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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我便收拾行李,别过众人,仍旧流过江去,趁了下水船,仍到上海,又添置了点应用东西,等有了走广东的海船,便要动身。看了新闻纸,知道广利后天开行,便打发人到招商沪局去,写了一张官舱船票。到了那天,搬了行李上船。这个船的官舱,是在舱面的,倒也爽快。当天半夜里开船,及至天亮起来,已经出了吴淞口,走的老远的了。喜得风平浪静,没事便在舱面散步。到了中午时候,只看一个人,摆着一张小小圆桌,在舱面吃酒;和我招呼起来,请问了姓氏,知道他姓李,便是本船买办。于是大家叙谈起来。我偶然问起这上海到广东,坐大餐房收多少水脚。买办道:“一主一仆,单是一去,收五十元;写来回票,收九十元。这还是本局的船;若是外国行家的船,他还情愿空着,不准中国人坐呢。”我道:“这是甚么意思?”买办道:“这也是我们中国人自取的。有一回,一个甚么军门大人,带着家眷,坐了大餐房。那回是夏天,那位军门,光着脊梁,光着脚,坐在客座里,还要支给着腿,在那里拘脚丫,外国人看着,已经厌烦的了不得了。大餐间里本来备着水厕,厕门上有钥匙,男女可用的,那位太太偏要用自己的马桶;用了,舀了,洗了,就拿回他自己房里,倒也罢了,偏又嫌他湿,搁在客座里晾着。洗了裹脚布,又晾到客座椅靠背上。外国人见了,可大不答应了,把他们撵了出来。船到了上海,船主便到行里,见了大班,回了这件事。从此外国人家的船,便不准中国人坐大餐房了。你说这不是中国人自取的么!”我道:“这个本来太不象样了。然而我们中国人不见得个个如此。”买办道:“这个合了我们广东人一句话,‘一个小鸡不好,带坏一笼’了。”
正说话时,又有一个广东人来招呼,自己说是姓何,号理之,是广东名利客栈招呼客人的伙伴,终年跟着轮船往来,以便招接客人的。便邀我到广东住到名利栈去。我答应了,托他招呼行李。这船走了三天,到了香港,停泊了一夜;香港此时没有码头,船在海当中下锚。到了晚上,望见香港万家灯火,一层高似一层,竟成了个灯山,倒也是一个奇景。次日早晨启轮,到了广东,用驳船驳到岸上。原来名利栈就开在珠江边上,后门正对珠江,就在后门登岸。
安息了一天,便出去勾当我的正事,一面写信寄给继之。谁知我到了这里,头一次到街上去走走,就遇见了一件新闻。我走到一条街,这条街叫做沙基。沙基上有一所极大的房子,房子外面,挂着药房的招牌,门口围了不少的人,象是看热闹的光景。我再走过去看看,原来那药房里在那里拍卖,所卖的全是药水。我暗想这件事好奇怪,既然药房倒了,只有召人盘受,哪里好拍卖得来;便是那个买的,他不是开药房,一单一单的药水买去,做甚么呢。正在想着,只见他又指着两箱蓝玻璃瓶的来叫拍。我吃了一惊,暗想外国药房的规矩,蓝瓶是盛毒药的,有几种还是轻易不肯卖,必要外国医生开到药方上才肯卖的,怎么也胡乱拍卖起来呢。此时我身上还有正事,不便多耽搁,只看了一看便走了。
