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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点点头,余光却瞥到毡帐顶上的一根支持木棍已摇摇欲坠,随时可能掉下,而那木棍恰好在我们头顶上方!
我一句“当心”尚未出口,木棍便照直砸了下来,羽瞻扬起手臂一挡,那木棍摔开了去,可羽瞻的面色却顿时变得煞白。
“骨头……可能断了。”汗珠从他额上滚落,滴在我袒出的胸前,宛如火炭一般烫痛。
而那两个摇篮已经脱离了原位,孩子的笑声也变了极度恐惧的号啕大哭。
我该怎么做?!天呐,我到底该怎么做?我随时都可能大哭出来,无计可施无法可想,就只能期待着上天的垂怜吗?!
帝都的瘟疫
幸好再也没有什么东西掉下来了。
摇晃的大地重归平静的时候,帐外传来了纷杂的脚步声。
羽瞻眼疾手快,拖过锦被罩在我身上,自己却仍然是赤着上半身,及至侍卫们进门,他几是气急败坏地吼道:“都出去!没事!”
侍卫们反应很快,待他们尽数退出,羽瞻立刻揭去我身上的被:“快点,先穿好你的衣服,再帮我穿……孩子没关系!”
我虽手忙脚乱,但料理好这些也不过一稍儿时间,唯帮羽瞻着衣时触动他伤臂,见他脸色苍白如雪,不禁心中酸涩,却又有几分喜(87book…提供下载)欢——他是为了保护我呢。
杜伦婆婆在帐前的一大片空地上为伤者医治。幸好毡帐本身即便是坍塌了也很少会将人砸死,这剧烈的地震,在整个斡尔多城营地里也只造成了两人的死亡,受伤的人倒有二十多个,而羽瞻便是其中之一。
待他的小臂被固定在两块木板之间,再以布条牢牢捆好,已经日薄西山了。
“疼么?”侍卫们已经重新搭牢了银帐,我扶他坐下,灯火映照下他的额上尚有未干的汗珠。
“你试试就知道了。”他将没有受伤的那条臂膀搭在几上,居然还笑得出来:“当然疼啦。”
“……怎么会地震呢?”
“又不是我要它震的。”他哭笑不得。
“是人君做了让天神震怒的事情吧。”我口气笃定:“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
“最多不过是战争的时候杀了几万人而已……但战争也不是我挑起的。要责怪这个应该是昌兴都地震!”他皱着眉认真地想想:“我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啊?!”
在我们用不在意的口吻提到“昌兴都”的时候,怎么也不会想到,一场不亚于地震的灾厄,正在那里如海啸一般横扫而过。
羽瞻还是在意我提到的“天神震怒”的说法的,他遣了最好的萨满神巫向上天请示,求问他是否有罪过需要以虔诚的供奉求赎。
那萨满神巫是个年迈的女人,苍老的脸上刻着无数玄奥的秘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活了多少岁——她戴着高高的帽盔,一只铜铸的小鹰停在帽盔顶部,鹰爪下扣着一条蛇,而她身上的神衣则是由狼筋线连缀的无数铜片,每一片铜甲都闪闪发光如镜子。
她顶着这一身沉重的几乎是疯狂地在高筑的神坛上舞蹈了三天,不眠不休不饮不食却丝毫没有倦意,那样苍老的人啊!我确信有神明栖息于她的身躯,来向我们传达遥远的旨意。
她终于停下,身体还被沉重的衣饰拖着多旋转了半圈,干燥枯瘪的双唇吐出含义不明的字句,令人费解。
“南方将巨变……庙堂上的贵人将成为卑下的贱民,黎民受难,他们哭喊响彻天地,呼唤新的主人,他从北方归来……恶臭的死亡,恐惧与悲痛……”
她昏了过去,也许要很久很久才能再醒转来。
我骇然望着羽瞻那阴晴不定的面庞。如果那即将成为贱民的贵人还可以理解为安氏的残党,那么,黎民所需要的新主人呢?为什么一场政变会让百姓受到波及?难道羽瞻他要南下出征了吗?
