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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还说母后的事与此有关,难不成安向礼要害死我母后,可那有什么好处呢。
我虽不言,身边的绿帛却道:“碰过的。”
“那应该就是这样了……”缇金沉吟道。
“闭嘴!”我突然跳了起来,凄厉尖锐的声音还带着几分哭腔:“你们都在骗我!都给本公主闭嘴!安向礼他不会这样……”
“殿下?”我的大怒,让缇金慌了手脚,顿时失去了底气。
“殿下不要闹脾气好吗?”一只手伸过来携住我的,自我掌心传来和自己体温无二的凉:“缇金姑姑说的没错,十有八九是安氏做的……”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凄厉如剑:“他不会害我的!”
“殿下,谁也没有说是安公子要害您和皇后啊。”绿帛加大了握住我手的力量,竟将我拖过去面对着她:“但是,害了您和皇后娘娘的话,对安氏家族确实有好处。要是右相大人逼迫安公子呢?他也不能违反父命……”
我咬紧唇,刚刚那声尖叫拼尽了我心气,此时除了木怔着听,别无选择。
可我心中一直有一个声音高呼:不是这样的,不会是这样的!
“所以,殿下您可以不信,但请务必小心啊……缇金姑姑是为了您好才这么提醒您的。安公子可能并不愿害您,但您最好还是远离他和冬珉皇子吧,为了……”
“大哥哥又怎么了?为什么我还要远离大哥哥?!”
“殿下……”绿帛抬起头,却望了缇金一眼,见缇金没有反对的表示,才向我道:“您忘了大皇子的母亲是安贵妃吗?皇后娘娘不在了,安贵妃就能……”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安贵妃为了当皇后害死了母后?可为什么也要害我呢?”我觉得她的话简直可笑,我可没有挡谁的路,何必送我毒虫。
“殿下活着就总有一天明白娘娘死去的真相,就能为娘娘报仇。”帘外传来另一个女人的声音,却惊得我们几个脸色煞白——莫说绿帛缇金,连我都明白私自议论这些事情的罪过有多大。如果被人告诉父皇,我被罚是一定的,而她们俩说不定命都保不住。
织绣着丹凤的帘子被掀开,走进来的是父皇身边的桃镜姑姑,随她而来的还有两个小宫女:“老奴只告诉殿下您一句话,想害死您和娘娘的人,只会是安氏家族,这样大皇子才能没有阻力地继承皇位。”
“可我不想当皇帝啊。再说父皇还在呢!你们这样骗我我不会相信的!”我完全无法理解她们的想法。为什么冬珉要当皇帝就必须除去我和母后?这根本就是妄想一样荒诞的栽赃。
“请殿下稍安!当皇帝的人应该是皇后生下的,所以想让大皇子即位,安贵妃就要做皇后。皇上不会废黜您的母亲,那么唯一把皇后位空给安贵妃的方法就是害死大行皇后……”
也许是为了让我明白她的话,桃镜姑姑讲得很慢,一字一句清晰入耳。那些音节变成小锤子,一下一下砸着我冰凉僵硬的心,传来沉钝中匿藏着尖锐的痛意。
“是父皇让你这么告诉我的吗?”我截断了她的话。
桃镜姑姑沉默了一霎,然后无比确凿地望着我的眼,用力吐出一个字:“是”。
便是不相信世界上所有的人,我也不能不信父皇。
黑暗与黎明交际之前的寒冷仿佛降临于此地,让我打了个寒颤。
“您不是一个小女孩,您是高贵的公主。”她眼神深深,像是要望进我心里来:“且不谈您要保护江山不落到奸人手里,便是只为了保亲人的仇,您也该振作起来。他们为了皇位害死您的母亲,还想害死您,难道您真的就能让皇后含恨而去么?”
“父皇会为她报仇的。”我轻声道。
“皇上需要您帮助。他只有一儿一女,难道还能靠安家的贱妇生下的儿子去拯救社稷于危亡么?!”