下午时候,回到名利栈。晚上没事,广利船还没有开行,何理之便到我房里来谈天。他嘴里有的没的乱说,一阵说甚么把韭菜带到新加坡,要卖一块洋钱一片菜叶;新鲜荔枝带到法兰西,要卖五个法郎一个;又是甚么播威表,在法兰西只卖半个法郎一个。他只管乱说,我只管乱听,也不同他辩论。后来我说起药房拍卖一节,很以为奇。理之拍手道:“拍卖了么!可惜我不知道,不然,我倒要去和他记一记帐,看他还捞得回几个。”我道:“这药房倒帐的情形,想是你知道的了?”理之道:“倒帐的有甚希奇!这是一个富而不仁的人,遭了个大骗子。这位大富翁姓荀,名叫ィ纠词怯啥牟┢鸺遥缓罄从衷硕斯俪。丈趺淳瑁∏榘鳌N颐枪愣硕己薜盟瞬坏谩!蔽业溃骸八皇枪愣嗣矗俊崩碇溃骸八侵绷ゲ字萑耍还诠愣兆映ぞ茫Щ崴倒愣鞍樟恕K鞯那膊恢嗌倭恕:鋈灰惶欤呱郴醇桓鐾夤耍谀抢镏富庸そ匙靶薹孔樱靶薜煤苁歉焕觯恢趺囱笮校煌辛伺匀巳ゴ蛱胖朗强┓康摹D峭夤瞬⒉皇峭夤耍还缌宋髯鞍樟耍故侵泄牧啥四亍U廛鼷‘楼听说他是辽东原籍,总算同是北边人,可以算得同乡,便又托人介绍去拜访他。见面之后,才知道他姓祖,《贰臣传》上祖大寿之后,单名一个武字。从四五岁的时候,他老子便带了他到外国去,到了七八岁时,便到外国学堂里去读书,另外取了个外国的名字,叫做Cove。后来回到中国,又把他译成中国北边口音,叫做劳佛,就把这劳佛两个字做了号。他外国书读得差不多了,便到医学堂里去学西医。在外国时,所有往来的中国人都是广东人,所以他倒说了一口广东话,把他自己的辽东话,倒反忘记个干净了。等在医学堂毕业出来,不知在哪里混了两年,跑到这里来,要开个药房。恰好这荀ナ亲钚庞梦饕┑模饺思嬷拢闾钙鹫饧隆�
“荀ノ仕┓可庥卸嗌倮ⅰ@头鸬溃骸⑹撬挡欢ǖ模芯欧掷模灿幸欢掷模欢苁抢⒑竦木佣啵ǔ镀鹄矗梢运愀銎叻掷!鼷‘楼道:‘照这样说,做一万银子生意,可以赚到七千了。不知要多少本钱?’劳佛道:‘本钱哪里有一定的,外国的大药房,几十万本钱的不足为奇。’荀サ溃骸恢憧飧龃蛩愣嗌伲俊头鸬溃骸抑槐噶宋逋蜃时尽!鼷‘楼道:比方有人肯附点本钱,可能附得进去?’劳佛道:‘这有甚么不可的。’荀サ溃骸敲次掖蛩愀绞蛞尤绾危俊头鹇诖鹩Γ愕溃骸绱宋冶憷┱牌鹄础!礁鲆虼顺闪酥骸�
“不多几天,荀セ耸蛞永矗峙闪艘桓稣史坷础@头鸨闳〕鲆豢廴б油吹淖郏兴沾妫趺戳阌茫还苋ト 4哟似汤镆磺性佑茫头鸨悴还剩焯熘幻ψ哦ɑ醮呋酰汤锫挠蒙鲜喔龌锛啤@头鹬鹨幌肝剩疵挥幸桓龆猛夤埃系猛夤值摹\鼷‘楼闻得,便又荐了一个懂洋文的来;劳佛考他一考,说是他的工夫不够用,不要。又道:‘不过起头个把月忙点,关着洋文的事,我一个人来就是了。’荀ゼ扒谀屠停狗词志粗厮鹄础9酶霭言拢头鸲攒鼷‘楼道:‘我的五万资本,因为扩充生意起见,已经一齐拿去定了货了。尊款十万,我托个朋友拿到汇丰存了。我本要存逐日往来的,谁知他拿去给我存了六个月期,真是误事!昨日头批定货到了,要三万银子起货,只得请你暂时挪一挪,好早点起了出来,早点开张。’荀ヂ诖鹩Γ鞘被斯础5搅嗣魈欤挥腥怂屠次奘渥樱降摹⒊さ模笮〔坏取@头鸲铰矢餍』锛瓶洌顺隼矗际歉髦值囊┧黄恳黄康亩忌狭思埽鞘甭勇绕鹄础:罄绰叫偎屠吹模估床患翱耍艘裁挥屑茏臃帕耍坏枚级训胶笸氛环坷锶ィ阕愣蚜艘晃葑印\鼷‘楼也来看热闹,又一一问讯,这是甚么,那是甚么,劳佛也一一告诉了。