“不要这样看着朕。”羽瞻虽没有看我,也能感觉到我的目光不甚客气:“朕说了不出兵,就是不出兵了。”
“她说黎民受难……如果您不出兵,为什么会有黎民受难?”我穷追不舍。
“不知道。”他似乎有微薄的怒气:“谁说朕什么都知道的?也难说是他们闹水灾旱灾的,或者瘟疫,那不都是符合预言的吗?!从北方归来的主人,难道不就是说至琰么?如果要做延主的是朕,那就不叫‘归来’了!”
而几天后,传回的消息确实是应了羽瞻的猜想——是瘟疫。
南归的大军不知为什么带回了北方常于春季流行的疫疾。也许是他们受伤腐烂的伤口,也许是他们食用了有病的旱獭,也许还有其他我们所不知道的因素。
报回的消息说,冬珉连下了十几道罪己诏,在所有州府张贴,甚至许诺如果瘟疫靖平他就亲自去祭天,可是毫无用处。
死神仍旧在宫中府中肆意寻觅着猎物,无论贵贱老少,谁都可能会成为下一个牺牲者。即使没有亲临没有亲视,我也猜得出那些时刻面对危险的人们中流传的会是如何疯狂而绝望的情绪。
“是谁给你传来了这样的消息?”我轻声问:“是谁冒着将疫病传至郜林汗国的危险送来了信息?”
“是在昌兴都的内探。”他微笑道:“不过,不是由人传来的讯息。所以不会传染疫病。”
“哦?”我随即领悟:“鸽子吗?”
“鸽子?猜得差不多了。过几天给你看看,现在它又飞回南方去了。”他不以为意地笑着。
“希望它会带回疫病平息的消息。”我轻声道。
“说来也奇(提供下载…87book)怪,这场瘟疫只在昌兴都肆虐,却没有波及到相近的州县。而昌兴都中尤以宫中为甚,十几日内竟有上百人死去。这倒真像是天谴了。”
“若是天谴,就让玄正宫里那位陛下龙舆殡天吧!”我恨恨道:“何必作践百姓?冬珉这混账干了那么多下作事情,早就该死了!”
羽瞻忍俊不禁:“是啊,但是他死了,你就得回去辅政了。一定会招来一堆大臣怀疑你,说你的政令是顾及郜林利益,那样你是会伤心的。最好等到至琰长大些,等他十五岁,可以亲政了,那时候皇帝陛下大行就没有问题了。”
我亦笑了:“这么说倒像是你在操控他的生死。”
“你不相信我能操控得了?”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但我知道,他绝不是开玩笑。
“且不说他生死,你总得教给至琰一些为君之道吧?既然他今后会是大延皇帝。”
“为什么?”羽瞻像是故意气我:“我为什么得教他?给自己培养一个对手?更何况如何治理南方国家和如何治理草原汗国,那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不会与你作对,他那么喜(87book…提供下载)欢你。”
“喜(87book…提供下载)欢我?在围场喝酒取乐的时候你哥哥还喜(87book…提供下载)欢我呢,这不影响他率军打过来吧?”他对这个理由嗤之以鼻。
“可是……他很想让你教他刀法,而且我都答应了。”我拉住他没有伤的左臂轻轻摇晃。
他叹了一口气:“也罢,但下不为例。”
“你答应就好。”我将脸贴上他肩头。隔着布料微微的暖意,让我情不自禁露出一个笑靥。
他的手掌滑过我披散的头发,一下一下。
羽瞻的右臂断了骨头,虽包扎好了却也暂时无法使刀,只得以左手教至琰。至琰习武很是积极,但当我教习他大延文字时,却每每心不在焉,时不时就睡过去了,要用小棍敲敲戳戳才能把他弄醒。
“阿姐!”他数次被打醒,颇为不耐烦:“为什么我要学这玩意儿?”
