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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氏不但没有找到曹大钱,还与兰氏掐了一架,并没有占得便宜,这才知道曹大钱是靠不住的。回到家面对的是众人的指指点点,百般诟病,思及如今尚有年迈的父母在世,尚且忍声吞气地讨一口饭吃,可父母年迈,还有几年活头?只怕父母一过世,自家兄弟、嫂子还不知道要怎么嫌弃自己。而自己出了这样的丑事,再没人肯娶一个名声败坏的女人为妻了。难道还要拖累几个可怜的儿女?
思前想后,痛悔莫及,一时心灰意冷。
那天何氏一天没有出房门,何家人本对她极为不满,以为她只是没脸见人,便也未理她。待到晚上还未见她出门,思及她一天颗粒未尽,只得去敲了她的门唤她吃饭。
但敲了半天没见她出门,方慌了起来,撞开门看时,何氏已经悬梁自尽,身子已经冰冷。
何氏父母哭了一场,骂她怎么这么糊涂,也只得匆忙收敛了下葬。
最受打击的还是何氏的几个孩子。刚失去父亲一年多,又失去了母亲。
而雪上加霜的事却不止这些。
几天后,晓妍去寻小岚时,遇上了与小岚定亲的孙家寻上门要求退亲。
寒门小户 三十五、退亲
虽然何氏被逐出了佟家,但她终究是小岚的母亲。小岚在家里在佟景荣的牌位旁边替何氏也立了牌位。
孙家也拿了祭品上门,口里客气了几句,劝着小岚节哀顺变,又给何氏上了几柱香,就神色尴尬地不言不语,小岚默不作声让到厅里,本来未婚女子是不能出面见婆家人的,可是家中已无人主事,万事只得她出头了。
晓妍看着孙家人的架势,却并不像是专程来祭奠何氏的,心里有不祥的预感,便迅速地到门口,唤了一个从门口路过的小子,让他跑去唤虎子娘过来。
因为悲伤过度和少女的羞涩,小岚面对孙家人十分拘谨,晓妍只得不顾避讳,相帮着让座倒茶。接过茶杯,孙家说了几句场面上的面,就相视无语,半晌,一个三十几岁的妇女轻咳了一声,还是开口说出了来意——他们果然是来找小岚退亲的。
本来就憔悴支离的小岚眼神瞬间灰败,虚弱的身子晃了一晃,似乎要倒在地上。孙家的几个女人慌了,忙扶住她,晓妍愤愤地推开她们,一边无力的安慰着小岚,一边扶她到回房歇息一会,不想让她再面对孙家人。
各种打击下小岚已经失魂落魄,木然地由她摆弄。
回到厅里,孙家人虽然面有愧色,但却并未改口,晓妍忍着内心的不快给她们添茶续水,强行微笑着说:“你们看这事是不是再考虑一下?小岚姐姐是个很能干很懂事的姑娘家。”
从衣兜里拿出刚在小岚房里拿的绣品,“您看这绣品,就是小岚姐姐绣的,可是百里挑一的好手艺?模样儿您也见到了,周正端庄,也是百里挑一的,家里家外一把好手,再哪去找这么好的媳妇儿?”
孙家几个人看着晓妍尚未长开的瘦弱身子,竟说出这番话来,都有几份惊奇,本只当她一个小孩儿看待的轻视心理去了些。她们传看了小岚的绣品,眼里都有赞叹之色。孙家大婶道:“小岚这孩子倒是好的,可家里出了这样的事……唉,咱孙家听不起闲话啊。”
晓妍见她们不为说动,心中气恼,却只得低声下气地劝道:“小岚姐姐两年来先失去了父亲,现在又失去了母亲,孤身一个姑娘家多不易。若再退亲了,可让她怎么活?各位叔伯婶子都是慈悲人家,就算积德,认下小岚姐姐这门亲事罢。”
那几个人听了,面面相窥,眼神里都有不忍之色,但还是摇着头:“难啊。我老孙家也是要脸面的。”
虎子娘也匆忙赶来了,一见孙家人便猜着了几分,一听果然如此,便压着心里的不满,与孙家人陪了许多好话,但孙家人却不为所动,只说若是小岚过门了,他孙家的脊梁骨都要被人戳断了,孙家以后可还怎么做人?
