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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行的只适合樱桃小嘴,他们永远不知乐为何物,忧是何种心境?只有浅吟或高亢的,才是百姓的谱子;但可悲的是,它们只为上一代人所闻知!因此,趴在书桌上的,大部分人还不知道,手能使泥巴变形,筑成高大的楼层!
即使是许多以写小人物著称的现实主义作家,又有多少人真正观往过工地上的苦力呢?或者一笔带过,或者闻所未闻,将她们自己的情趣,全花费在了对人物心灵的揣度上,加诸才子型的笔触又得去迎合市场的声音,全部调成了小人物所向往的生活。然而读多了,却发现那根本就不是所谓的现实主义,从另一种现实上,给他们树立了新的生活追求与方向,是现实主义的浪漫想法,是现实的浪漫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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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终于都提前放了。6:30到10:50,但每个人都像干了一年的活似的,全部都累脱了形,两条腿虚晃在胯下,靠本能移动着,提不起劲来,却又软不下去,真想随地就躺那么一会儿。
亦书走了,老板终于还是没有给他算工钱,对着猫爹,责怪似的承诺说,只有到年底才能结帐。虽然并没有出乎字为的所料,但当老板亲口告诉他时,字为仍然有点触动。原因很简单,老板不会有事没事,大老远地跑过来说一句无关紧要的话。同来的两个人,一个却提前当了逃兵,为了防患于未然,这也算是一个暗示,或者本身就是一种警告,用来提醒字为,只有干下去,否则下场一个样,或者到年底来领工资,或者休想得到分文钱两。
字为只是困倦着,眼睛老大打不开。像一条被击了三寸的水蛇,只是软绵绵地横陈着,要死不活地,又不能动弹。他只是一动不动的,虽然刚冲洗过了,有点凉悠悠的快感,但仍然觉得胸间憋闷。趴在床上,只是想吐,却又只是一味地,从口中流出涎子来。单指伸进喉咙里去,本能地作呕,却仍然抠不出任何东西。怎么可能还有呢?折腾了一个上午,肚子早就饿了,已经瘪得不像个人样的。
静静地趴在那儿,张着张大嘴巴喘气。稍稍好转了点,字为却发觉自己,就是那夏天里卧在树荫底下的老黄牛,在反刍的时候,热得只会本能地,反复咀嚼着嘴巴,满口满牙的,都是白色的沫子。
“田爹,去喝点水不?渴死了都快要!”字为有点怨恨了,仰起一副哭丧的脸。
“再歇一下,中午不想吃饭了……等下去吃些面条不?”
“什么也吃不下了,只想喝点水。”说着,字为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摸过楼去,袒着饥瘦的上身,马裤斜挂在屁股梁上。却如同舞女的短裙,飘摆在空中,断然没有轻盈的欢乐,只是随着步履的蹒跚来回颠簸着。
渴得冒烟的嗓子,一瓶冰冻的汽水灌将进去,却只是像滴到烙铁上的水滴,仅仅“咕咚咕咚”地响过两三声,却连一阵白气都没有冒一下,顷刻间全无了踪影。他不想立马又爬上去,实在是没那劲头了,懒懒地,却又想躺着,只往墙边一蹲,就势靠了上去。热,而且累,四肢乏力。
仍旧是热,这热的风和风的热,绞在一起,迎面撞来,硬梆梆的。看得见,听得到,摸得着,一块火红的白炭似的砸过,树枝恐惧地抱作一团,像懵懂的少女,见了恶贯满盈地凶煞,身子只是紧张地抖动在一起,对于他们的袭击,却是断然没有任何防备和抵御的。僵硬而微弱地承受着,每一片绿叶都已失去了水的光泽,焦巴巴地,耷拉在枝头上。
心突突地狂跳着,披身的汗像暴雨后的瓦檐,淅淅沥沥地,也因了这胸膛的震动,汗一过胸部,便如陡峭山岩上的水流,垂着竖直地倒下去,裤腰那一围,瞬忽间就全湿了。然而那里的吞吐量也不大,一会儿就挂不住,便又有些汗水往裤腰以下的部位渗去。
大概还不到11点半的样子,田爹下来了。歪着脖子,一步一晃地摇过来,裤脚一个挽到膝盖以上,一个踩在脚下缠住后跟,衣服脏兮兮地,搭在肩上,拧作一团,像做早餐生意的老大妈,光顾着收钱,却忘记了油锅中的油条,最后就被煎成黑乎乎的了。然而那些生意人,可是一味地节约得很,一壶油能够反复使用,直到最后搞光为止,只是做出的油条就老大的丑陋不堪,白的面粉变成了黑的油棍子,而又何况是在炸老了的情况下呢?