“正在忙乱之际,忽然一个电局信差送来一封洋文电报,劳佛看了失惊道:‘怎么就死了!唉!这便怎么处!’荀ッξ仕懒松趺慈恕@头鸢训绫ǖ莞戳耍且蛔植蝗系玫摹@头鸨愀嫠咚溃骸愀鄞笠┓坷镆桓鲎芾砼湟┑囊缴俏业暮门笥眩次艺饫镉卸嗌偈拢箍克锩δ兀裉焖懒恕K囊胖觯篮螅形胰ピ菔贝硭闹耙怠T诮磺樯希植坏貌蝗ィ徽庖蝗ィ钌僖惨鲈拢峭夤衫吹娜瞬诺玫剑饫镉钟惺拢跹兀俊鼷‘楼也愣住了。
“劳佛想了一想道:‘这样罢,我到香港去找一个配药的人,到这里代了我罢。’帐房道:‘这里没有人懂话,怎样办呢?’劳佛道:‘这个不要紧,我找一个懂中国话的来。十分找不着,我叫他带一个西崽来;你们要和他说话,只对西崽说就是。好在只有三个月,我就来的。’荀ノ仕愀勰谴笠┓渴巧趺凑信疲头疬催垂竟舅盗烁鐾夤值溃骸泄纸猩趺矗乙布遣淮笄宄耍鹊搅四抢铮葱爬赐ㄖ员阃ㄐ虐铡N医裉煲砺执チ恕!蛋眨〕鲂矶嗤夤种嚼矗淮史浚灰恢傅悖赫庖坏茄嗤浚飧龌醪畈欢嗑鸵降牧耍徽庖坏嵌ǖィ饫锩婺羌刚攀堑缍ǖ模羌刚攀切哦ǖ模谎笮欣锾扔醒嗤克屠矗愫煤檬障拢蚧顾氐ネ际椤S帜贸鲆豢壅圩永矗稚髦氐慕淮溃骸饩褪俏夷俏笫屡笥眩婊惴岬氖蛞拥拇嬲郏恰囊惶齑娴模鄣健囊惶欤愕搅肆鲈缕冢惚闳セ簧弦桓鲋鹑胀吹恼圩樱员闼媸庇τ谩!鼷‘楼拿起折子一看道:‘怎么我存汇丰的存折,不是这个样子?’劳佛道:‘汇丰存折本来有两种:一种用给中国人的,一种用给外国人的。我这个是托一个外国朋友去存的,所以和用给中国人的两样了。’劳佛交代清楚,也不带甚么行李,只提了一个大皮包,便匆匆上晚轮船到香港去了。
“这里一等五六天,杳无音信,看见货物堆满了一铺子,不便久搁,只得先行开张。谁知开张之后,凡来买药水的,无有一个不来退换。退换去后,又回来要退还银子。原来那瓶子里,全是一瓶一瓶的清水;除了两箱林文烟花露水,和两箱洋胰子是真的,其余没有一瓶不是清水。帐房大惊,连忙通知荀ィ兴硕笪牡娜死矗榭锤髦侄ǖパ嗤浚际羌僭斐隼吹摹C茨鞘蛞哟嬲凼保睦锸巧趺椿惴岽嬲郏且桓鐾夤擞玫娜占遣咀印U獠胖烙隽似樱β移鹄矗扇说较愀垩八丫恢艿侥抢锶チ恕T俨槟钦环坷锏幕跸洌恳裁挥性诶锩妫幌湎涞娜亲┩吠呤砸穆袅苏庑┢浚猛嘶谷思曳孔影 !�
我道:“这个甚么劳佛,难道知道姓荀要来兜搭他,故意设这圈套的么?”理之道:“这倒不见得。他是学医生出身,有意是要开个药房,自己顺便挂个招牌行道,也是极平常的事。等到无端碰了这么个冤大头,一口便肯拿出十万,他便乐得如此设施了。象这样剥削来的钱,叫他这样失去,还不知多少人拍手称快呢。”正是:悖入自应还悖出,且留快语快人心。
未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再记。
第五十六回 施奇计奸夫变凶手 翻新样淫妇建牌坊
何理之正和我谈得高兴,忽然一个茶房走来说道:“何先生,去天字码头看杀人不去?帐房李先生已经去了。”何理之道:“杀人有甚么好看,我不去。但不知杀甚么人 ?'霸气书库…87book'”茶房道:“就是杀哪个甚么苦打成招的夏作人。”何理之道:“我不看。”那茶房便去了。我问道:“甚么苦打成招的?岂不是一个冤枉案子么?”理之道:“论情论理,这个夏作人是可杀的。然而这个案子可是冤枉得很,不过犯了和奸的案子,怎么杀得他呢。”我不觉纳闷道:“依律,强奸也不过是个绞罪,我记得好象还是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