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是他该打。”
白露的声音又冷又硬,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冻石。一双眼睛却是烈焰熊熊,酒精在她的身体里烧灼着,烧红了她的眼睛,更烧红了她的思维。她咬牙切齿地瞪着章铭远,那表情是恨不能再扇他一巴掌。
麻木的脸颊缓缓泛出火辣辣的痛,章铭远渐渐回神。有些难以置信地抚了一下自己的脸,他又惊又怒,眼眸亮得慑人,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为什么该打,你能给我一个理由吗?”
“你自己做的事自己心里清楚,还需要我说吗?”
“我做什么了?我一点都不清楚。”
“你别装了,如果不是你,我男朋友的妈妈怎么会知道那么多事情。章铭远,你卑鄙。”
“你说什么,我根本就不认识你男朋友的妈妈。”
“不用你认识,只要你背地里说过一些关于我的不堪的话,总会话传话传到她耳朵里去。章铭远,君子守口如瓶,你却是个小人。你太卑鄙了。”
章铭远眼中也燃起两束炽烈的怒火:“你简直莫名其妙。好,就算我不是君子,你也不是什么淑女。你要是清清白白的一个人,又何必怕别人说。”
白露被他一激,眼睛全部红透了,既有怒火又有泪水:“如果不是有你们这种人,这世上的女子个个清白。章铭远,别以为自己多了不起,你不就是有个好爸爸嘛。”
欧宇驰实在忍不住插嘴:“喂,你怎么说话的?什么叫做如果不是有我们这种人世上女子就个个清白。要知道,有些女人是自愿出来卖的,比如你。五年前是你要自卖自身,在希尔顿酒店主动过来勾引铭远。现在就别把自己说得那么清高,好像是铭远逼良为娼似的。而且那件事,你还做得很不地道。”
白露深吸一口气,她隐约猜想过章铭远可能已经认出她,但暗中总抱着侥幸心理。现在终于确定,他确实早认出了她,也早就把她对身边的朋友提及过。她就知道事情一定是从他这里漏了风,果不出其然。或许是在某个灯红酒绿的场合,一群喝得似醉非醉的男人们坐在一起谈女人谈风月,他是用怎么样的口吻提及她?一定不会太正经。
怒火愈发高炽,她恨恨地盯着章铭远,一双手攥得紧紧的:“没错,五年前是我主动找的你,那又怎么样?不——我找的根本就不是你,我找的是钱,你是送上门的冤大头。我当时是骗了你一万块,可你别以为这样就能站在道德制高点来审判我。我若是□,你也就是嫖客一个,谁也不比谁高尚。不就是一万块钱嘛,章铭远,我明天就把钱还给你,从此以后我们就两清了。我再也不想见到你这个卑鄙的家伙。”
一口气说完所有想说的话,白露扭头就走,全然不顾身后那两个脸色铁青的男人。雨已经停了,湿漉漉的路面犹有水洼处处,映着满城灯火倒似一地霓虹。高跟鞋一步步踩上去,马上就破了碎了,如同她眼下乱得不可收拾的生活。
她的生活,其实也不是现在才开始乱的。一开始,父母的早逝就注定了她这前半生的潦草零乱。尤其是五年前,她不甘心与大学校门失之交臂,一个人破釜沉舟跑到北京来,更是为今日这场变故埋下了诱因。
五年前,十八岁的白露独自跑来北京投靠邵蓉。她是她在这座偌大的繁华都市中唯一熟悉的人。她的学费问题,只能请邵蓉替她想一想解决办法。
