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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桐微微一笑,她轻声附耳对榆哥道,“你就放心吧,娘心底都明白的,要是爹也点头,咱们肯定不日就上门提亲……到时候,你就更开心了。”
就算只有满天星光,和脚边的一盏灯笼,善桐依然可以看出,榆哥的面色渐渐放亮,在黑暗中,竟似乎可以与星月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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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桐猜得不错,王氏果然和二老爷挑灯说到了半夜,第二天早上,二老爷就派人回村子里送信。
“本来想把你也打发回去的。”他就和善桐开玩笑。“可走的急了,就没来得及安排,等回信送来了,再打发你回去送一封更要紧的信吧。”
善桐一下就捕捉到了父亲的潜台词,她眼睛一亮,闪了父亲一眼,虽有喜悦,可又惦记着要稳重些,到末了也只是矜持地一笑——这小女儿情态落到二老爷眼里,倒惹得他哈哈大笑,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又随意地道。“这个牛琦玉,你看着如何呢?”
这是已经将善桐当个小大人,连哥哥的亲事,都要开玩笑一样问过她的意见了。善桐心底涌过一阵激动,她轻声道,“这是能送进宫中选秀的姑娘,调。教得有多精心,那是不用说的了。说老实话,要不是她家出身低了一点,恐怕哥哥还配不上她呢。”
言下之意,自然是很看好牛琦玉来做这个长媳,二老爷捻须不语,只是点头微笑。
又过了几天,等村里回信到了,王氏便带了善桐,罕见地主动上卫家拜访,卫太太自然是又惊又喜,安顿了酒席迎接。席尽了,善桐又被打发去和琦玉玩耍,没能旁听母亲和卫太太的私话,偏偏琦玉多少也意会到王氏上门的含义,羞得连一句话都不肯多说了。善桐无聊起来,又不好强拉着她说这说那的,只好站在院子里看着太阳影子出神。也不知过了多久,外头忽然隐隐闹腾起来,似乎有追着喊要请大夫的声音,善桐倒吓了一跳,连琦玉也被惊动——不过,她侧耳细听了片刻,却又放松下来,笑着对善桐道,“不要紧,恐怕是表哥练武,又无意间伤到了陪练的兵士。”
几年不见,卫麒山功夫居然到了这样高深的境界,无意间就能把人伤出这么大的动静。善桐也吓了好大一跳,见琦玉神色宁静若无其事,便知道这是卫家常事——想到她几年前居然还和这么一个凶星起过冲突,小姑娘倒不禁有些后怕起来,喃喃道,“难怪说,江湖走老,胆子越小,我的胆子也真是越来越小了。”
过了一会,卫太太便派人来请两个小姑娘出去喝茶,当着女儿家的面,太太们自然是不动声色,言笑晏晏。善桐留心揣度母亲神色,见王氏神色宁静笃定,便先放下心来,倒是卫太太似乎有些心事,话也不多,同她素来爽快健谈的形象,差别颇大。
“这门亲事,按理可没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回家的路上,善桐就和母亲嘀咕,“要是能成,怎么说也都是两好合一好的美事,怎么我看着卫伯母却像是不大开心,连话都少了?”
王氏扫了善桐一眼,唇边不禁挂上了一丝骄傲的笑意,她抚了抚女儿顺滑的鬓角,轻声道。“你卫伯母对这门亲事,是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也答应下来,会写信给琦玉父亲提亲。她所虑者,倒是结了这门亲事,恐怕就不好说你做媳妇儿了。”
142、过继
牛家老家还在河南一带,送信回去需时日久。榆哥虽然着急,但这种事一旦开口,男方就只有等着女方回音,断断没有开口催问的道理。善桐在城里又住了小半个月,也没等到卫太太的回信,便不得不带着父亲给老太太的亲笔书信,先回了村里。
因西安毕竟离得近,二老爷三不五时就派人回家送东送西的,音信也传得勤快,这次回来,老太太也不过是问了几句孙辈们安好,便让善桐回去休息了。倒是大太太忙完了家务,又把善桐叫到身边,问了几句善檀、善榕的近况,便道,“你看你哥哥姐姐在西安城内不曾偷懒吧?可别仗着你父亲母亲心慈手软的,就自己也放松起来。善桃如今一天做多少针线?”