这句话让绝望和悲伤瞬间就被愤怒和不可遏制的嗜血愿望驱散——他们夺走了我的母亲,我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父皇要我怎么做?”
“陛下没有说过这些。”她的声音带着一股难以挑战的威慑力,让我无法不从:“殿下,但老奴认为,大延的公主应该知道要怎么做。”
“请你告诉我。”我的牙齿已经咬破了嘴唇,腥甜血液渗入口腔。
“现在您能做的就是好好活着。”她轻轻挥手,缇金便出了纱帘围子,再回来时已端着一碗药。
“这是什么?”我接过药汤,手却在不断颤抖。
“是疗毒的药——您要康复起来,要保护好自己,要……带着先皇后的恨和希望,活下去。”
泪水坠入药碗中,激起小小的涟漪。我一饮而尽,那药苦味浓重还带着轻微的辛辣味,在口中缠绵不去。
而桃镜姑姑的面色终于缓和了一些:“给公主蜜糖水喝吧。”
“不!”我将那小银碗打翻在地,蜜糖水泼在我脚下:“我要记住这苦味……我要……为母后报仇!”
她身体一晃,随即赞许地点点头,笑容也浮上了那张已经生了皱纹的脸。
待众人散去,我赤足走到窗前,用力将窗子推开。
一片砒霜似的月色,就此洒了进来。
月光如毒,留在我心坎上。
倘若我并未伤害别人,别人却要伤害我,那么我是该抢先下手,还是应该守那份早就没有价值的善良?
我躺回榻上,将已经凉了的锦被拉到胸口,强制自己合上眼。
明天依旧是明天,可我,将再不是从前的璃鸢。
背道而驰
第二日醒来,我的眼睛已经肿了,枕边一片湿渍,不知是不是昨夜在梦里哭过。
但接下来的几天,我却没有再掉泪。我不想让她们都看到我有多可怜——我不需要别人的可怜!我只要别人都崇敬我害怕我,可怜——那只属于失败者的情感,和我要有什么关系呢?
有极大的愤恨一直隐匿在我心中。直到母后的葬礼时,这愤恨仍然将我压得流不出泪来。
时值盛夏,宫中原本繁花碧柳,但却为了这大丧搞得举目皆白。灵堂设在毗连塔边的八进佛堂中,那殿阁虽高,可走进去后心却仍被重重垂下的丝绸布帛压得阴暗悲寂。
我一身白麻衣,在自己的位置上望着礼官有板有眼的主持,竟然生了几分恍惚之意,泪都没有流。也许在这里被悲伤笼罩的所有已经将我的心变得麻木,再感觉不到什么痛苦。
不知不觉间,整个祭灵仪式都结束了。外面响起漫天哭声,母后的灵柩就要被抬起,送到遥远的皇陵里去了。
“殿下,哭啊!”绿帛在我身边小声提醒,我却不甘地扭头看着她。我不想和安贵妃他们一起流泪,他们害死我的母亲,为什么还要假惺惺地来她灵前掉那几滴泪?母后天上有知,也不会乐意接受这种虚伪的悲伤。
而我,我绝对不想让自己刻骨的思念和无处发泄的悲愤与他们肮脏的表演混在一起。
“殿下!”绿帛的声音更急,她应该不能理解我此刻木然的面庞上那双眼里为什么没有半分水汽。
我哪里还有伤心的余地,我只有痛恨。
“就算您哭不出来也得哭几嗓子啊,”她压低了声音劝道:“否则他们会说您不孝的!”
