小姐,可要叫什么酒菜?小店掌厨师傅,从前是安庆府杨知府的厨司,他老家就在咱们景德镇,杨知府调到北方去,他没跟着去,就给小店重金礼聘了来,只要在小店住过的达官贵人,没有一个不说小店大司务的手艺,是城里第一的.”
他翘着大拇指,说得口沫横飞,奸像他就是大司务一般!
蓝衫少年听得微微一笑,点头道:“咱们赶了一天路,也懒得出去,你这就关照厨下,酒菜拣他拿手的做来就是了。”
伙计连声应“是”,接着又道:“公子爷要什么酒?”
蓝衫公子道:“我妹子不会喝酒,给我来二斤花雕。”
伙计又应了声“是”,才行退出。
红衣姑娘等伙计走后,眨动一双清澈如水的大眼睛,低低说道:“大哥,你没看到两个点子盯着咱们下来么?”
蓝衫公子托着茶盅,轻轻喝了一口,才道:“自然看到了。”
红衣姑娘道:“他们今晚可能会有行动.你怎么还要喝酒?”
蓝衫公子笑了笑道:“妹子吃过晚饭,只管去睡,我要逗逗他们。”
红衣姑娘红菱似的小嘴一披,说道:“两个毛贼,有什么好逗的?”
蓝衫公子笑道:“小脚色栽了跟斗,才会引出大的来。”
过没多久,一名伙计进来在房内一张小桌上,摆好两付杯筷,接着另一名伙计端来了酒菜。
小桌上,放着两副牙箸,两个描金细瓷的小酒盏,和一把银壶,就是八个盛菜的盘子,也是景德镇的名瓷,白净如玉,花纹细致!
这大概是专门用来招待上房贵宾的餐具,如果普通房间,那只有竹筷粗碗罢了。
菜肴量不多而精,这只要看盘中每一个菜,色香俱佳,味当然也不会差到那里去。
那伙计拉开椅子,哈着腰,满脸堆笑,说道:“公子爷,小姐,请用酒菜了,这几个菜,是小的特别关照大司务做的,两位尝尝就知道了。
红衣姑娘皱皱柳眉,说道:“我不喝酒,伙计,你给我来饭。”
伙计连连点头说道:“是、是、小的马上去拿。”说着很快地出去。
蓝衫公子和红衣姑娘对面坐下,取过酒壶,在自己面前斟满了酒,轻轻喝了一口,酒是温的,入口甚是香醇.
蓝衫公子赞了声;“好酒广一面举筷道;“师妹,你不喝酒,先吃些菜。”
红衣姑娘嫣然笑道:“你当我还会客气?”
举筷吃了一门,果然味极鲜美,不觉赞不绝口,说道:“白师哥,这里大司务手艺果然不错,菜做得真好。”
蓝衫公子豁然大笑道:“他是府台大人的厨司,那还错得了?”说话之间,店伙送饭进来。
蓝衫公子吩咐道;“伙计,这里不用你伺候了,你只要给我打一盆脸水来,放着就好。”
店伙唯唯应是,迅快的打了一盆腔水,放到窗下面巾架上,便自退出。
红衣姑娘装了一碗饭,边吃边道;“白师哥,今晚……”
蓝衫公子没待她说下去.微微一笑道:·师妹吃饱了,只管道房去睡,我要等他们来。”
红衣姑娘小嘴一嘟不依道;“有热闹.你就不让我插手。”
蓝衫公子笑道:“你要插手可以,但不能出声,也不可露了行踪。”
红衣姑娘听得一楞,问道:“这为什么?”
蓝衫公子跟她低低说了几句.
红衣姑娘咭的笑道;“白师哥,你这计策真绝,咱们就这么办.”
她吃完饭,站起身,用茶漱了漱口,低低的道;“白师哥,时间不早啦.我先回居去了。”
蓝衫公子知她童心未泯,是个急性的人,巴不得点子就来,当下点点头道:“好吧,但你不可太早出手。”
红衣姑娘回头笑遭:“师兄尽管放心,我记住了。”
一闪身.开门走了出去。
蓝衫公子一个人斟了一盏酒,慢慢的喝着酒。
这是消磨时光,因为他等的人,还没有来.
一更过去了!现在快要接近二更I
客店里的人,全已入睡,后院更是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
只有左边蓝衫公子住的那一间房里,窗棂上还透着烛光!
就在此时,屋檐间,像风飘落叶般,响起了两声极轻微的声音!
但见两条黑影,轻快的跃落中庭!那是两个夜行人,脸上还蒙着黑布,只露出两个眼孔,背后还插着明晃晃的钢刀。
这两人跃落中庭,互相打了个手势,一左一右,迅捷的掠上石阶,沿着墙壁,缓缓朝窗前移去。
左首—个已经沾着口水,用手指轻轻在纸窗上一戳。
棉纸沾上水,自然一点就破。
左首黑衣汉子立即凑上眼睛,往里瞧去。
蓝衫公子早巳剔亮了烛火,荧荧烛光之下,自然看得清楚。
房中,一张小桌上酒菜罗列,蓝衫公手还在自斟自酌,但他本来苍白的脸上,此刻已经两颊通红,醉态可掬,看情形,少说也有七八分酒意。只见他忽然放下酒盏,一个人摇晃晃的走近床沿上坐了下来。
左首黑衣汉子心中暗道:“这小子八成是喝醉了!”
