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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她也没心思和我计较字词:“你是说你不是姑娘了吗?好啊,我也不是个姑娘!好女不侍二夫……”
“啪”的一声脆响在房间里回荡,我的右手颤抖——刚才那一耳光用上了我全身的力气,现下我这只手已经疼得木了,而琼月却不哭了,瞪着眼看我,像是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
我也同样不敢相信这一切。她说出自己不是姑娘身的时候,我全身的血都冲上了头顶,那种密不通风的恨意瞬间便点燃了我的疯狂。
她粉白细嫩的左颊已经肿了起来。
“你打我?”她愣愣怔怔地问,像是要发狂一般。
我心中不是不惧怕,便向后退了一步,口气却依然强硬:“不打你你能清醒么?你知不知道,你不是个姑娘这句话,够让安向礼死得多难看。”
“你不要总拿他来威胁我!”她的声音如同失子的母狼般凶恶决绝:“凭什么啊?他……”
“你若是不关心他,我拿他来要挟你也没用。”
“是啊,我关心他,你……你就要用这种下作办法逼我去和亲?”
我点点头。尽可能平静地与她对视。
“可我真的不是处子!你要把我送给白戎王,只能让他更加愤怒啊!”她的口气软了下来:“皇姐,这……”
“本宫也不知道你不是处子。”我苦笑:“现下怎么办?白戎王那边有你的画像,便是再寻一个女子送给他冒充是你,也是行不过去的。”
“他怎么会有我的画像?”她愣了:“你给的?”
我摇摇头:“我不知道,那白戎派来的使节说的,道他们的王有……有你的画像,告诉我们决计不要想冒名顶替,替不来的。”
“可谁给我画过像?皇姐,你不要骗人。”她虽看起来心虚,嘴头却硬。
我抿抿唇,轻叹:“看来不说实话你是不会认的——那白戎王有的是你的裸像。这像你可自己想想,是谁给你画的。”
看着她的脸色突如枯木,我知道自己这信口胡诌的话竟而蒙对了,便接着说下去:“你一个女儿家,让人画了裸像去,说出去是多丑的事?可那白戎王依旧肯要你,约莫也不该太在意你是不是个女儿……”
她却像是什么也没有听见,眼神明明是向着某处的,又好像什么也没有看。脸上的神色也忽喜忽怒,让人摸不着头脑。我知道她定是要将刚才的消息梳理一遍。
她的脸变色了,那么证明安向礼肯定是给她画过裸像,至少是见过她身体——这两个人,在脱离朝廷的那段时间都做过什么呢?
而现在这像到了白戎王手里,不就是安向礼出卖她来向白戎王求取富贵的最好证据么?
没有一个女人能平静地接受爱情被背叛的痛苦,我也不能。当初看到羽瞻那侧妃——她叫什么名字我都快忘记了,可看到她那一刻时的悲痛绝望,却是藏在心中最深处的伤疤,绝对不会淡去。
只是让我看到他还有一个女人,我便心碎得宁可去死,现下琼月的情况比我当初却惨得多了。她一心追随的郎君竟然出卖她来换取自己的功名,叫她一个初涉情网的女孩儿如何接受?
所托非人,永远是女人最大的悲剧。
我知道自己用这样的手段欺骗琼月是极其缺德的事情,看她脸色如枯木,眼泪将坠,却怎么也哭不出来的样子,也不免有几分感同身受。但要让我放弃逼她嫁去白戎,却是决计做不到的。
“我嫁。”
那两片苍白的唇里吐出了这两个字,嘴角还缓缓挑起一缕笑:“原来他是这么不堪的人。皇姐,多谢你告诉我,我这一辈子都会恨死你们的。我绝对不会劝夫君退兵……我要烧了这昌兴都来洗雪我的耻辱。”
“能不能劝他来打仗那是你的事。”我不料这么说居然会让她走向反面,但事已至此也只好嘴硬:“收拾收拾吧,明天你就该走了。”
“明天?”她似乎回过神来:“这么急?”
“后天白戎人就退兵了。”我突然很想去拥抱她一下,这个苦命的女孩子……她这一生,若是顺遂,还能终老于白戎地;若是不顺,不知今后还会有怎样的灾劫呢。
这么想,我倒是盼她嫁去后早死了,还能捞到一个王妃的身份。否则,等到我们灭了白戎她才死的话,这身份倒该怎么办呢?
“皇姐,我小的时候,你经常抱我……现下您不能再抱我一下吗?”
她竟提出了这样的要求?我一愣,叹口气,想起从前那紫衣的小女孩,再看看面前形容枯槁的女子,心中不禁酸涩。走上几步,轻轻环住她的身躯——她竟然只比我矮那么一点儿了,真是长大了。手臂收紧的时候,甚至都能透过冬季厚厚的衣服感受到她身体的袅娜曲线。
待我松了手,却见她已经泪盈于睫:“皇姐,这一生我都不会忘记你,你这个残忍狡诈的女人,你会被报应的!”
听她这样诅咒我,我心中反倒轻松了——她连这样的话都说了,今后就是我的敌人了。我再也不必顾念什么姐妹情谊,这样难道不好么?
可是我的心,仍然被若有所失的怅惘填满,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便转身出去了。殿门刚刚在我身后掩上,便传来一声瓷器的脆响。我以为她是要寻短见,忙反身推开门,却见她仍是满脸泪痕地站在原地,唯有一只瓷瓶,碎在了门边。
这是想砸我?我冷冷一笑,向吓得面色苍白的宫女道:“盯好了殿下,别让她出什么岔子,否则唯你们是问!”
那宫女们诺诺地应了,琼月自己却也是冷笑:“皇姐您放心,没看到您死,我怎么舍得出岔子呢?”
