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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现在的冬珉,他对我必然不存什么好心。但是,如果我要摆脱丁勋的威胁,最好的法子就是借他的力量。
至于如何借,我现下并无主意,但迟早会想出来的,迟早会有办法让丁勋这可恨的家伙付出代价。
“娘娘?”茨儿喊了我一声。我正想得入神,竟被吓了一跳,颇为不满。
“怎么了?”
“您听到了吗?那边的声音……”
我将耳朵贴在车壁上细听,不禁毛骨悚然——我再熟悉不过了,在草原上时,最寒冷的冬夜就会伴随着这样的声音。
是狼群。
“是刚才那些尸体招来的狼群吧。”我轻声道:“真是地狱里来的畜生一样……这嚎叫太可怕了。”
“应该不是。”茨儿却摇摇头:“战场已经隔得很远了,那狼群的嚎声却越来越近。”
我打了个寒噤:“难道这些狼是冲我们来的?”
“不知道……”她说出了这三字,表情却突然变得很古怪。
“怎么了?”我惊问。
“好像……真让奴婢说着了,这狼会袭击人!”
她话音一落,车里一片寂静,我能听到外面护卫的军队发出了杂乱的呼喝声……
“怎么了?”我推开木窗,撩起帘,也不顾礼节,向外面大声喝问。
并没有人理我,但我能听到他们慌乱的声音,高呼“有狼”“狼来了”,无尽的恐慌随着这波浪一样扩散的喊声在所有人心中激起相似的惧怕。
外面连星光都没有。也许是怕人发现我们的行踪,被羽瞻找到蛛丝马迹,丁勋并不允许军士们打火把,只仗着自己对蓟王山地形的熟悉亲自引路前行。可这天偏生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人眼能见得极为有限,狼眼却能看得清晰无比。
狼本性惧人,这么多人的军队,按理说应该会让狼群退避不及的,为什么这群狼反倒会主动攻击?
就算它们再饿,饿得快疯了,也应该去吞吃那些尸体啊。
就这么一会儿时间,军士们已经打起了火把,但恐慌的喊叫声此起彼伏,竟愈发大了。
茨儿掠开帘,只看了一眼,便脸色煞白地倚着板壁跌坐着,嘴唇颤动,发出的音节时断时续——“全都是……狼,马腹下面也都是……”
这绝不是正常的情况。就算这些狼再怎么不正常也不会见了火光还留在这里啊!
恰在此时,一个惊雷炸响,拉车的马受惊了,向前狂奔而去。山路本就难走,车体便颠簸摇晃如浪中的一叶窄舟,全然无法坐稳。我抱着珠岚,根本空不出手去扶住什么,狠狠跌撞在车壁上,疼得我连话都说不出了。
瓢泼大雨随之而下,那些松明火把顷刻间都灭了,车夫好不容易拽住惊马,但在马腹下疯狂奔窜撕咬的狼却仍然随时会让马再度疯狂起来。
我从没有一刻感到如此惧怕——如果危险来自人,不管恐吓也好利诱也好,总是有办法解决的;可此刻仿佛天地震怒的末日,危险来自最疯狂的野兽,那该如何是好?
茨儿凑到我身边,紧紧和我相拥。狂风吹开车窗,雨点很快便把靠窗的丝毯浇得湿透。我们三人缩在淋不上雨的车角,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便在此时,那车夫竟然推开了车门,自己钻了进来。
惨白电光下,那满脸胡茬的男人看起来可怖极了。我不知他会不会侵犯我们,但此刻我们三人连一把匕首都没有,他便是要无礼,我们也没有防御的法子啊。
可他终究没有靠过来,只是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我,开口却是郜林语:“娘娘,这是大汗给您的密信。”
“什么?”我听这话,竟有恍如隔世之感。
他又重复:“大汗的信。”
他讲的郜林语熟练流利,而如果学了大延官话后再学郜林语,无论如何都有微妙的滞涩感,这么说,他应该就是郜林人?
我颤着手接过那被打得半湿的信撕开,是羽瞻熟悉的字体没错,但笔迹潦草,显然是仓促写就的。
“丁欲对你们不利,如见此信,多加小心!朕将尽力调遣暗人助你逃脱。”
逃?怎么逃?我一个随时可能早产的孕妇,一个生着病的小女孩,再加一个从来没干过重活的宫女——这要怎么才能逃得脱?
再抬起头,那车夫又钻到车外去了,我不知该不该相信他,但看到羽瞻的笔迹,心中终于有了几分依靠。
“你怎么会来驾车的?那信又是什么时候传到你手里?”
我推开车门,大声问那车夫,不是我不谨慎,而是电闪雷鸣间我不吼着说话他一定听不到。
“娘娘走后大汗发现小公主不见了,又得到线报,便遣人追娘娘回去。怕出万一,着我们一百人带着密信跟来。那丁勋伏击车队时,我们见留守看车的人不多,便把他们统统杀了,换了衣服,把他们丢进山谷里头去。”他转头向我,像是要安慰我一般笑了:“娘娘别怕,大汗一定会来救您的。”
我心中突然松快了,像是受了莫大委屈的孩子终于见到了父母一样,恨不得大哭一场。我这一天担惊受怕悲悲戚戚,想到往后日日如此只觉得生不如死,怕得都不知道怕了,现下才知道羽瞻在这样的绝境里仍有安排,怎不心绪激动?
临蓟王府
“现在能够逃脱吗?”我在极度的兴奋中脱口问出这话,那车夫却用极不解的眼光看了我一眼:“小的并不了解这里,但是如果娘娘觉得凭借自己的力量逃不掉,还要靠大汗帮助的话,最好去临蓟城里。”
他的话像一根冰冷的针,刺入我几乎沸腾的逃脱愿望中,便足以让那热望冷却干枯。
“为什么?”
