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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风》的旋律回荡在耳畔,她还记得半荷馆薄醉时,她曾唱过,他竟然记得半点不差。琴声瞬间盖过所有的声响,她不由自主地抛却了所有嘈杂捕捉着那一抹流水般的琴音,一句句歌词涌进思绪,无法控制,“如波涛之汹涌……似冰雪消融……心只顾暗自蠢动。”这一句让她想起风白宴上他冰融雪消的一笑。她的手指触碰到窗帘,又被火烫了一般缩回来,琴声越来越清晰,他的琴就像他的人,以俯视的姿态搅乱且压制了喜乐的节奏,近了……更近了……她鬼使神差地将窗边的红绸拉开一条缝隙,妖精的面容映进她的瞳孔,他……怎么会这么颓废……记忆里,无论何时,哪怕是生死关头他都是一只优雅的妖精,漫不经心地将一切掌控在手中,此刻的他,发丝凌乱,面色苍白,往日的伪装通通被卸去,他盘坐在鼓楼顶,一身的桀骜,一脸的萧瑟,双手生风拨动着放置在腿上的古琴,他的头侧向东方低垂着,双目紧闭,像是封闭了所有感官将情绪全部溶进手指触到的琴弦上,笑幽刚好能看到他侧脸的弧度,一拨一挑间,音符化作他犀利的眼眸让她不敢直视。
云意初感觉到她的视线,骤然睁开双目,眼光如电直直望向轿窗处的那条缝隙。笑幽的手一抖,窗帘从指间滑落,阻隔了那道摄人心魄的眸光。
前方马上的叶离皱眉看着旁若无人的云意初,手一挥,已经被琴音扰得没了调子的喜乐和队伍都停了下来。他抬头望着云意初,眼光略带一丝挑衅道:“云兄不辞车马劳顿,赶来参加我和笑儿的婚礼,多谢了!”
云意初恍若未闻,目光未从轿窗处移动半分,只是流泻的琴音中缠绵之意瞬间消散。
叶离被如此无视,更要仰头看着那个明显来者不善的云意初,心下郁闷已极,再加上周围很多人都因为云意初的突然出现窃窃私语,想到之前在茶楼听到过的关于笑幽和云意初的传言,原本从昨夜就挂在唇边的笑意慢慢敛去。他深深呼吸,好容易平息了心里的怒气,淡淡对宣铎道:“走吧,不必管他。”
野风的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云意初魅惑地一笑,“叶兄好聒噪,那个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叶公子哪去了,若是他一定懂得听琴不语。”
“闻弦歌而知雅意,恕叶离无法为云兄此意拍手叫好。云兄若不弃,同上戈兀山庄喝一杯喜酒,若一意孤行,叶某想提醒云兄,这里是碧海城!”
“碧海城?哈哈哈”云意初仰天长笑,眼眸中闪过一丝暴虐,没有半点笑意。“本王也想提醒你,碧海城不过是羽国一处弹丸之地,本王随时都能划了来做封地!”他不再和叶离纠缠,站起身纵落在鼓楼台沿上,手中抓着的琴被他抛向后方,正砸在重鼓的红点上,浑厚低沉的鼓鸣重击在笑幽心间,她听到他喊:
“楚笑幽!这是我最后一次说——跟我走!”
他的指尖滴着血,似乎比她的嫁衣更红上几分。从店铺中随手捞来的新琴弦上自然没有上油,他就这样弹完了整整一曲,弦上染着的,是他的鲜血,流入笑幽耳中的音符染着的,是他看不到的心尖血。楚笑幽……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他在四下寂静中神色淡漠的等待……
晚晴眉第三卷浴红衣第四章一波三折 第三卷浴红衣第四章一波三折
“云意初,你不要欺人太甚!”
