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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安愣住了,是宝诗。
“宝诗姐。”
宝诗在那头痛快地笑着,一边数落道:“快啦,还在磨蹭什么呀,沈阿姨进进出出八趟啦,就是没望见你的影儿……哎,你说你们俩人,也真有个意思,一个出了国,亲妈妈过生日,就不能提前半天回来?还有你,这都什么时候了?安安,我可告诉你啊,今儿个,可是你亲婆婆的生日,一年就这么一回,这年头,都说婆媳难处、婆媳难处,你这马上要给人家当儿媳妇了,还不赶紧的,好好表现表现……”
陈安本就愧疚,让宝诗说的,更不好意思了,嘴也笨了,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就听那头钟伯母嗔怪的声音:“……你这丫头,跟安安说的这叫什么话啊?”
宝诗笑:“娘娘,我在向安安传授身为儿媳妇之道。”
钟夫人看了看旁边的霍滨川,滨川乐,夫人点了点宝诗额头:“你婆婆虐待你啦?”说着,把电话听筒接过去。
“没有啦。”宝诗冲滨川挤着眼睛,然后一张手,朝旁边的果盘伸过去。
钟夫人看到,一拍她手背。
“哎”一声低呼:“娘娘,您可太偏心了,合着只让喝水啊……”滨川赶紧一拉她,宝诗俏皮地吐吐舌头,安静了。
钟夫人温和地问:“安安,路上堵车吗?”
陈安刚才恍神了,那边和乐融融、笑语连连的景象,不难想象出来,她真想着,一步跨回去……
“我……伯母,很抱歉,我这边临时有点儿事,今晚上,我恐怕……恐怕过不去了。”她艰难地吐出最后几个字。
“哦。”钟夫人一怔,顿了顿,又笑了,体贴地道:“没关系,咱们娘俩儿哪天聚也成,有的是时间。”
“可今天毕竟不一样,是您的生日,我……万分抱歉。”她声音低低的,心里难过,不是不难过,她这是,明知故犯。她太不懂事了。
钟夫人反倒笑了,轻松地说:“只要心里高兴了,哪天都可以当生日过,是吧?”停了一下,又说,“不过安安啊,遇事千万别急别慌,没什么大不了的,知道吗?”她完全能体谅,这孩子大概是遇到什么重要事情了,不然不能不来。
陈安听了这话,鼻子一酸,差点掉泪:“我知道。伯母,改天我再过去看您。”
“好。天黑了,你开车当心点。”
“嗯,谢谢伯母。”
她还没来得及按掉挂机键,只听宝诗在那边嘟嚷道:“安安不来了啊?”透着失望的样子。
她心里一慌,手一哆嗦,赶紧挂机,把手机塞回包里。
大概也让钟伯母失望了吧,虽然钟伯母嘴上不说什么。
陈安在原地站了好久,冷冷的风吹过来,浑身都吹透了似的,冻得她一激灵,再抬眼一望,天黑了,眼前的路灯,不知何时已经亮了。
她轻轻的叹了口气,她干嘛来了?
既然来了,总得试一试吧。
她稍事整理了一下心情,然后走到30号院门前,迈上两步台阶……原来是老旧沉重的木门,现在换成了朱漆的铁门,她深吸一口气,那种奇妙的感觉又来了,她就是觉得,乔羽应该在。
她摁了门铃。好久,里面静悄悄的。
难道没有人吗?