虎子娘劝了半天见没有用,不禁又急又气起来,思及小岚若就这样被退了亲,以后再不可能找个好人家了,被退亲的女子,甚至连给人家做填房也会招人嫌弃,冷笑着激道:“原也听说孙家是心善人家,以为孙家人也是慈悲人儿,如今竟这样对一个无父无母的孤身女子苦苦相逼,半点不念情分,倒是我看错孙家了。”
孙家几个人尴尬地对视了一眼,那孙家大婶咳了一声道:“不是我孙家不念情分,只是,佟家大娘做出这样丢脸事,我孙家若是娶了毁了清誉人家的女儿,这辈子再难做人了……”
话未说完,只见房门“哗”一声响,小岚苍白着脸,满脸泪痕地冲了出来,手里紧握着一个红色小绢包,将小绢包往孙家大婶怀里一塞,狠声道:“这是你孙家定亲的镯子,你拿回去罢。孙家既无法容我,我也不会死皮赖脸地非你孙家不可。你孙家是无情人,我也无意,你们出去罢。”
虎子娘虽气孙家没情分,但见小岚此举,也是一惊,忙一把拉住小岚:“你这孩子……”
那孙家人拿了定亲之物,脸上挂不住,也坐不住了,忙道了声叨扰便往外走。
虎子娘心中气怒,刚要上去与孙家人说什么,被小岚一把拉住:“婶子不需与他们多言。”虎子娘心知无法挽回,长叹一声。
晓妍心中也充满了对孙家的愤慨,对小岚命运的担忧。若换作是现代,她早将孙家人赶跑了,小岚这样人品,还怕寻不到好人家?
可这是古代,就算小岚再好,一个失去了声誉的女子,一辈子就毁了。
从赵银环、何氏和小岚身上发生的事,晓妍认识到了在古代一个女子声誉的重要性,甚至,重于性命。
小岚虽在赶走孙家人时态度决绝,但孙家人一走,她却再支撑不住,身子软软地往下滑去。虎子娘唬了一跳,忙半扶半背地将小岚送进房里歇息,对卧在榻上的小岚吩咐道:“好孩子,你别想那么多。以后会寻个更好的人家的……”可这话连自己都觉得无力,便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下去。
小岚虚弱地笑了笑,可那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才在嘴角就消失了。晓妍看着她那笑容,心里充满了悲愤和无力感。
她走出院子,不知何处牧童在吹着竹笛,一声又一声,断断续续,隐隐约约,苍凉寂寞。
而虎子娘除了担心小岚外,也担心小乐和小琴。十五岁的小乐、十一岁的小琴,也深受此事的打击,他们亦到了议亲的年纪,可只怕,他们的婚事也不会顺利。
小岚病了,病得好几天起不了身。晓妍照顾了她好几天,家里的事有小乐和小琴帮着,虽气氛压抑,却也不乱。可小岚的病却依旧不见好,精神也依然萎靡。
过了两天,小岚求着虎子娘,让她帮着照顾小乐和小琴,替他们寻门好亲事。晓妍微微皱眉听着她的话,心里却极不舒服,听着怎么有交代遗言的感觉?
离开小岚的房间后,虎子娘唤了晓妍、小乐和小琴过来,让她们这段时间多看着小岚姐。原来,虎子娘也是有这样不安的感觉。
那天一早,晓妍便到小岚家,帮着做了些家务,熬好了药,端到小岚房中,可环顾房内,却发现空无一人。
小岚还病着呢,去了哪里呢?她急忙转身出门问了小乐和小琴,小乐和小琴摇着头疑惑地道:“没见到姐姐出门,我们以为她还在睡觉,所以没进去打扰她。”
晓妍暗道声不好,忙急急地吩咐小乐和小琴一起去寻小岚,小乐和小琴见到晓妍惶急的表情,也紧张起来,忙四处寻去。
在村里问遍,却都没有见到小岚。连虎子和杜浩真等人,也到处寻了起来,却依然踪迹全无。最后,有人在河边发现了小岚的一方手绢。
可晓妍等人都不愿意相信小岚是自尽了,但寻了两天都没有发现小岚的踪影后,她们悲痛地认识到了这个结果。
小乐和小琴难以接受连姐姐也失去了的结果,哭得嗓子沙哑。晓妍没有哭,但她心里难受得快要崩溃,她开了小岚的箱子,从里面取出小岚尚未绣完的嫁衣,这是小岚曾经最初也是最终的憧憬。
抱着鲜红的嫁衣到河边,她用火折子将嫁衣点燃,看着跳跃的火光慢慢熄灭,如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一般,呆呆地坐在微湿的河滩上,失神地望着清冽而湍急的河水。阳光照在河边上,泛着的金光好像灼痛了她的眼睛。
为什么,小岚?