叶离双脚一踩马蹬直向云意初飞去,云意初却偏头对一旁藏着的萧浮冰道:“这是我和他的事,你不要插手。”
萧浮冰神色复杂地盯着云意初,掌心已经聚集起的寒气渐渐收敛,她皱眉偏头道:“逞强的傻孩子。”
叶离站在栏杆上,左脚扫向云意初,云意初刚躲闪开,叶离凌空腾起,另一脚接连而至,云意初看得分明,身体却跟不上双眼的速度,低头堪堪避开,叶离的靴子擦着他的头顶掠过,踢飞了他的银冠,他的发披散下来,引得鼓楼下一阵哄,甚至有人嗤笑云意初自不量力。
笑幽静静坐在轿中,只可惜红色的绸缎阻隔得了视线,却无法将声音挡在外面,她在嘈杂中分辨着两人的招式,云意初只躲不攻,叶离的掌风已显出急躁。她还记得那夜云意初来见她,去时与来时都全靠那个白衣女子,自他离开上津,探子无法跟在他身边窥视他的起居,她已经很久没收到奏报,莫非他在玄机楼受的伤还没好?这似乎不大可能,叶离和淼淼都早已经痊愈,云意初的伤不会比他们二人还重,难道这段时间他又惹上了什么厉害人物?正猜测着,只听外面传来一声闷哼,霎时间所有的声音都静默下来,笑幽心中一紧,想也没想一把掀开轿帘。一旁的喜娘花容失色地上前拉住她的袖子惊呼道:“新娘子双脚可不能落地啊!不吉利!”
笑幽一手将盖头掀高,露出眼睛冷看着抓住她衣袖的那双手道:“松开。”
不带任何情绪的两个字却吓得喜娘一颤,不自觉地放开了她的衣袖,紧接着醒过神追上已往鼓楼走去的笑幽道:“盖头不能揭不能揭啊!!!”
围观的众人争先恐后地想透过那随风舞动的喜帕一睹笑幽的全貌,还有人在一旁说着风凉话:“今儿这亲事儿可热闹了,百年一遇啊!”
叶离扫了一眼擅自下轿的笑幽,微微皱眉,回头看向从角落里走出的萧浮冰,薄唇恨声吐出两个字:“卑鄙!”
“卑鄙?若不卑鄙方才那一瞬初儿已成了一具尸体。本来今日你就算打伤打残了他我都不会出手,但你要他的命!我不许!若我卑鄙,真想就将你这喜宴换成丧宴!”萧浮冰缓步踱至云意初身旁道:“这是第二次了初儿,若再有下一次,我会如多日前所言,亲自收回你的所有。”
叶离双拳紧紧攥起,他中了萧浮冰的冰针,此刻左腿已经麻痹,无法退也无法进,胸中一团火几乎将他憋成内伤,但因为那针他看得分明,所以无法发作,这个白衣女子竟然……是那里的人……他凝视萧浮冰半晌,最终目光锁定云意初,没想到这个瑞王比他预料中复杂得多……
笑幽望见叶离古怪地神色。以及方才她听到地闷哼。必定是萧浮冰暗算了叶离。她一跃轻盈落在叶离身旁。没有往云意初那边瞧上一眼。双手扶住叶离左臂温柔地问:“没事吧?”