她又按了一下……还是没人来开门。
第三次……大概真的是奢望吧。她摇头,转身下了台阶,大铁门却“吱呀”一声,开了,陈安停住,急忙转回身来。
昏黄的光线下,门内站着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子,完全被门楣遮在阴影里,瞅不清眉眼,但那身形,那高度,总不会认错的。她心里一阵激动。“乔羽。”她张了张嘴巴,不知道自己唤出声没有。
那男子,还是定定地望着台阶下面的她。
她重新走上台阶,跨过门槛,他侧了侧身,让开,她走进去。
他又看了她好一会儿,这才默默的,回身把大门阖上了,又是“吱呀”一声,轻微的,象开门时一样,但听在陈安耳内,仿佛是很大一声巨响,她心里就是一哆嗦,钟立维似笑非笑、半嗔半怒的脸,迅速在她眼前一晃。
她半晌没敢动地方。
直到乔羽远远走到前面去了,她才跟上去。
小小的庭院里,那两株老梅树还在,萧瑟的枝条,抖动在寒战战的冷风里。
正房的客厅里,灯光明亮,陈安一脚踏进去,却感觉到屋子里,似乎比外面还要低几度,她的肩膀不由抖了一下,他就是这样,在这里待了三天吗?
乔羽只瞥了她一眼,就从电视柜上取过摇控器,“滴”一声,暖风开了。他又取了杯子,从饮水机里接了一杯热水递给她。
陈安这才把饭盒袋子放桌上,包包放在旁边的木椅上,她手里,必须要抓住点儿什么,才能让自己勉强镇定。
她两手捧着杯子,大眼睛在房内略一扫,好象有些空荡荡的,只有几件大件物品,还摆在原先的地方。原来她记得,这屋子里满满当当的,小零碎也多,都是伴随他成长的一些玩具、书籍、日常用品什么的,边边角角的,到处可见,如今,都去了哪里呢?
她脑筋一转,这房子曾经易过主,那么,他是租来的?
“这房子……”她声音干涩。
他却点了点,“安安,我知道你来过。”六年前,她肯定来过这里,无论是缅怀,惆怅,亦或是伤感……他能想象到,就象他在国外一样,也时时想起这里、念起这里,只要有她在的地方,只要他们一起去过的地方,统统的,成了他伤怀的地方。
他的嗓音同样干涩,但是更沙哑,“我回国后,又用高价买回来了,家里人,并不知晓。”
陈安点头,到底是物是人非了,这些,都过去了。
她把杯子放在桌上,走到他跟前,抬起头,而他也看过来,他们的视线撞在一起。
陈安迎视着他,神情有些严肃:“你在这里,待了三天?”
乔羽看着他的安安,嘴角扯了扯。
陈安心里一痛,那么这三天,他可是睡好了,吃好了?还是不吃不动,蜷缩了整整三天?她暗自观察着他,距离上一次,也就一个礼拜的时间,他的脸明显往里缩了一圈,下巴上有青黑的胡子茬儿。他一向是个整洁、注重仪表的人,现在看来,多少有些邋遢。
“你怎么能这样,你知道吗,他们有多急?”
乔羽一抿唇,他们?这里边,可包括你,安安?不,他不能这样自私,不能……
她看到,他长长的睫毛,在扑簌簌地颤动。每次,他有话想说,可又说不出来时,他的睫毛就会颤个不停。她轻轻转开眼。
“别这样了,回去吧,你的表哥,很担心你。至少,你该让他们知道,你很好。”她低声说。
他终于点了点头:“我知道。”他知道,肯定是方中平告诉她关于他的事了。
她拧了拧好看的眉,“乔羽。”
他看着她。
“再难过的时候,你也熬过来了,何况这次呢?”她心里,钝钝地疼着,她尽量让语气舒缓平静。
乔羽也转开了眼,看向窗外,可是眼眶酸胀,他克制着,不让自己显出虚弱来。是,那么困苦的关口,他熬过来了,可是,他却失去了最爱的爱人。
“对不起,安安,让你担心了。我……我很惭愧。”
她没有再说话,她没法再说什么了,心里很难过——她和他,似乎都在避着那样一个话题,那是他们不能碰触的禁忌。所以,他什么都不说,不跟自己说,他自己扛着。
可是,乔羽,你扛得起来吗?
