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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盏灯-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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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身父母的早逝,毕竟只是个故事,得知这个故事的当时,爷爷紧紧握着她的手。

母亲种种的遗憾,再让她有着混了诚惶诚恐的抱歉与自伤自怜的委屈,却从没有过一次,张开手臂想要扑进妈妈怀抱的时候,转身离开。

便就是总能撒点小谎,捉弄得别人哭笑不得,素来滑头的陈曦,在她脑子发热充大头在公车上见义勇为,之后忽然发现自己实在处境危险,开始怕的时候,都没有撒鸭子跑掉,而是还无可奈何地在身边。

在她的生命里,她全心依恋过的人,只有他,真的留她一个人,在恐惧的绝望里挣扎。    



谢小禾抱着自己的肩膀靠着身侧的车窗。

暖气开着,车内温度显示着22摄氏度,从各个方向都是柔软的暖风,她却还是觉得有点儿冷。

秦牧似乎是望着她,而目光却又仿佛游离在别处,这份静寂让谢小禾越发心慌,她想她可以靠近他,而事实上却是更加紧地抱住了自己的肩膀。

〃你想跟我说什么?〃她一开口,声音软弱得让自己不能相信,这话出口,眼泪再度不能控制地淌下来。谢小禾觉得迷茫。她一贯并不是爱哭的女孩子即使在那段从甜蜜得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突然坠落到了苦涩得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的日子里,又或者是才转身离开的时候,都甚少掉过眼泪。事实上除了他再把她抱着,一路抱上车抱到医院缝那道心不在焉地剁鸡时候切在手掌上的伤口的那一次,她并没有掉过一滴眼泪…………那些个他突然对她的关心,亲近,撒娇,求恳都只有躲避这么一种态度的日子里,那些个他不肯交流,没有回应,体会着绝望的日子里,那个她摘下戒指,放下钥匙的时候。

〃我欠你答案。〃

秦牧每个字都说得有些费力。

〃虽然我自己都说不清楚,答案究竟是什么。我曾经想让自己相信是为了菲菲。不管是爱情还是恩情还是债。是为了她。这让我觉得是给了自己一个交代。可是我想,也不全是。就像你方才说,我终于以努力到了这天,是成就是保障是满足?可是我原本并不知道,这是我特别想要得到的。我甚至曾经有些怨菲菲,我觉得她把我推到了这么条路上,退不回去。但是,这世上,是否真的有‘身不由己’这回事?菲菲问过我,是否真的确信哪种生活更开心和没有遗憾。是娶了她,在家乡做个技术工人………也许是个特别进取的,不断提升自己的,又后来补了学位,点点从工人,班长,科长,升了上去,才华努力加上点不太坏运气,或者是个没不可能谈到艺术或者多么了不得的‘事业’,但已经是小范围的‘技术骨干’,甚至也有可能是地方上,个对许多仰头看着自己的人有着类似于古代的‘生杀与夺’权力的官?还是如今,有机会将所有的才华与能力尽情舒展,回过头望过去,对那些坐井观天的霸王厌憎和不屑,对那些自己也曾经是其中一员的,很艰难地为了生计奔劳,因为少长了级工资被媳妇唠叨,为孩子暑期班多出来的补课费抱怨的人们可以轻松地摇摇头,叹口气,抬手,就可以解决了在他们而言最大的生活上的困扰?〃

〃这不是1或者0。〃她忍不住地打断他。这话题,其实也并不陌生,便就在许菲菲这个名字头一次在她的生活中晴天霹雳般地出现的时候,他们已经有过彼此很不开心的,以她的不甘心不开心又不愿说太犀利的话伤了他而嘎然而止的交谈,〃我知道她是那个让你能够走出来,能够上学,能做了自己想做事的人。她当时处境不好,我说了,我真不介意跟你一起帮助她。。。〃