事实上善桃到了西安以后,因为王氏对女孩们教养得显然没有大太太严格,的确疏懒了一些,从前每天必要做两个时辰针线的,现在能有一个时辰在针线架子前坐着也就差不多了。善桐转了转眼珠子,便避重就轻地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到西安之后,舅舅那边不说,还有好些朋友都是小时候认识的,这么一走动,倒是很少在家呆着。也没能和姐姐多相处些时候。”
把善桃脱出来了倒好,可她自己就倒了霉了,被大太太数落了两句,“怎么能光顾着玩耍,就不做功课了?女儿家这样轻浮可不是好事——”要不是老太太遣人来问,“大太太又在数落三姑娘呢?她才回来,也让她好生回去休息休息再教她吧。”恐怕善桐回来第一天就要吃大伯母的亏了。
有这么个方方正正,一点情面不留的模范主母坐镇,小五房的家风不用说那是严正了许多。丫鬟们行动也都有了分寸不说,就是那些个老资格的婆子,怕大太太比怕老虎更甚。就是三太太、四太太,进出内院时行动都多带了几分小心。三太太年前小产了,心绪不佳,老太太打发三老爷跟她回娘家去小住,四太太呢,没事就更不敢到前院来和大太太在一块了。四老爷便成为大太太盯防重点,没事出门闲逛吃酒,凡是被大太太听说,就要正色和他讲起大道理来,因此这一向也不敢随意出门。偌大个小五房,成天都是安安静静的,老太太是又高兴又不高兴:虽然大太太所作所为,没有一点能挑剔的地方,大家大族,的确是理应如此。但话说回来,有什么样的人家真个是活成这样,那也实在是没有一点乐趣了。尤其她人老了又爱热闹,善桐在的时候还好,善桐一走,小五房小辈没人在家了,便常常把善喜接来说话。今儿也不例外,善桐回去梳洗了一番,便到堂屋里,和善喜盘腿坐在炕上帮老太太挑佛豆儿,一边和她说些在西安城里的见识。
既然要说在城里的事,自然少不得庞小姐和善婷的那一段公案。这件事说来是小儿女间的口角,二老爷自然不会特别写到信里。老太太和善喜都是第一次听说,也都听住了,过了一会,善喜才嘘了一口气,轻声道,“说起来,在村里谁不给他们家几分面子呢?没想到一出门,背地里还不是被人编排?”
“庞家的家教也太差了些。”老太太冷笑了一声,“这还是因为你父亲素来和气,又始终不是总督这个婆婆官,不然就因为她这一句话,日后她父亲的前程恐怕就此被妨碍住了,也都是难说的事呢。不说别的,三年考评开个贪弊,当时就能摘了他的帽子。多少事,就是因为管不住自己的嘴,一句话就惹出了祸来的。你们两个也引以为戒,小姐妹之间说说笑笑,褒贬装束打扮,也是常事,可除非是自己家里,在外私底下道人,只可道人长,不可道人短,知道了吗?”