104
字为一看到田爹的这身衣着,和那宽阔的胸膛、伟人的额头,顿觉极不配称。禁不住想笑,却又是心头一震,隐隐地在作痛,只是鼻子一酸,然而却也只能装得无所谓一点,颇是滑稽地转换着脸上的变化,嘴角不免浮起一丝浅浅的苦笑,无可奈何地低下头去,缓缓地撑起身子来。
“还是去吃一点吧,这天热,躺着也不管事,回来后再好好落一个觉。”田爹扯下肩上的衣服,抖了抖。
“我还没穿褂子呢。”坐了这许久,也确实觉察到饿了。
“还没到吃饭,人比较少。这么热的天,不穿也可以的……刚才是不晓得,晓得的话就给你带下来了咧,欠跑叫喔……”
字为点了点头,也只能作罢。“想想也是,现在没几个人肯钻出洞门了。就是看见了也怪不得自己,人家想看的话,你再怎么着,穿上袄子也是不管事的,呵呵……”
他的逻辑似乎也站得住脚了,这样想着时,不觉已经到了北方面食馆了。刚一进门,他就被哧住了,当门坐的就一个女的。字为赶紧提了提裤子,跳着躲到田爹高大的的身后,瘦小的身子像钻进了老母鸡的翅膀里。
这面馆不大,因为生意好,才显得异常的狭小。当门摆站个铁制的灶台,里面是六个小炉子,不见一点儿的炉灰,六个小锅里,装着鸡蛋、牛肉丝、牛杂等等。表面上还真浮了一层厚厚的油,煞有介事地,随着师傅们的勺子一抖一抖的,引发胃里的感觉液化,直往嘴里涌起。
“今天该加一餐了,累死忙活的一整个上午了,总该图些么事了。”田爹“嘿嘿”地拉长了嘴巴,显出极满足的神情来,然而那笑声,却如铁轮摩擦时阻力所发出的响动。
田爹左转过身来,对着柜台瞟着。字为也赶紧侧了过去,仍旧是贴在田爹的身旁。佝偻着头,只露出一个漆黑的脊背来。田爹豁然笑着,叫了一碗牛肉粉丝。字为只是仍旧要了一份小碗细的素粉,并加了两块豆腐干子。
田爹转过身去找位子,字为仍旧小心地跟着。好在那女的只是一个劲地低下头去,认真地吃着,并不时地挑起一束粉来吹了吹,然后再俯下身去。字为经过她身边时,不自觉地又去看了一眼。却见着那额上的汗一直不停地滑着,一直到脖子里,到……
思维突然僵硬,突然出现的,便是那低领口下的一道白嫩嫩的沟!字为吓了一跳,赶紧又稍微地抬了头,平视着,直盯着田爹的背去。却是什么也看不见了,满脑子里空洞洞地。正不知所措时,心不在焉地,竟踩上了田爹的拖鞋,绊了他一跤,字为吓得一声惊叫,以为踢上了路旁的谁呢。惊惶失措地,低下头去,才发现自己的还来不及收回的脚,正踩在了田爹的鞋后跟上。赶紧收回来,却又瞥见了旁边的瞟过来的眼神,怪怪地,望着。心里七上八下的,像初学打鼓的孽徒,只是胡乱地敲着,“咚咚咚”地,只是翻腾着。差一点就要摔倒了,好在两人走得并不快。
找了位子坐下来,惊魂未甫的字为忍不住,又拿眼睛慌忙地瞥了下那个当着门坐着的女的。扎起的头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装饰,只用了一个硕大的发卡夹着,反着折上去夹在一起,露出白皙的后颈来,汗珠依然在滚动着,向下。字为低下头去,心里却又跳得更厉害了,作贼似的。
田爹将衣服扔向旁边的另一张凳子上,悠然地等着。字为也有些心动,但依然规规矩矩地坐着,生怕一抖动,就把心里的波涛给倾覆了出来,只是小心翼翼地,任凭它们在内心里翻江倒海……