〃她没有处境不好。〃秦牧涩然地道,〃不是那样。不是跟说那样。她并没有一个虐待狂的丈夫。她也一点都不穷困。她是需要我,但是没有哪一样需要,是你可以跟我一起帮助她的。她需要我与她当时的情人他起,以种种手段彻底将她丈夫逼上悬崖然后以最大的利益离婚,然后,她想要个我的孩子。小禾,我骗你。从始至终,我是跟她一起骗了你的。因为我在当时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那些对于你而言,实在难理解的事实…………于是她骗你的时候,我默认了。默认之后,每过去一天,解释都更难一点。可是那时候,你爷爷查了我,查了我的很多当时没有跟讲过的东西,他给我一个期限,让我跟你坦白。我当时实在无法面对这一切,但是又实在不舍得自己跟你说出来分手,就只好尽量地逃。〃

〃现在。。。〃她怔怔地望着他,〃究竟为什么要。。。告诉我?你现在就。。。想得通了?为什么是今天?〃

〃我欠你这个答案。〃他的声音很柔软,柔软得让她再度想哭,〃没有这个答案,你会总是不甘心。我以前实在太自私。我宁可让你以为我为了恩或者情跟她在一起放弃了你,也不愿意跟你坦白那么多我的不好。我想。。。我始终自私地希望,在你心里,我是你可以毫不犹豫地全心爱恋的人。我是那个连自己都希望自己是那样的一个人。我跟你在一起,特别满足,因为我也喜欢,那个你眼睛里的自己。〃    



谢小禾清楚得记得那一天的日子。

也或者,只因为那一天她25岁。

父母向来不在正日子给她过生日。在12岁之前,她高高兴兴地提前盼着,老早把想要什么礼物让爷爷知道;到日子闹着,早上要爬上父母的床,大字型的躺中间儿,等着爸爸妈妈起边给她唱生日歌边把礼物一样样拿出来;等着吃爸爸和面赶面,面条劲道又滑润,爷爷亲自下厨,卤是金灿灿琥珀色的打卤面;等着妈妈从莫斯科餐厅把订好的蛋糕带回来。巧克力花儿,曾经5岁的谢南翔眼巴巴地想吃,吧叽吧叽舔嘴唇,她拿出过生日的人的优越,就不给他,让他‘求好姐姐’,倒没想到在这个姐姐跟前,谢南翔人小骨气大,转身就走,就不吃‘她的’蛋糕,爹妈不知道是念着她过生日还是秉承一贯‘男孩子要让女孩子’的原则,反倒因为弟弟的坏脾气教训了他。谢小禾记得第一个不再是独生女的生日,自己美滋滋地吃蛋糕,那个让她觉得爹妈被抢去了一半儿的入侵者站墙角愤愤地梗着脖子就不肯让眼泪儿掉下来。

之后,不知道是小孩子之间本来也容易亲近,又或者她原本也有着做个小姐姐的愿望…………有个伴儿总是好的,更何况这被所有邻居朋友亲戚称为天使儿童的弟弟,也实在是乖巧懂事,忘记了从第几个生日起,这弟弟倒也成了会送她礼物,在那一天让开心的人中一个。

12岁之前那些年,大约真是她放肆地尽情地享受着所有的一切的时光。

之后,她知道其实过生日的那天不是她得的生日,真正的生日那天,爷爷会把一封记录了她这一年许多琐碎小事的长长的信折起来,装进个空白的信封,锁进抽屉。待到12岁的生日,爷爷带了她,带了那12个装得厚实的信封,去了烈士陵园。

那些信是放在她生父生母墓前烧了的,之后又在齐爷爷的墓前,爷爷自言自语地叨念,说,咱们□人是不该讲迷信的。我也不知道烧了这些信,希望你们在地下真能看见她过得挺好,是不是还是封建迷信,但是总有个念想。

总要让她叫一声爹妈,总要让她给鞠个躬。让她知道,还有这几个人,爱她,惦记她。

其实人老了,真是好些意志都不坚定了。我甚至到了这个日子,老想在家里给你们上柱香呢,但是那毕竟不行,让保姆,让警卫员看见都不好。影响不好。

可是如果不让她来叫声爸爸妈妈,总归觉得是不行。

而且,爷爷拉过她的手,对她说,你爸,你妈,是是永远值得你骄傲和想念的人。你爸爸是英勇有担待的男人,你妈妈。。。你妈妈是特别特别坚强的女人。他们很爱你。他们跟我们一样爱你。