“你若是不习文字,今后如何处理奏章?!”
“姐夫也没有……”
我心中哀叹一声,他处处以羽瞻为榜样,可郜林汗国的各部酋长却从来不写折子上来。郜林人似乎并不在意他们的文字,虽然那文字浅显易懂,但他们更喜(87book…提供下载)欢口头相传。除了史官写下的文书,只有在碑文上才能看到郜林字了。
既然酋长们懒得写奏折,羽瞻就不需要批阅,可至琰却以为当大延皇帝也不需要看折子。
“姐夫帮阿姐看临蓟道的奏书也得写字啊!”我灵机一动。
“阿姐你真笨呐……”他见我有怒意,急忙改口:“啊,是真懒。你自己又不是看不懂字,偏要姐夫帮你。”
“谁求他帮我了……”我大怒,却随即醒悟不能中了这小家伙的计:“你姐夫都看得懂大延的文字,你要是不懂,真是有失体统啊。”
他皱起眉头,摇摇脑袋,“唉”地长叹一口气,颇为犹豫的样子,却逗得我哈哈大笑起来。
“你们在做什么?”羽瞻掀起门帘进来,见我笑得脸通红,至琰却一脸吃了苦药的表情,也被逗笑了:“至琰?阿姐欺负你了?”
至琰重重地点点头,眼睛一转,随即抓起我方才教他时写字的纸,跳到羽瞻身边:“姐夫,你看看,这几个字你认识吗?”
“厚德载物……这怎么不认识?!怎么,你不认识?”羽瞻的口气多了几分戏谑。
至琰顿时撅起了小嘴。想他原本是希望羽瞻说不认识,这样他就有推脱的借口了。不料被浇了这么一盆冷水。
“姐夫……”他拽住羽瞻的手:“你带我出去玩儿吧。阿姐凶巴巴的,老要我记住那些字儿!”
“哦?可是你必须得记住这些字啊,你要做大延皇帝的,不认识大延的文字怎么行?”
“那我做郜林大汗,让白伦去当大延皇帝行不行?”
这句虽是孩子话,却惊得我面色死白,忙厉声道:“至琰!说什么呢!”
他不解地回头望了我一眼,约莫也猜出我绝非玩笑,竟吓得险些哭出来。
羽瞻却一脸无所谓,笑道:“孩子而已!何必较真?至琰啊,你要是想当郜林大汗,也要会郜林文字才好。来,姐夫写郜林字教你?”
至琰许是以为郜林文字简易好学,但不到半盏茶时分,他的眉心就越皱越紧。终于推开纸笔,埋怨道:“这比大延字儿都难学!姐夫,我不和白伦争了……你别教了!”
羽瞻得意地笑着,瞥了我一眼:“那你就好好把阿姐教的都学会。”
“可是……”
“你若是练会了,带你出去玩。说到做到。”
“你倒是会当好人。”我轻哂。
“怎么?”他的眼睛闪着溪流般的笑意:“你也想一起去?去吧,阿鸢,你好'TXT小说下载:www。87book。com'久没和我一起出游了。”
“已经快到了我嫁过来时的季节了吧?”我与羽瞻并辔,突然想到了五年前我第一次踏上这片草原时的情形。
“还有二十多天呢。”羽瞻想了想,道:“那是初秋,现下还算是夏天。”
“嗯,很久了……”我微微一笑,磕磕马腹:“怎么就五年了呢?”
“有五年了?”他一愣:“还真是……那时候至琰才出生呢,他就是咱们大婚的晚上出生的吧?”
想起至琰的母亲殷婕妤在那一夜企图祸害我的事情,我心中不乐,闷闷应了他一声便闭口不言。
至琰却并未受到我的影响,骑着他的马绕着我们小跑。羽瞻叫他多小心,他却全当耳边风一般,尽情在草原上撒欢。