田爹的粉丝上来了,但他似乎毫无察觉。额头仍旧,闪耀着智慧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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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为的也上来了。迎着大风扇,抖起的面条,立即腾起团团的热气,扑面而来,直逼到额头上,便又立刻液化成了水珠,与汗水凝结在一起,点点滴滴地,如同钟乳洞洞壁上的潜水,断断续续地,永远不是最后一滴,却也似乎永远没有更多的那一滴。
由于来得太急,那吹了又吹的粉刚一到嘴边,便仍旧一个火团似的,字为只好赶紧张开嘴,裂得大大的,狠命地咂着舌头,“哦哦哦”地呼着粗气,还没来得及抬头,一双筷子伸进了他的碗里,后又撤了回去,只愣了一下,才发现自己的碗里面多了几片肉,是牛肉咧。
是田爹。他望着,田爹一只颤微微地手正往一边放下一双筷子,然后再把左手上的那双,转到右手中来。来得太突然,字为刚反应过来,田爹即已熟练地完成了这一系列的动作,不想不仅没来得及推让,反而因为一急,正卡在喉咙里的那一坨粉,便如三太子的火轮一般,竖起地滚了进去。令他哭笑不得,几滴泪差点就掉到碗里去了。字为半个字都没有说出口,揉着喉咙,抚弄了好几圈才罢手,感觉眼窝里又有东西在往外滑,便赶紧低下头去,偷偷地拔掉了几滴滚滚欲下的泪,极不好意思,便又装作在擦汗,尴尬极了。憋得脸上一阵阵地滚烫,火烧火燎的。
字为伸了伸腰,顺带着,也拉了拉喉咙。
“本来就三两个的,却又全给了……”尽量缓慢地吐着这句话。
田爹听出了学生式的感激,和歉意,却只是“嘿嘿”地一声笑,胡茬随着嘴唇,挪动了几下。
“筷子也是干净的,你们爱讲究些……呶,刚放下的那双是才从篓子里取出来的。”
字为更觉难受了,只恨自己浅薄,竟一句漂亮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兀自地细嚼着粉,这一来竟而愈发地尴尬了。只好再把头给折下去,鼻子几乎插进碗里去了,鼻尖被里面冒出的热气薰得直冒汗,油滑滑的。再抖动粉丝时,几滴汤水随着弹了起来,落到脸上去,零星地烫了几下,却如针刺,但瞬息全没了那真切的感觉。又拂了一脸,吃得是满头大汗的,闷得是身心俱慌,浑身不自在。
挤过眼睛去,才发现那当门坐的粉白的脖颈不见了,也不晓得什么时候就走了。露出对面街道上的招牌来,但又只是看到了一半,被墙挡着,显出一块红色的“之家”,像是一个巨大的伤疤,仿佛被拦腰斩断的红鲤鱼,又淌出殷红的血来,染了一地。
字为一边嚼着,又收回眼光,再抖起一筷子,送进嘴里去,依旧是烫得很。只好又抬起头来,哈着嘴巴嚼着,呼赤呼赤地吐着粗气。眼睛里冒出胆怯的光来,只略略地扫了一下面馆,只是看见了许多的人。却瞥见了田爹那一额伟人的风范,又是一阵莫名的愧疚,赶紧抹了抹自己不过一巴掌宽的额头,撤下许多的汗珠来。
回来的时候,字为在工地小店里擒了两瓶冻得甚是厉害的啤酒来。田爹当即吓了一跳,面露难色,不过只是细微的交替着变幻了一下,嘴角依旧是一丝丝的憨笑。
上到楼上,田爹索性连裤子也给脱了,却露出白净的大腿来,字为只是自愧不如,更没想到,他种了几十年的土地了,居然还有那么白皙的皮肤!而他自己,虽一直都在学校里面,却是从头到脚,没一处皮肤稍微有点学生的形象,老是一副黑不溜湫的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