当时邵蓉沉默着抽完一支烟后才说话:“还能有什么办法,一个女人如果急着要用钱,就只有一条路。”
虽然邵蓉不明说,白露也清楚地知道那是一条什么路。学生时代,她读过老舍的《月牙儿》,月牙儿母女都为生活所迫沦入风尘,当时读来只觉这个故事离现实是那么遥远,是万恶的旧社会里才会发生的事情。可是现在,她似乎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区别仅在于月牙儿是为了生存,而她是想读大学——其实她也是为了生存,想读大学无非是想换取更好的生存。
邵蓉已经在走这条路了,她亦是为了生存,为了她父亲的生存。她高三那年父亲查出尿毒症,治疗费用很快就让家庭的经济状况陷入入不敷出的地步。为了保住父亲的生命,她没有参加高考提前结束学业来到北京打工。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想要挣到给父亲透析与换肾的手术费,靠在工厂做工或在酒楼端盘子的钱是绝对不够的。她就这样下了海,在一家夜总会做小姐。她从未对家人提过自己做什么能赚这么多钱,家人也从来不曾细问,或许父母其实心知肚明却难以戳破那层窗户纸,对外只说女儿幸运地进了一家大公司。
天真单纯的少女白露还真以为邵蓉在北京混得风生水起,巴巴地跑来投奔与求助。她和邵蓉一直都关系很好,哪怕她去了北京后还是始终保持着联系,所以遇到困难她本能地想到邵蓉或许可以帮她。
“露露,我赚的钱除了自己吃用度日,其他都一分不剩地全寄回家去我爸治病了。但凡我手头上还有一点钱,我也不想让你走我的老路。这条路像黑社会,进来容易出去难,即使你脱了身也还是一直有个案底跟着。你自己再好好考虑清楚一下。”
邵蓉的话让白露整晚都睡不着,半夜她干脆爬起来,坐在窗边凝视夜空。墨蓝夜空中有一弯银白色的月牙儿,旁边一粒星子都没有,唯有它孤零零地在天幕上挂着,像一小片剪纸,光茫黯淡微弱,渐渐地被乌云笼罩……
第二天,白露就和邵蓉一起去了她工作的夜总会。妈咪听说她才十八岁,刚刚高中毕业,还是干干净净的处子之身,喜上眉梢:“现在的处女很值钱,如果你真是第一次,我绝对能替你找个肯出大价钱的好买主。”
白露臊得满脸通红,低下头根本不好意思接话,还是邵蓉见惯不怪:“妈咪,大价钱是多少钱?”
“孙老板曾经提过想找一个干净学生妹,渡夜资他愿意出五千块。按老规矩,钱我们三七分成。”
“孙老板。”邵蓉眉头一皱。
“怎么样,小妹妹你是不是考虑好了?考虑好了我现在就可以付订金给你,收了订金就不能反悔了啊!”
白露越听越紧张,她咬紧下唇,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邵蓉一眼:“蓉蓉姐,我……”
“妈咪,要不今天先这样,让她好好想想再说吧。”
妈咪也不步步紧逼,只是款款劝说:“行,小妹妹你回去再好好想想。其实也没什么了,女人迟早都有这么一天,想要赚钱就别顾虑那么多。何况这年头观念越来越开放,男人对女人的贞操要求也没以前那么严,以后照样找男朋友结婚。就算真遇上一个较真的男朋友也还有□修复手术呢。”
私底下,白露悄声询问邵蓉:“孙老板是谁,三七分成是什么意思?”