善桐和善喜都应了是,善喜还嘀咕道,“唉,人家家里那样兴旺,出去应酬,就因为没个官,还要受人褒贬……”
十三房若是坐产招夫,将来赘婿出门会受到多少议论,善桐简直是可以想见的。她略带同情地看了善喜一眼,却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含糊着道,“可惜这一次过去,表哥似乎一直在忙,也没能上门来拜访。想来桂太太生日,他这个做侄子的,也有不少要出力的地方。”
一说到桂含沁,她顿时就想到了善婷露出的信息:小二房若对含沁有意,肯定不会因为自己的几句含糊就这么算了,就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登门露了请着牵线的意思,祖母又是怎么回的了……
也不知为什么,对这件事,善桐很是不好意思当面直接问出口,只敢旁敲侧击,又道,“也不知道善婷回来后亲事说得怎么样了,要是还没定,还能走动走动,定了之后,只怕就要专心绣嫁妆了。”
一边说,一边鬼鬼祟祟去看祖母的脸色,见祖母面色如常,似乎根本没被牵动心事,便知道或者出于各种顾虑,小二房还是没有提出这门亲事来——小姑娘不禁就松了口气,又欢笑着和老太太说。“您不知道,牛姑娘可真是漂亮极啦。要是能说进门来当我嫂子,别说哥哥了,就是我天天看着也开心的!”
“你开心什么!”老太太不禁笑骂了一句,“你以为你还能在家几年啊?等你二姐说出门,展眼就是你啦。明年这个时候你还在不在村子里,可就难说喽!”’善桐顿时绯红了脸,不乐意道,“祖母您就会开玩笑,我不依,我要向大伯母告状,说您、说您为老不尊!”
“嘿嘿,我还真有几分怕呢!”老太太半真半假地说了一句,两个小姑娘都笑了起来。说话间,海鹏婶又捧着个小坛子进了屋,她亲切地道,“善喜又来麻烦您了——我新做的虾酱,上回听您说炸了做面可香——”
老太太忙把海鹏婶让到身侧坐了,两人说些田间地头的闲话。善桐见海鹏婶虽然没什么话说,但却并不起身,时不时拿眼看看自己,神色虽然开朗,但眼下隐隐有一圈红,便知道多半是有委屈要诉,又不愿当着自己的面了。她便拉了善喜,“豆子也捡得差不多了,哥哥给我带了好些泥人,都做得新巧,到我屋里去,我给你看看!”
等两个小姑娘进了厢房,果然老太太那边也就关了堂屋门,海鹏婶和老人家的身影映在窗台上,一直到了晚饭时分海鹏婶都没出来。善喜先还不在意的,这会子也有点着慌了,“早上出门还好好的呢,怎么下午就这样了,难道又是谁上门来为难了?也不能呀,上回有人要来闹,被我使唤人打出去了之后,这都安静多久了,怎么还有人……”
善桐也一无所知,只好安慰她,“不要紧,说不准是田里的事呢?怕是有些我们听不得的事也未必吧——”
正说着,大太太和四太太也都打发人来问善桐,得知是海鹏婶在屋内,便都没有过来。好容易等天都黑了,海鹏婶才一边擦着眼睛,一边出来强笑着领走了善喜。善桐一面也是好奇担心,一面也是记挂着祖母说了这两个来时辰,恐怕精神疲惫,便忙赶着进了里屋,才一进去,就呛得险些都流了眼泪。
“您这是抽了几袋烟呀!”她一把抢过了老太太手里的烟锅,赶着开了窗透风去味,一边半带着埋怨地道,“下回可不许这样了,您就非得招我向大伯母告状不是?非”
老太太多少带了几分心虚,对孙女儿僭越的举动也不曾动怒,只是讨饶笑道,“行啦,吃饭、吃饭!这不抽了还不成么?”
说着,祖孙两个便摆了饭来吃。善桐一边往嘴里塞面,一边看老太太的脸色——却见老人家面色深沉,似乎正沉吟着什么,连筷子都动得慢了。
十三房眼下除了为善喜物色女婿这个问题之外,还能有什么事儿这么烦心?还就要求到老太太跟前来?善桐很有些想不明白了,但她还是忍住了强烈的好奇,等吃完了饭,便自个儿收拾回屋睡觉去了:真要是能拿出来商量的事,现在祖母也就只能和她商量了。祖母没开口,肯定是有不开口的理由。她自己的烦心事就已经够多了,也着实没必要再四处嗅闻别人的烦难。
不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