“我孝不孝与他们有何关碍!”我几乎尖声叫起来:“他们……”
绿帛一把掩住了我的唇,可是我的尖叫已经引来了无数人的目光。安贵妃那双还闪着水光的眼睛,此时也带着一种恶意的窥伺瞄向了我。
“您不难过么殿下?皇后娘娘要走了,她一个人躺在那么远的皇陵里,没有人陪她,也没有人能温暖她。她是含恨而去的,您不想想她的可怜么?”绿帛在诱导我哭出来。
“她不可怜。”我想说,可当我撞到她一双惊慌失措的眼睛时,却说不出这话来了。
“您不哭的话,皇上还得惩罚您,皇后娘娘会心疼的啊。您哭……”绿帛话还没说完,见我要张嘴,就隔着重重白麻衣,重重扭了我一把。
她手上力气不小,我的眼泪顿时就涌满了眼眶。
送灵的队伍走了,我是个小女孩,按道理是不可以跟过去的。我站在灵堂外最高的一级台阶上,望着那白色浩浩荡荡的队伍消失,心里空落落的,似乎有什么东西,到今天方才永远地失去。
吊祭的人,也陆续从灵堂里出来了。安贵妃的兄长,安向礼的父亲——右相大人安景文居然也来了,刚才他混在一堆外臣里,我并没有认出他来。
可是现下我认出了他,便只想狠狠地砍他一刀,杀了他,如果不是他,不是他妹妹,不是冬珉,我怎么会失去母后——而他们居然好意思来拜祭母后!
难道他们不怕报应么。
安景文并不在意到我充满仇恨的眼神,可跟在他身后的安向礼注意到了。
“公主殿下……”他驻足在我面前,轻声招呼:“您不要太伤心了……方才举哀时您都没有掉泪,这可是不礼貌的。”
我分明看到身边的绿帛现出紧张的神色,难道她是怕我出言不逊打草惊蛇么。可她不知道,刚才我看着送灵的队伍远去时已经想通了,只要能报仇,现在多么委屈我都能忍耐。
“多谢安公子指点,可是,我……思念母后太过,现下已经没有泪水可流了。”我垂下头,抬起广袖,拭过眼。粗糙的麻布质料,将我眼眶周围抹得红肿,待再放下衣袖时,我已经是悲痛过度的形貌了。
安向礼一怔,忙道:“却原来是如此……公主纯孝,天地可感。”
我挤出一个微笑来——确实是挤出来的,我面对着他已经再没有一点儿好感了:“多谢安公子出言慰藉。请您早回去吧,令尊大人已经走远了。”
安向礼转头,才发现右相真的已经走出老远去,可他仍然向我行了礼,道了公主节哀后,才退开几步,飞跑而去。
“你说……他真的会害我么?”我原本笃定的恨意,此时竟有了微微的动摇:“他待我这么好,怎么会害我呢?”
绿帛沉吟片刻,道:“殿下难道没有听说过,‘知人知面不知心’?右相能弹劾自己的恩公,将他全家逼上绝路,他儿子如何就不能两面三刀人面兽心?”
我咬住了嘴唇,轻叹一声。
我还在犹豫什么,为什么还在心里给他找理由开脱?明明他和冬珉,现在都是我的——敌人了。
我在灵堂上的表现,果然如绿帛所料,引起了在场诸人的猜疑和非议。
连父皇,都在第二天我去面见他时严肃地问我为什么不哭。
我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的所思所想告诉了父皇,连想砍死右相的想法都说了。可他听到这里时,脸上竟浮上了须臾的忍俊不禁,却转瞬又被更大的忧愁覆盖。
“砍死右相,阿鸢,这真是小孩儿话……不过,你记住,咱们总有一天是要报仇的,明白么?”
“不能砍死他么?父皇,我总有一天要手刃他,为母后报仇的!”
“你是个女孩子,怎么好……”
“是女孩子又怎么样!”我声音短而急促,倔强地盯着父皇的眼睛:“只要能为母后报仇,我愿意学所有男孩子学的东西!”
“男孩子学的东西?策论,诗书,兵法,刀箭……可是你要是学会这些就嫁不出去了。”
“宁可嫁不出去也要报仇。”
这是我最认真的诺言,果然,父皇眼里小小的不以为然消失了。
“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