叶离地手掌覆住她地指摇了摇头道:“没事。不用担心我。”
云意初隔着数米距离看两人一副琴瑟相合地温婉缠绵。以及他们二人同一颜色地衣着。双目一阵刺痛。一字一顿道:“我是太傻了!自作多情。”他转身。背对二人。突然回头盯着笑幽。双唇无声张合。笑幽从他地唇形读懂了他地话——“楚笑幽。你会后悔地。”
萧浮冰无奈地发出一声叹息。拉起云意初翩然远去。身影消失。萧浮冰最后留下地话却还响在众人耳畔:“楚丫头。如果他是真君子。就不会趁人之危痛下杀手。再者他若放你在心中。又怎么会让今天这个日子染上血。”
叶离听后。直直注视着他们离去地方向。双眼似是要喷出火来。笑幽看着他地神色。稍显错乱地垂下双眸。一颗心就像被只无形地手紧紧掐住。待她再抬头时。叶离已和平常无异。依旧一派温润如玉、谦和淡定地风度。方才那一瞬她几乎以为是自己地错觉。
叶离稍稍活动了一下麻痹地腿。一手牵住笑幽地手。一手将她地喜帕重新拉下道:“走吧。不要为不相干地人坏了心情。”
笑幽默默点头,但其实他们俩都明白,初时的心情经过这段插曲再也无法回复了。轿起,吵吵嚷嚷的喜乐再度搅乱空气,听在马上和轿里的人耳中却都串了味儿。
一直隐在角落中的碧衣女子目送仪仗缓缓走远,她闪身出来,眼中的光芒明明灭灭,让人猜不到她在想些什么。她静立了片刻后,人影飘动向戈兀山庄而去。
噼里啪啦的鞭炮炸出一地红色碎屑,迎进花轿的同时也拉开了这场名门盛宴的序幕,叶离的婚宴简直比武林大会还要热闹几分,前来观礼的人挤满了偌大的戈兀山庄,几乎叫得上名号的门派来了个齐全。
只听宣铎拖长声音道:“新人起,新郎搭躬。”
叶离被众人哄着上前冲刚钻出轿子的笑幽拱手做请。
“新人入花堂~”
淼淼和喜娘分别在两边扶住笑幽,前面叶离一路抱拳穿过夹道的人群,不时为一两句恭贺的寒暄点头致谢。
正堂里,叶荧惑和诸位掌门帮主级的人物早已等候许久,听到外面的热闹,叶荧惑站起身马上又被身边一名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压回座椅。
“叶少主今日小登科,叶老您可得稳坐泰山才行。”
叶荧惑满面红光,正值壮年,哪里有一丝老态,旁边一位山羊胡的老者轻捻着花白的胡须,不屑地看了看说话的人。若非碍着叶荧惑的面子,他才不会和这样溜须拍马的小人同座一处。
说话间,新人已经被拥进正堂,伶俐的下人早已经将手中抱着的大红锦垫铺在叶荧惑脚下。
宣铎站在叶荧惑下手,唱道:“新人就位~”
叶离牵着笑幽缓步走至锦垫前,宣铎再唱:“跪,叩首~拜天地~”
喜娘将三柱点燃的清香递到笑幽手中,笑幽和叶离同时执香俯身。本应该感触良多的时刻,笑幽只觉得脑袋里乱糟糟的一片,什么都来不及想,什么都来不及去感受,机械地按照傧相的唱词一步步照做。她偷眼瞧着身旁叶离的衣摆,他呢……此刻他又在想些什么?
“跪,叩首~拜高堂~”
叶荧惑含笑看着二人俯身叩首,不住地点头道:“好……好……”
还没等新人起身,堂外一道女声穿过人群直透进正堂——“且慢!”
晚晴眉第三卷浴红衣第五章债 第三卷浴红衣第五章债
“且慢!!!”
笑幽心中一喜,是竹心。
所有人都或惊奇或不善地望向门外,竹心面无惧色地款款走近,“义妹的大婚,做姐姐的怎么能不到。”
众人发出低低的议论,神色都放松下来,竹心既然是笑幽的义姐当然不可能来砸场子,敢给戈兀山庄找不痛快,等同于和所有武林正道为敌,他们暗笑自己太过紧张。只是竹心就算身份不同,这打断行礼也的确太唐突。
叶荧惑倒似不在意竹心的无理朗声笑开,“我道是谁,原来是风白居竹居主,请上座!”
竹心淡淡冲叶荧惑欠身却没有落座,笑幽听着竹心的步伐径直向自己而来,眼中露出一丝疑惑,只听竹心传音入密问她道:“楚妹妹,孝与儿女情在你心中哪个更重?”
这样的问题即使是深思熟虑过后都难找出一个合适的答案,何况是在现下,笑幽错愕,喜帕遮挡着视线,她看不到竹心的表情,隐隐觉得竹心话中有话。
“你答不出,其实我问的是一句废话,你对叶离或许有情,但那个人你除了情还有该尽孝的义,他枉死九泉你却……”
枉死……情……孝……竹心在说什么……笑幽恍惚地摇头退后两步,她该尽孝且曾有情的人……没有别人……
“澹台……沁……”她不由自主地喊出他的名字。
叶离眸光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