这话我听了尚未表态,宫女太监们却吓得慌了手脚,七手八脚地把殿门掩上,在我面前跪了一地。
“免了,月升长公主心情不好,想要罚谁,你们就多忍忍吧。等她嫁走了,本宫定然不亏待你们。”
和奴才计较算是什么本事?我见那些宫女太监们松了一口气似的,故意又加上一句:“记得本宫的嘱咐——今日好好给月升长公主净衣,熏香,在手臂上补点一颗守宫砂,再用太医院开来的方子煎了药水给她洗身子,这可都明白了”
她虽不是处子,但总得让她冒充成处子。我向来听说太医院有那样的方子,生了孩子的嫔妃常讨来煎了擦洗下身。现下说不得,我也只能用这种损招,希望那白戎王僻居寡闻不至于看出蹊跷来。
送琼月走的那一天,我没有亲去。她是皇室中嫁得最不像样的公主。怕白戎人借机夺城,连城门都没有为她开。那顶凤轿,竟是从城头上悬吊下去的。
夫家那边也没怎么给她面子——我不理解,白戎王既然非要娶她,又如何连亲自露个面都不愿?白戎人只派了几百名士兵列队迎她,那将成为她丈夫的白戎王却至始至终没有出现,难不成真像是我们揣测的,这白戎王快死了所以不敢露面怕我们看出蹊跷来?
只是,听代替我去送她的戏雪说,她下了城头便自己出了轿子,连马也没有骑,甚至也不让陪嫁宫女搀扶——竟然是一步一步向白戎人那边走过去的。
而在白戎士兵涌上来簇她入营前,她还回头望了一眼昌兴都。
“殿下,这月升长公主如何就这么恨咱们呢?她那眼神,倒像是恨不得盯垮了昌兴都似的。让她和亲,您……是不是选错人了?”
枯井
我苦笑,想要告诉她这人根本由不得我们选,却又懒得开口。
烦心的事情还多着呢,旁的不说,就说琼月是假处子一事,能不能瞒过白戎王,都还很成问题。
我问过太医院的医士,他只道那方子虽然能让女子下身窄小,却不可能让已经破了身的人重新见红。这话都说了,我还能有什么招儿?只怕这嫁出去的公主原本是个妇人身子的消息也要传遍昌兴都了。
从琼月嫁走的那个黄昏起,我就让人密切监视着白戎人营盘的动静。按照和议,琼月进了他们营中,他们差不多就该退兵了。可那边始终没有动静,难不成是要反悔吗?
可若是那边真派人过来了,只怕我又要疑心他们发现了琼月的事情,照样是担忧的。
这几天,说不定就把我今生所有的愁给发尽了呢。
戏雪见我不回答,便也不再问了,有一搭没一搭地给我捶着肩膀。其实我的肩膀并不酸痛,甚至没有一丁点儿的不适,可除了让她捶肩,我还能干什么呢?
前一阵子忙得没时间休息,现下真的没事情做了,却又闲得难受。这样也就罢了,耳边还总回响着白戎人冲锋时那牛角号呜咽的响声,几乎要把我折腾得疯了。
终于,殿外响起了脚步声,小黄门进来道:“殿下,白戎人送国书来了。”
国书?我一愣,心知不好——若是没事,他们撤军就撤了,还送什么国书?这分明是发现什么了。
“国书呢?”
他将那仍做成圣旨样的国书递交了上来,戏雪双手捧给我时,正碰上了我的目光。
连戏雪都发现不对了么?她眼里的忧色……
“召集百官,至玄正宫朝堂。”
看罢那国书,我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丢出这句话,那小太监忙应诺出去,倒像是逃命般急忙。
※※
“白戎人好生过分呐。”
待他们都看罢了那国书,我站在丹墀上,一字一顿道:“我们清清白白的长公主嫁过去,已经是给了他们天大荣耀,如今竟还赖咱们的长公主不干净……这是谁在侮辱谁?!”
“侵略咱们的,是这帮蛮子,屠戮资州城百姓的,也是这帮蛮子,如今,借着和议为名骗去了公主,又借公主不清白为名再次滋事的,还是他们……”
我口中的话平静却暗藏愤慨怨怒,这样的语气其实最能激起大家的愤怒。
“再没有姑息容让的余地了。”我环视众臣,缓缓道:“诸位大人若是不愿与本宫一起死守昌兴都的,现在出城向白戎蛮子投降也还来得及。”
“殿下把我们当做什么了?”却是病情刚刚好转的徐大人:“死节是臣子最大的荣耀,咱们怎么能抛下国家社稷和殿下,向如猪似狗的蛮子们投降?!”
“诸位可都同意徐大人的话么?”我幽幽问:“若是都同意,本宫便下战书了!”
在战书上盖下玉印,交予传令者带去,我知道,再也没有周旋的余地——这战书到达白戎营地的时候,就是两军交战的时刻。
然而,那战书送去很久,却不见白戎人攻城。
一天,两天,连着七八天的寂静,让我站在城楼上瞭望时,也只觉得那一片乌压压的营地里安静得可怕。
不知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白戎人的国书只说琼月身体不净,要大延再给粮食金珠以示歉意。可我们拒绝了,他们却不用武力来解决问题,这倒真出我意料了。
“依你的意思,这些人是想要干什么?”我揉揉眉心,问身边肃立的李彦裕:“本宫都被这些人给搞晕了,不知道他们的打算。”
“臣也不晓得……只是,殿下那时候威吓使臣,说大汗要派兵偷袭静司城,那边便立时软了身段;现下却又按兵不动,想也是在犹疑。”
“你的意思是——白戎人是想确定郜林汗国的动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