她走到桌边,看着那盒粥,早已凉了的鱼片粥。她想了想,拿起来,出了正屋。
“安安。”他追到门口,陈安没有应声,他看到她轻车熟路走到西屋,那边是厨房,很快,灯亮了。
他心里,不知是欣慰还是担忧,喜忧参半,又觉得,这样不好,很不好,打心里不希望她为自己再做任何事情。
他不值得啊。
安安,我不值得。他把沉重的头颅,贴在冰凉的门框上。
忽然闷闷的音乐响起来,他一惊,仔细辨别了一下,是从她包里传出来的,是她的手机在响。
他心里,顿时也闷闷的,生出一股子锐痛。
她终究,是别人的了。
他缓缓朝西屋走来,步履沉重。
他站在门口朝里一望,见安安正站在微波炉前,微波炉在运转,而她,似乎在发呆,低垂着头,一动不动,连他进来也不知道。
他愣住了,她此时,在想什么,在想着谁?
是那个人 ?'…99down'
他眼前有些发黑,他急忙一伸手,抓住门框,闭了闭眼睛,再睁开……
也许是他手忙脚乱带出了动静,陈安一回身,对他微微笑了笑:“很快的,马上好,鱼片粥。”
幸好,她没看出来……他暗自庆幸,可是眼前的晕眩在慢慢扩大,一***的,他努力睁大了眼睛,努力的,想回她一个微笑,可是,竟越来越瞧不清楚,她的身影在晃动,还是朝他走过来?他不知道。
他看不清楚,越发着急了。而他身体的力量,在一点一点抽走。
他只想着那闷闷的手机声,于是他对着那个模糊的影子,大声说:“安安,回去吧……”
他不知自己喊没喊出来,人已经倒下去了。
“乔羽!”
他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抬了抬手,他没关系的,安安,回去吧……
~明儿见。
第三百八十八章
他脸色雪白,象敷了一层白粉,眼睛也紧紧闭着,陈安吓坏了。言唛鎷灞癹
“乔羽!乔羽……你别吓我,你醒醒……”
她跪在乔羽身边,急切地按着他胸口——模仿医生急救的样子,可他纹丝未动。
她声音都颤了,带着哭腔:“乔羽……”她又轻轻去拍他憔悴的脸,滚烫,她呆了一呆,他在发烧!心里顿时说不出的难过,她这么粗心,竟然没有发现,他在发烧!
她六神无主,不停地呼唤着:“乔羽……乔羽,我送你去医院,咱们去医院!洎”
她刚要站起来,电话,她得拨120!
“不!”微弱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固执。
陈安霎时一喜,又蹲下身子,“乔羽!”喜极而泣屦。
乔羽微微地睁了下眼睛,嘴唇嚅动了一下,抬了抬手,向下一指:“糖……”
尽管声音很小,只有一个字,但陈安还是听清了,糖,糖?
是了,她怎么就忘了,他一直有低血糖的毛病。
难道刚才,是血糖太低才晕了?他三天,就没吃过一口东西吗?
刚才在厨房里,她四下里看了看,冷锅冷灶,没有一点儿热乎气……再加上发烧,不晕才怪呢?
她又气又心疼。
“我明白了。”
她看到他的嘴角,竟然一翘。她更难过了,颤抖的手,摸进他外套的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
她拿在手里,一看,是巧克力,而且,是她最喜爱吃的那一种。心尖一颤,她取出来一粒,喂进他嘴巴里。
他含住,喉结滚了一下,象小孩子一样,还咂了咂嘴巴,然后有微微的笑意,从虚弱的脸上渗出来。
陈安扭开了脸,眸子里晶晶闪亮。
初识乔羽时,他口袋里经常带着糖,是那种味道淡淡的果糖,她以为他喜欢吃那个,就常常取笑他:这么大一个人了,还爱吃糖,羞不羞呀……嗯,果糖不好吃,巧克力好吃。她悄悄买了巧克力,悄悄塞进他口袋里……再后来,她知道他低血糖,索性又把果糖换回来了,他却不肯依了,笑着说他根本不爱吃糖,但是没办法,既然身边有只小馋猫喜欢,他也只好跟着喜欢了。从那以后,他口袋里,只装那一种巧克力,象潘多拉的盒子,源源不断的,每天都有。她喜欢喂他一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