“大汗知道这人劫持娘娘的话一定会去临蓟城或者其他方便看守的地方,所以会提前在那里布置。如果娘娘您窝在深山中,便是神仙也找不到的地方……那就指望不上大汗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这人说得确实有理,可我怎么能甘心就这么去当被软禁的囚徒?
只这么几句话之间,丁勋的士兵又高呼着“保护长公主”冲了过来,再次将我们团团围住。原来方才恶狼只追着他们咬,却并未跟着马车而来,他们将狼群赶走,自然是空出手找我们了。
这却是怎么一回事?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当年羽瞻和诺延部众贵人行猎之时——也是不该有饿狼出现的季节,也是疯狂得甚至不避火的狼群,也是空过什么人不袭击的“天命”。
那时羽瞻的身上涂了毒药,难道这次是我们的马上车上也涂了毒药么,那为什么要这么做,肯定这不是丁勋的授意……
会不会是这些郜林人趁丁勋所部袭击车队时在他们的东西上撒了什么会吸引狼群的东西,然后将我们的车马都涂毒,借以制造混乱传递消息呢?
若这次是有如此的原因,那么当年的狼群袭击事件到底是谁一手策划的,就已经不必再问了吧。
“娘娘快回车里去,否则……”那车夫话未说完,我便缩回车中,合上车门。
他开始拼命吆喝马,要将马拽回大道上去,还好这幅架势打消了追过来的士兵的疑心。我将羽瞻那信取出,趁人不备,将它揉成一团,推开车窗,使上全力丢进了苍茫的雨幕中。我不知丁勋识不识郜林文字,因而还是丢得更远些,让它完全不可能被捡回来才好。
事已至此,暂时是无法可想了,只得走一步算一步。
雨收住的时候,已经快到破晓时分了。虽在车中,寒意仍是森森渗入。我以羽瞻的大氅包着珠岚,自己又冻得颤成一团,见茨儿也在打抖,便叫她靠过来,我们依在一起,好歹暖和些。
也许是因为太阳升起来了,也许是因为我们已经在下山的道路上,车里终于暖和了一些。珠岚打了个呵欠醒来,挣扎着爬出我用她父亲的衣服为她包出的襁褓,看起来已经完全恢复精神了。
茨儿将车窗打开,便有一道清亮的阳光透过薄薄纱帘映进来。我顿感温暖明快,似乎昨日的被劫、珠岚的急病、暴雨、颠簸和狼群都是一场幻梦。
只是,这受尽折磨的梦,到现在还是醒不了的。
——更大的困苦,还在后头。没有遭受战乱的繁华临蓟城,会成为一个漂亮的笼子,将我关在里头。
当日中午,临蓟城终于到了。
在出发之前,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会以这样的心情和状态入城。从昨日早餐毕后我水米未进,从来没尝过的“饥饿”的滋味在闻到街市上传来的食物香气时被格外放大,珠岚又开始哭,口口声声叫着她饿。
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临蓟道的百姓,是更忠于我呢,还是更忠于丁勋?如果我在大街上求救,他们会为了救我而和军队冲突吗?
我决定赌一下——我永远都会怀有搏一次的勇气,再说,便是我赌输了,丁勋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我推开车窗,毫不避讳地露出面容,对那收过我象牙镯子的士兵喊道:“喂,什么食物都不给,是想把本宫饿死吗?”
那士兵愣住,应该没想到昨天还态度荏弱的我今天就会突然强硬起来,面上显出短暂的不知所措:“哦,殿下等等,我去找将军通报一声……”
“通报?”我皱起眉头,装出大怒的样子:“连给本宫一些食物都不能吗?”
他正为难,却有一名副将骑马过来:“殿下,有何贵干?”
这句“有何贵干”的口气,完全就是嘲笑啊。真是狗仗人势的小人。
我心中暗骂有朝一日你落到本宫手里定叫你不得好死,面上的“怒意”却要稍微敛起一点儿去,这家伙可不是丁勋,他不见得有那么强的自控能力。
“你做得了主吗?”我扬起眉尖,不屑的神情,故意激他。
他却连一点儿激动都没有,淡淡道:“做得了主的事就做得了,做不了的就做不了。”
……这话说了和不说有什么区别?
“你和丁将军关系如何?”
“这和殿下有什么关系?”
“如果饿死本宫,不知你长几个脑袋,够不够丁将军砍。”
他真的听不出我话里的挑衅意味吗?居然一脸恍然大悟:“殿下饿了?也不早说……你,去给殿下买些精细食物上来。”
我这一番大喊大叫,嗓子都快哑了,街市上熙熙攘攘的百姓却没有一个人望过来的。
那小兵去了很快就回返,带来一整盒糕饼。我装模作样拈起一个吃了一口,勃然作色:“这是什么玩意?这么难吃!”
伴随着这声怒斥,我将那咬过一口的点心砸了出去,正好摔在那副将脸面上。
这么一闹,终于有几个人投来一瞥,可又在士兵们的横眉怒目下立刻低下了头。
那副将细看我脸上表情的细微变化,此时冷冷一笑:“把卖点心的那铺子砸了,就说是长公主不悦降罚,掌柜伙计一应抓入牢中,三天后问斩。”
几名士兵应了,拨转马头就要去。我急道:“住手!谁准你们借本宫名义鱼肉百姓的?”
“不去也行。”那副将手一挥,刚才的几名士兵就回来了:“但是长公主殿下,或者说女王殿下,请您记住一件事——不要企图逃跑,莫说你跑不出临蓟城,便是跑出去了,全道也没有一个人家愿意收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