邵蓉告诉她,孙老板是她们夜总会的一个常客,一个个头不高体重却超过两百斤的大胖子,最是色迷迷不过,她们背地里都管他叫死胖子。三七分成是指五千元渡夜资得分三成给作中间人的妈咪,也就是一千五百块。
白露一听脸都白了,一个死胖子男人将要享受她的初夜权,而钱还要分给妈咪三成。五千块原本正好可以交她第一学期的学费,可是这么一分,她还要再想方设法去凑钱。而且想像一下那个孙老板的样子,她都忍不住要反胃作呕。即使是卖,她也希望能遇上一个像样点的好买主。
邵蓉也不想把白露的第一次卖给那个孙老板,她想了想,打电话给了一个很久不曾联系过的姐妹。
“我这个姐妹叫朱丽叶,她以前是艺术学院的学生,也在我们这儿做过。但她现在不再混夜总会了,自己一个人单干。听说她都是在高级酒店找客人,又安全又赚钱。我问问她有没有合适的人选介绍给你吧。”
第三章4
4、
朱丽叶当然不是本名,是艺名,就如同邵蓉在夜总会不叫邵蓉,叫戴安娜。她们干一行的都不会用真名。朱丽叶很够朋友,一接到邵蓉的电话就过来了。到底是艺术学院的女大学生,她和夜总会那些浓妆艳抹的小姐完全不一样。她穿一件无袖绣花白上衣配一条民族风的艳丽条纹长裙,一头长鬈发弯弯曲曲直披腰际。姣好的面孔只薄施粉黛,浑身透着一种妩媚的风情。
一见白露她先上下打量一番,然后娇声笑道:“这个妹妹长得真秀气,一看就是江南美女。那个死孙胖子也想吃这么好的一块天鹅肉,做梦去吧。也别让妈咪再牵什么线,她太狠,上下嘴皮一碰的事就想分走三成。凭什么?白露妹妹,你不如跟着姐姐我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自己找到一个合适的客人。自己找的,给也给得甘心一些。”
就此说妥,朱丽叶约好日子先带白露去见世面。当天她还带了一件她的衣服让她换上,那是一条通身纯白的棉布裙,乍看平淡无奇,仔细一看,却原来整条裙子上用银丝线绣了一整只凤凰。在阳光下或灯光下,隐隐光彩流转。
十八岁的白露,留着圆圆的妹妹头,清澈的大眼睛,半透明如羊脂玉的皮肤,瓷娃娃般干净可爱。穿上这件白裙子,愈发干净得让人怜惜。当时邵蓉看着她,浅浅地叹了一口气。
那晚朱丽叶带白露去了希尔顿酒店,在大堂酒吧坐着喝东西。朱丽叶要了一杯酒,给她要了一杯鲜榨橙汁。她还是头一回进这种富丽堂皇的地方,一双眼睛看什么都是新鲜的,也都是怯怯的。朱丽叶告诉她,这种五星级酒店有钱人比较多,比起夜总会的客人来说层次也更高些。
“不过男人嘛,再怎么层次高也还是免不了通病,看到漂亮女人就心猿意马。区别只在于风流与下流。这种地方风流的男人比较多,工作起来也愉快得多。”
朱丽叶把她的小姐生涯当成一项工作,正儿八经地做着。也正儿八经地告诉白露如何找客人:“凡是单身男客你都可以留意,如果他一直是一个人坐着没有朋友陪,你可以试着过去问他是否愿意一起坐,或是请你喝一杯。如果他同意,那这单case就有戏了。有些风流男人甚至根本不用去问,一看见漂亮的单身女客就会先用目光来撩拔,然后再主动过来请喝东西。”
朱丽叶不光说,还现场示范给白露看。瞄准一位独自喝酒的男客,她端起自己的酒杯就款款走过去。只见她笑语嫣然地不知说了一句什么,那位男客就马上起身替她拉椅子请她坐下,然后二人相谈甚欢。朱丽叶笑起来很好看,一朵解语花般的摇摆生姿。差不多聊了半个钟头后,她过来对白露说:“我和他先走了,这桌的帐单他已经付了,你可以留下来多坐一会,多观察一下。自己一个人知道回去吧?”
显然她这单case有戏,一击即中,白露又叹又心服:“好的,你先走吧。”
朱丽叶临走前回头对她说一句:“对了,你既然来了,看见有顺眼的单身男客也可以试试,算练练兵,不一定非要成功。别怕,试试没事的。”
朱丽叶和那个男人一起双双走了,她留下的话却在白露心湖里搅了又搅,搅出涟漪圈圈波纹重重。她一边啜着橙汁,一边小心翼翼用眼光溜了一遍酒吧里的客人们。角落里还有一个单身男客人,要不要壮起胆子过去试试呢?她有心要试,一双脚却如同有自我意识般地直往后面缩。
迟疑间,那个男客已经招手叫买单走人。他走了,她反倒松了一口气,如同一个备考不充分但忽然听闻考试因故延期的学生,暗自庆幸与轻松。
白露准备喝完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