心中想着,目光一转,就落到床边那只朱红大木箱上.
“只要等这小子睡下去.箱里的东西,不是轻而易举,手到拿来?”
但蓝衫公子可并没躺下去,他伸手从枕头底下.取出一个花布包。小心翼翼的打了开来!
这一打开不打紧,直把黑衣汉子看得一颗心几乎要从口腔里直跳出来!
原来那花布包中,竟然是一大包宝物、珍珠、玛瑙、珊瑚.翡翠,经灯光一照.珠光宝气,耀目生辉!
蓝衫公子就坐在床沿上,—件件的拿着把玩!
就是那一串珍珠吧,一颗颗都有桂圆那么大小.浑圆洁净,散发出柔和的亮光!
还有色如火红的珊瑚,晶莹碧绿的翠玉,几乎没一件不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左首黑孜汉子看得眼红心跳,连呼吸都感到有些急促,右手没命的朝站在窗右的同伴打着手势,意思是叫他快些过来。
因为他同伴身上.带着“五更鸡鸣香”.此时再不动手,更待何时?
他手在招着,但他眼睛,就是舍不得离开小孔,生怕看不住蓝衫公子,这些宝贝,就会缺了一件似的.
那知他招了半天,他那同伴兀是没凑过来.
左首黑衣汉子心头不禁有些冒火,忍不住回头看去,只见同件挨着身子,站在右首窗角下,一动没动!
心中更是有气,嘬起嘴唇,胡同伴轻“嘘”了一声,还勾着手指,耍他过来。
那知同伴依然并没理会,他自己却因嘘了口气,突觉背脊上,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个人顿时动弹不得,
这时蓝衫公子房里,灯火忽然熄去。
后院,顿时变得一片黝黑,宁静得不闻一点声音!
更深人静,旅客们自然全巳进入了睡乡。
黑夜过去,黎明跟着就来.住在客店里的,当然全是行客。
鸡鸣早看天.天色刚吐鱼白.住在左首第二间房里的红衣姑娘早就起来了。
姑娘出门,总比男人要起来的早,那是因为姑娘们梳洗打扮,就得花上老半天时间.要是和男人起得—样晚,就会赶不及。
这时,天还没有大亮,红衣姑娘敢情已经梳洗好了,两扇纸窗,呀然开启,一盆洗脸水.跟着朝窗外倾来。
这一泼,可就泼在两个猴着身子站在窗前的黑衣大汉身上。
红衣姑娘蓦里可看到两个蒙面黑衣人,心头一惊,双手发软,连铜面盆—起朝右首黑衣汉手身上砸去,口中同时尖叫出声:“有贼!”
一盆冷水,加上一只铜面盆一下砸到他身上,右首黑衣汉子但觉身上一震,穴道不解自开!
他双手一活络.立即—个箭步.窜到左首汉于身边,伸手拍开同伴穴道,两入那里还敢停留,飞身胡外冲了出去。
姑娘的尖叫声,和铜面盆犹堕地发出们—声巨响.登时惊动了后院所有的客人,大家纷纷开出门来。
蓝杉公子也急匆匆奔了出去,问道:“妹子,贼人在那里?”
红衣姑娘脸上还有惊悸之色,用手指着庭前,说道:“两个蒙了面的人,身上还有钢刀,我开窗的时候,还站在院千里。后来给我—嚷,就往外逃跑了。”
最先开门出门的,是住在右厢的客人,他接口道;“不错,是有两个人,方才我也看到了他们的背影.”
另一个客人道;“大家先检查检查,看看掉了什么东西?”
大家给他一语提醒,果然纷纷回房检点去了,
客人们当然没有遗失什么,只是一场虚惊。
蓝衫公子和红衣姑娘结过客账,重赏了伙计,车把式小老头早巳驾着车在店门口伺候。
两名伙计提着沉重的箱笼,送上车厢.蓝衫公子和红衣姑娘也跟着上车。
车把式放下车帘,手中长鞭一抖,在空中打起了“劈啪”之声,马匹用不着你叱喝,就驮着马车,朝大街上驰去。
离开景德镇,中午打过尖后,但听一声鸾铃,由远而近,迎面驰来.
马上是一个身穿青布短靠的汉子,经过马车之时目光一斜,似有不屑之色,挥鞭疾驰而过.
车中两人,自然也看到了。
红衣姑娘抿抿嘴.笑道:“他们倒来得好快。”
蓝衫公子道;“昨晚那两个汉子.大概已经赶回去了,这人依然只是踩盘子的而已.”
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