活下去不好吗?
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地活下去?
“小妍。”那一声呼唤,晓妍抬起头看向身边的杜浩真,眼睛酸涩。
“小妍,想哭就哭吧。”杜浩真的声音带着叹息传来。
内心压抑着的悲痛,因了他的那句话,突然释放出来。她伏在杜浩真的肩膀上,哭得声嘶力竭。
寒门小户 三十六、虎子成亲
日子一天天过去。
晓妍很忙。忙得每天脚不沾地。
也好,这样,她就没空忆起心里的悲伤和懊悔。
她已意识到了小岚心生绝望,可她没有照看好小岚,也没有帮着她排解心里的痛苦。
若她再细心些,再耐心些……小岚就不会离开她们了。
可是,悲伤和懊恼于事无补。
再也看不到了,小岚安静而温暖的笑容
忆起小岚求虎子娘照顾小乐和小琴时殷切的眼神,晓妍暗暗下决心,要尽自己的力代替小岚照顾他们,这样,她心里的愧疚也能减少一些。
在一天天的忙碌中,晓妍心里的悲伤和愧疚被如水的时光磨淡了。在她十一岁时,虎子成亲了。
女方是林婶子娘家同宗一个亲戚的女儿,姓李,名春玉,比虎子大上一岁,年方十八。家里也不是富足人家,一家人守着几亩田土过日子,与虎子也算是门当户对。
但依然有人在李家面前吹歪风,说上许多的闲话。
幸好李大叔是个有主见的。虎子生得像虎子爹,身量高挑,眉目周正,经营庄稼也是一把好手。李大叔心里便喜了几分,问得自家姑娘也是同意的,便未理会那起巴不得虎子娶不成亲的人的闲话,应下了婚事。
这些事情,介绍人林婶子少不得在虎子爹娘面前叨叨了一番,因此,虎子爹娘对李家在李春玉未过门之前便有了好感。
因此,就算不富有,虎子爹娘还是省吃简用地备下了还算丰厚的聘礼。虎子娘还翻出了她做姑娘时带过来的几只成色好的首饰,预着在李春玉过门后送给她。
看着那些年轻时佩戴过的首饰,珠链儿发出淡淡柔白的光泽,银饰虽日久未带,颜色有些暗沉,可做工都是精致的……虎子娘慢慢地一件一件摸过,忆起往昔在赵家娇憨无忧的姑娘时期,忆起与虎子爹初成亲时的新婚燕好,忆起那些走过的风风雨雨,忆起一起努力的艰辛挣扎……如今儿子都将要成亲了,心下感慨万分,触摸着首饰的清凉,如触摸的是往昔的时光。
转眼却发现那几件首饰的旁边还有一块碧玉,如一弯碧水一般,却不是自己年轻时的饰物。
握了在手里,入手温润,是玉蝉的模样,想了一会才忆起是晓妍四岁多时,一个好心的公子给的,随玉佩一块儿得的那五两银子,还解了家里的难处。只是,后来再未见过那位公子了。
虎子娘想了想,唤了晓妍进屋,将那玉佩递与她道:“这玉佩是你得的,与你也是有缘,你也大了,便交由你保管着罢。”
晓妍看着手中的玉佩,开启了尘封的那一段记忆。那公子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见到的第一个出色人儿,虽事隔多年,他年轻而皓如皎月的脸庞,青松一般的身姿还能隐约地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