12岁之后。

那顿面条,挪到了她正生日的那天吃,但是那一天不能过生日。那一天她会主动穿素色的衣服。那一天的早上,她会想像着石碑上模糊的微笑的脸,偷偷掉眼泪。

从前当作生日过的那天,爷爷父母弟弟都还会照从前一样给她送礼物买蛋糕甚至安排惊喜。她一定也会从头笑到尾。可是说不出来,每次看见弟弟也会参与到准备惊喜的人中间去,她忍不住就想起来他站在墙角倔强地仰头,不让眼泪掉下来的那个小样儿,她会忍不住地去想,妈妈当时究竟在想什么,又会不会,忍眼泪忍得更辛苦的,其实是妈妈呢?

12岁之后的生日,她很努力地高兴着,努力到特别累。尤其是弟弟刚出国的那年,她生日那天,弟弟还寄了礼物,打了电话,但是她确实地看见妈妈的眼睛湿了。妈妈说,其实小南也还是小孩子呢。以前总说男孩子要严格,要皮实,不能娇,可是现在想娇都娇不着了。都没正经给小南过过一次生日。

她很多时候跟自己说,别要故意跟自己过不去,尤其,家里人那么怕她不快乐;更尤其,爷爷甚至跟她讲,人生中最大的挣扎之一,便就是究竟要不要告诉她她的身世;而人生中最有可能后悔的事,真的怕就是告诉了她她的身世。

她在绝大多数的时间里,不许自己去想那些没有意义的惆怅,不许自己纠结,可是思维和情绪这种甚难控制的东西,还是会窜回脑子里。每到生日这天,她会有些怕面对妈妈。她会问自己,假如多年前的一天,没有自己这个人,是不是妈妈便就不会有那么多关于小南的遗憾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开始怕过生日,就好像要考试之前的紧张一样,直到24岁的生日前一天。

那天她从报社出来,秦牧已经等在门口,她朝着他跑过去,他微笑着瞧着她。他的笑容让她觉得有点什么不同,对着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他只不说话,直到她狐疑地问,〃你不是明天要加班或者出差不能给我过生日说不出口吧?没关系的,其实我也不是特在意。。。〃

他低下头,攥住她的手,套上了戒指。

很简单的,内圈刻了他和她的名字的,钻戒。

后来她的一个整天看时尚杂质的同事抓着她的手指头,招来另外一帮女孩子,七嘴八舌地研究,这首席设计师送的订婚戒指,得是价值几何,又有怎么样的独特之处。

她已经忘记了她们最终得出了什么结论,只知道在秦牧给她套上戒指之后,微笑跟她说,有半分钟的时间可以考虑拒绝,把戒指摘下来丢掉,她赶紧使劲把戒指往手指根送了送,念叨,好在你知道我手指头粗细,要不我得天天提心吊胆不合适的戒指掉了,就有理由不要我了!

24岁生日,是她的天堂。

秦牧第一次走进谢家,见了她的爷爷和父母;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地其乐融融…………至少是在当时迷醉的她的眼里。好多年来她终于再过了一个一点都不累的,不用努力地快乐而是时而提醒自己别要乐得太傻太晕让父母担心这女儿真让爱情冲昏了头的,除了幸福还是甜蜜,除了甜蜜还是幸福的生日。

她记得爷爷说,择日请秦牧的父母来北京………或者他们去他家拜访,商量婚期;她记得爸爸说‘小禾今年本命年,按中国传统倒是不适合办婚事。。。’,差点插嘴说〃爸咱们家什么时候讲究中国传统了〃总算还是咽回去,心里却暗怨这个讨厌的讲法;她记得到了秦牧说告辞的时候,她有点犹豫;当时他们已经住在一起,固然刚住一起时候是为了他病了,跟家里也是如此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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